第九百二十三章 東方阿喀琉斯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0      字數:6086
  9066年,普魯士和奧地利為爭奪德意誌的領導權而發動了普奧戰爭(七周戰爭),盡管路德維希二世的母親是位普魯士公主,路德維希二世依然堅定地站在奧地利這一方,因為奧地利有他的表姨茜茜。奧地利聯軍戰敗,路德維希二世不得不向普魯士支付了可觀的戰爭賠款。9067年,相貌俊美、身材高大的路德維希二世與茜茜的妹妹蘇菲訂下了婚約,卻於同年10月取消了婚禮,從此不再談及婚姻。他讚助音樂家和修建豪華城堡,消耗了巨大的國家預算,引起臣民的強烈不滿。就在今年,路德維希二世的親友和大臣為他做了精神測試,斷定他有神經病,這位國王被強製退位,送到施塔恩貝格湖畔療養,卻很快溺死在湖中,連陪同他的醫生也死於非命,原因尚未查明。

  ??茜茜和表侄一直維持著深厚的友誼,路德維希二世的死對茜茜的打擊極大,他們其實是同一類人,善良而任性。

  ??安德拉希伯爵把她放到那張誇張的大床上,然後退到床邊的暗影裏,垂手而立,等待著她的吩咐。她躺在床上,在柔和的燈光照耀下,她的皮膚閃閃發光。在短暫的一段時間裏,她的身體一動不動,胸脯連輕微的起伏都沒有,好像變成了一具美麗的僵屍。看到她這樣子,安德拉希的心裏簡直像刀絞一樣痛苦,因為這個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人會像他這樣愛她。

  ??她的確是美麗,比美麗還美麗。

  ??“親愛的,不要這樣。”他在她的床邊低聲耳語著,她睜開眼睛看看他,嘴巴動了動,似乎要對他說幾句動情的話。他的心立刻就醉了,立刻就碎了。

  ??“親愛的,我的心,我的肝,我的肺,你千萬不要對我說客氣的話。”他像一股冰涼的空氣,封住了她的嘴巴。他扶著她的肩膀,讓她仰靠在柔軟的床頭上。他用一柄每根齒端都鑲著一顆珍珠的梳子,輕輕地攏著她的頭發,按摩著她的頭皮。她的頭發真是好,繁茂得好像一蓬生長在沃土裏的鳳尾草。但是,今天,好像草根腐爛了一樣,她的頭發,一撮撮地脫落下來。他端詳著塞滿梳齒的頭發,眼睛裏飽含著淚水。

  ??她自己跳起來,身體搖晃著,撲向酒櫃,抓起酒瓶子,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將大半瓶酒全都灌了下去。一些血樣的紅酒流到胸脯上,沿著雪峰之間的深穀,一直流進肚臍……接下來她就把酒瓶子胡亂扔在地上。再接下來她撲向大床,這個最讓她迷戀的地方。她把臉深深地埋在枕頭裏,舉起一隻拳頭敲打著床頭。

  ??“親愛的,想開點吧!”他像個老婆婆一樣地開導著她,並試圖抓住她的拳頭,停止這種很可能讓她的關節受傷的過激動作。但她的手又熱又滑,根本不讓他抓住。於是,他的眼淚就像岩洞裏的滴水,冰冷地落在她的深深的脊溝裏。

  ??他的眼淚豐富無比,很快就在她的腰部的凹陷裏積成一汪,並慢慢地向她高高蹶起的、像肥胖的小馬駒一樣的屁股浸潤過去。他移動了一下頭顱,讓眼淚直接落在她的屁股上。

  ??珍珠真是好東西,如果沒有高級珍珠霜的滋養,她的屁股不可能在曆經了四十多年風霜之後還能這樣的圓潤如珠、光潔如玉。他的眼淚落在她的屁股上就像落在荷葉上一樣,撲簌簌地滾下去,連一道淚痕也不留。他的心中充滿了柔情蜜意,往事如潮,在他的心頭湧起。

