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 邪徒殄滅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29      字數:6633
  那人的臉上扭曲起來,身體逐漸軟倒,而書生也耗盡了力氣,最後他手中的刀終於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餘音悠長。

  ??岑春軒看到那越南官兵的屍體上有大團的黑血從傷口裏冒了出來,

  ??岑春軒沒有料想到書生會這麽快動手,他慌忙割斷了捆在手上的繩索,這時書生已經站了起來,但卻搖搖晃晃的,根本站不穩。

  ??書生打了一個踉蹌,正要摔倒,岑春軒和他的同伴搶步上前,扶住了他。

  ??“屏住呼吸,不要吸那煙氣……”書生有氣無力的說。

  ??岑春軒這才發現書生的身體有如灌了鉛一般的沉重,他一下子明白了過來,不是書生變重了,而是自己吸入了毒煙,力氣正在飛快的消失。

  ??岑春軒看了一眼囚犯們,他們全都倒在了地上,神情木然,眼神漸漸的變得瘋狂起來。

  ??守在外麵的越南官兵們可能發現了異樣,打開門衝了進來,岑春軒放開書生,猛地探身,拔出了死去的那個越南官兵的佩刀,狂吼了一聲,撲了過去。

  ??那書生見狀,猛地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血來,舌尖傳來的疼痛讓他感到力量重新回到了身體裏,他也吼了一聲,撿起了短刀,和同伴一起追上了岑春軒。

  ??岑春軒一眼便看見了越南官兵當中的刀疤臉,他舉刀向著刀疤臉迎頭砍落,刀疤臉看到勢如瘋虎的岑春軒,大吃一驚,急忙舉刀格擋,卻不料岑春軒這一刀快捷無比,在雙刀相交之前,刀尖已然砍在了刀疤臉的臉上,登時將他的麵孔削去了一半。

  ??刀疤臉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他轉身想要逃跑,岑春軒又一刀砍到,將他的後背生生的劈開。

  ??有如下了一場血雨,原本作威作福的越南官兵們給嚇傻了,直到那書生搶過刀疤臉的刀,砍開了一個越南官兵的腦袋,他們才回過神來,吼叫著和三人激鬥在一起。

  ??不多時,所有的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當岑春軒重新滿身是血地站起來的時候,那個書生已經虛弱的不行了,劇烈的打鬥讓他的呼吸無比急促,他用了極強的意誌克製住自己咳嗽的衝動,拿起掉在地上的刀,對岑春軒說道:“你……趕快……從那兒跑吧……”

  ??他指著被鏟平的灶台的痕跡,灶眼上麵有被人堆上去的煤灰,下麵應該是有暗道,越南官兵們顯然是沒有發現灶眼下麵的秘密。

  ??“那你呢?”岑春軒喘著氣看著他。

  ??“我一會兒衝出去,好歹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書生毫不在意地說,仿佛要去送命的不是自己,“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他的同伴聽了他的話,也隻是笑了笑。

  ??“你們跟我一起走!”岑春軒不容分說的拉住他的胳膊。

  ??那書生打開他的手,連續兩場搏鬥已經讓他耗盡了所有的力量,“你走吧,我中了他們的迷魂藥,堅持不了多久的。”他指著那圓圈說,“去告訴我家主公,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岑春軒隻是抓住他:“一起走,應該可以的!”

  ??“你別傻了。”那書生看著岑春軒,笑了起來,“我的任務除了刺探他們的秘密,還有一個就是保護你,雖然是臨時加的任務,但我們一樣要完成。”

  ??“保護我做什麽?我又不認識你們。”岑春軒奇怪的問道,“你們的主公又是誰?”

  ??“我家主公是林逸青,他要我們保護你,適當的時候救你出來。”那書生的表情顯得很輕鬆,“至於為什麽,我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主公的命令,我們都是不折不扣的執行,不問原因。”他的同伴也說道。

  ??“林逸青?”聽到林逸青的名字,岑春軒心頭劇震。

  ??他這一次來越南,就是為了找林逸青,求他放父親岑聿瑛一條生路。

  ??“快走吧!等這些人起來就麻煩了。”他指了指那些囚犯,很多人的眼神已經變得癡狂起來,“這裏是天地會屬下南洋邪徒的秘密法壇,慣用迷藥迷人心智,驅為傀儡,越南官軍中多有受其驅使者,你出去後,一定要把這裏的情況報告給主公。”

  ??岑春軒呆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

  ??“別再猶豫了。”那書生看著岑春軒的眼睛,“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把這裏看到的一切告訴主公。”

  ??外麵守著的越南官兵們覺得裏麵的人一直不出來,便開始在外麵問話。

  ??那書生用盡最後的力氣把岑春軒推了進去:“你回去一定要告訴主公,說我們都完成了任務,能跟隨主公,此生無恨。”說完他拿起那越南官兵身上的刀,慢慢走向門口。他的同伴也緩緩起身,撿起了一柄長刀。

  ??他回頭看看愣在那裏的岑春軒:“快走!別讓我們白死了。總得有人活著出去報信。”

  ??岑春軒打開了暗門,那書生衝他笑了笑。

  ??岑春軒咬牙鑽了進去,再合上暗門。

  ??那書生走過去用煤灰重新蓋上了暗門,渾然不顧自己的力氣也開始變弱,他的動作越來越慢,仿佛有什麽東西產生了巨大的阻力一樣。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把煤灰撒成原來的樣子,又艱難地走出去,靜靜地等候外麵的越南官兵衝進來。

  ??當門外守著的越南官兵門衝進來的時候,書生和同伴正坐在地上,努力相互包紮各自身上的傷口。血已經不再往外流,但傷口卻呈現出一種可怕的灰白色,他們的動作緩慢而堅定,絲毫不像是兩個已經瀕死的人。

  ??“你怎麽沒跑?”衝在最前麵的越南官兵脫口而出,語氣中充滿了詫異的味道。

  ??書生抬起頭看他,笑了笑,沒動。

  ??更多的人湧了進來,他們謹慎地保持著與二人的距離,他們就這樣和這兩個人對視,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上前,隻能聽到一陣陣粗重的呼吸聲。

  ??書生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像是去赴宴而不是麵對著如此多的對手,他用盡了所有力氣一般努力站起來。他向前踏出一步,這一刻他仿佛是一個出征的將軍,一個踏過了血海屍山的戰士,而不再是剛才那個衣衫襤褸滿身傷痕的囚