  ??茜茜在維也納的貴族群裏,是一個異數。她雖然是奧地利的皇後,她心裏真正向往的,卻是另一片土地,一片叫匈牙利的土地。茜茜向往那裏開闊的森林和原野,桀驁不羈的馬群,鄉間少女不施脂粉的天然紅頰,集會上男人們狂野的拍靴舞蹈。當然,她對那片土地的向往,是和一個男人密不可分的。這位男人就是他——匈牙利的宰相安德拉希伯爵。

  ??當十六歲的少女茜茜遇到她的表哥弗蘭茨?約瑟夫時,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被未經世事的好奇心驅使,產生了年輕而盲目的碰撞。而當29歲的茜茜遇到安德拉希伯爵時,那是一顆成熟的靈魂在嘈雜的塵世裏遇到了另一顆相似的靈魂時的默默驚喜。在遇到茜茜公主之前,安德拉希伯爵是奧地利的頭號敵人。他的父親在那場裴多菲的詩歌點燃的起義中,被奧皇派出的軍隊殺害。而他自己,也在流放途中被奧皇處以象征性的絞刑。當名義上的死囚安德拉希伯爵邂逅了茜茜公主的微笑時,他發現他對奧地利的堅定敵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戰。茜茜的微笑如同一股柔軟卻無堅不摧的流水,流穿了父親的鮮血在他心中結下的堅硬痂痕。那一天,他和她都很奇怪,他們的話題不是關於宮廷國界皇權的,他們甚至繞過了裴多菲,他們隻是談到了莎士比亞,海涅,還有馬。

  ??她和他是一種人,都憎恨宮牆,禮儀,枷鎖,鐐銬,但他們都生活在其間。當安德拉希伯爵把象征匈牙利最高權力的皇冠戴到茜茜頭頂的時候,事實上他又在眾多的枷鎖上添加了最粗最重的一道。在茜茜後來的日子裏,她無數次離開讓她幾乎窒息的維也納宮廷,來到匈牙利巡遊。在她自己的宮廷裏備受挑剔指責的茜茜,在匈牙利得到的,卻是僅次於上帝的擁戴和崇拜。她曾無數次和安德拉希伯爵一起縱馬原野,她的馬和他的馬幾乎緊緊相貼,他的鼻息在她的耳畔廝磨生暖。然而她和他中間,卻隔著一道再好的駿馬也無法逾越的鴻溝。這條鴻溝的名字,叫國家利益。其實她知道,還有一種方法,能夠讓她走過那道鴻溝的。那就是,她必須放棄她的馬,脫下她繁瑣的宮廷命服,摘下她頭上的那頂皇冠,赤腳涉水。她沒有勇氣,她一直沒有。皇冠並不重,隻是腳很重。腳下是一個國家,不,兩個國家的重量。

  ??“為什麽……生活當中總是充滿了痛苦……”她歎息道。

  ??他一個勁的安慰她,終於,她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安德拉希伯爵默默的起身,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她的房間,這時一位隨從跑了過來,將一份名帖送到了他的麵前。

  ??“伯爵閣下,大乾帝國皇帝特使林逸青先生想要在明天早上拜訪您。”隨從說道。

  ??“什麽?他已經到了布達佩斯?”安德拉希吃了一驚。

  ??“是的,伯爵閣下,今天下午到的。”

  ??安德拉希歎了口氣,自從他辭去帝國首相的職務之後,消息就沒有以前那麽靈通了。

  ??“好,我們馬上準備吧,這可是一位難得的重要客人。”

  ??第二天,布達佩斯城郊。

  ??坐在馬車裏的林逸青望著周圍如畫的匈牙利田園風光,不由得暗暗感慨,難怪那位有名的茜茜公主會喜歡這裏,一年到頭多數時間都呆在這兒。

  ??他已經知道了,奧匈帝國皇後就在布達佩斯城郊的格德勒行宮。

  ??這一次與其說林逸青是來拜訪已經辭職的安德拉希伯爵的,倒不如說是來看皇後的。隻是他不會象那位波斯國王納賽爾丁?沙那樣失態(維也納世博會期間,波斯國王納賽爾丁?沙的來訪是各國皇室宮廷間的笑談。在出發前,這位國王先派三位王子打前站,以摸清維也納暴發的霍亂是否還構成危險,隨後他與龐大的一百二十名隨從以異域風情特色駕臨了維也納。伊麗莎白皇後(茜茜公主)邀請其參加歡迎宴會,那天,皇後身著白色華麗的禮服,腰係一根紫色腰帶。一頭秀發上,佩戴著一個飾有鑽石和紫水晶的冕狀頭飾,雍容高貴地出現在波斯國王前。當納賽爾丁?沙看到她時,當場驚呆住了,他戴好飾金眼鏡,在場繞著皇後走圈,驚歎道:“這個女人怎麽這麽美!”他就象是在欣賞一座雕像一樣,完全漠視和忘記了帝王間的禮儀,成為了國際大笑話之一。)

  ??當然,他這一次明麵上來拜訪的對像,還是曾經是奧匈帝國首相的安德拉希伯爵。

  ??但此刻他也沒有想到,這場會麵會出現怎樣的情景。

  ??不多時,格德勒宮便到了,安德拉希伯爵全身匈牙利傳統貴族服裝,率領一隊侍從在門口親自迎候,林逸青注意到這位留著長胡子的高大男子竟然披上了他的那件虎皮披風來迎接自己,不由得暗暗稱奇。

  ??在安德拉希伯爵的身邊,不是奧匈帝國的皇後,而是一位十八九歲年紀的少女。

  ??林逸青立刻認出了她的身份——她應該是奧皇弗蘭茨?約瑟夫和伊麗莎白皇後的小女兒瑪麗?瓦萊麗公主(有謠傳說她其實是皇後和安德拉希伯爵的女兒)。

  ??安德拉希伯爵對林逸青的到訪表示了熱誠的歡迎,將他迎入格德勒宮,林逸青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安德拉希伯爵,但他還是對這位獅子一樣的男人有了良好的印象。

  ??能領導匈牙利獲得自治,建立奧地利和匈牙利聯合的二元君主國,最大限度的保證了匈牙利人民的利益,在任首相期間又締結了重要的德奧同盟條約,作為一個政治家,他應該說是相當成功的。

  ??安德拉希伯爵相當的健談,能夠用英語熟練的和林逸青進行交談,二人的話題從房間裏擺放的古希臘石刻雕像談起,天南海北無所不包,雙方都為對方的博學感到吃驚。

  ??二人談了半個小時,甚是歡恰。安德拉希伯爵象是明白林逸青此來不光是為了見自己,又說了幾句之後,便主動說起了皇後。

  ??“林先生,您知道,我們尊敬的皇後陛下也在這裏,她是在這裏療養的。本來她要在維也納和我們的偉大的皇帝陛下一起歡迎您,但最近發生了一件事,給了她很大的打擊。”安德拉希伯爵看著林逸青說道,“她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不太適合正式場合的會見,所以……還請您見諒。當然,您的到來她是非常高興的。”

  ??“我現在是以私人的身份來訪,如果她願意把我看做一個遠方的朋友,我會非常高興的。”林逸青笑了笑,招了招手,一名隨從隨即捧著一個精美的錦盒上前。

  ??“這是我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為皇後陛下準備的禮物,還請您幫我轉交給皇後陛下。”得知皇後身體有恙,不能見自己,雖然有些小小的失望,但林逸青並沒有介意,還是按他原來的計劃,呈上了禮物。

  ??安德拉希伯爵微微一驚,他親自上前接過了錦盒,打開一個縫隙,看了一眼,臉上驚訝的神情更加明顯了。

  ??裏麵是一尊銀質的古希臘英雄雕像。

  ??安德拉希叫過一名侍從,低聲吩咐了幾句,侍從點了點頭,將錦盒接過,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伴隨著裙子沙沙的輕響,林逸青看到皇後在女兒的陪同下走進了客廳。

  ??安德拉希伯爵向皇後介紹了林逸青,林逸青上前,依照西方禮節,和她見禮。

  ??和他之前想象的不同,皇後的本尊比他知道的老照片和小時候看過的羅密?施耐德扮演的茜茜公主要漂亮得多,氣質也更加高貴,但並沒有給人傲倨之感。

  ??隻是她眼中的憂鬱和哀傷,是無法掩飾的。

  ??“您為什麽要送我一尊阿喀琉斯的雕像?”皇後看著林逸青問道。

  ??林逸青當然不能告訴她,身為一個穿越者,他知道曆史上的她曾經在希臘的科福島上建了一座宮殿,稱這座宮殿為“阿喀琉斯宮”,並在宮殿裏樹立了一座阿喀琉斯的雕像,他這麽做完全是因為事先有準備。他微微一笑,說道:“因為據我的了解,您非常喜歡這位古希臘的英雄,並且為他的命運感到悲傷。我送給您他的雕像,是希望您能象他一樣堅強,從悲傷中走出來,不要讓悲傷毀掉您那絕世的美麗。”

  ??他已經看出來了,皇後應該是患有抑鬱症。

  ??“謝謝您,我是非常喜歡阿喀琉斯,我甚至覺得我的性格和阿喀琉斯一樣的倔強,”皇後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但這笑容裏仍然帶著一絲憂傷,“可阿喀琉斯這樣的英雄,最終還是在命運麵前倒了下來,我隻是一個脆弱的女人,怎麽能夠戰勝命運的安排呢?”

  ??“命運是不確定的,美麗的皇後陛下,但希望是永遠存在的。”林逸青微笑著答道。

  ??“您說命運是不確定的,這恐怕是不對的,命運是無法改變的。”皇後轉過頭,看了看窗外的庭院,“您看到最遠的那棵樹了嗎?在這麽遠的距離,哪怕是阿喀琉斯這樣善戰的英雄,也不能用弓箭射中它,這裏誰也無法射中它,無論怎樣都是白費力氣,這就是命運。”

  ??“我不知道當年阿喀琉斯用的是什麽樣的弓箭,皇後陛下,但我想在這個距離,他隻要努力,是有可能射中的。”林逸青笑著說道,“至少現在,如果有弓箭的話,我就能夠射中它。如果您說這是命運,那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改變它。”

  ??聽了林逸青的話,皇後的眼中閃過驚異之色。

  ??“這怎麽可能?”

  ??“這是可能的。”安德拉希伯爵在一旁笑著說道,“如果林先生射中了最遠的那棵樹,皇後陛下,您願不願意走出憂傷呢?”

  ??“如果林先生真的能夠做到,我願意走出憂傷,回到維也納,和皇帝陛下一起歡迎林先生來到我們的國家。”皇後似乎明白了這兩個男人的用意,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色。

  ??“把收藏室的弓弩都拿來。”安德拉希吩咐道。

  ??不多時,侍者將幾副弓箭和十字弩拿了過來,請林逸青挑選,林逸青看到那些裝飾精美的西班牙十字鋼弩,明白安德拉希的苦心,微微一笑,並沒有去拿弩,而是拿起了一張渤海弓。

  ??身為帝師,他在教授小皇帝射箭的同時,自己的射技也已經爐火純青。

  ??這個距離,這樣的目標,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看到林逸青用弓而不用弩(弩的射程遠,也更容易瞄準),安德拉希吃驚不小,但此時他卻無法說什麽。

  ??林逸青試了試弓弦,又檢查了下箭枝,確定沒有問題,便張弓搭箭,吐氣開聲之間,一箭流星般的射了出去。

  ??這一刻,他真的找到了些“呂奉先轅門射戟”的感覺。

  ??遠遠的“奪”的一聲傳來,這一箭正中最遠的那棵樹的樹身。

  ??先是一陣死寂,接著便是人們的掌聲。

  ??“東方的阿喀琉斯今天來到了我的麵前。”皇後看著幾乎要沒入樹身一半的箭枝,喃喃的說道,“這是上帝給我的啟示,我不可以違逆……”

  ??看到自己的辦法大獲成功,林逸青在心裏暗暗讚了自己一下。

  ??看來,當初陪小桐去精神病院觀摩,還是沒有白去的……

  ??可惜的是,這個時代還沒有什麽有效的抗抑鬱的藥物,不然他真的有可能治好這位歐洲絕世美人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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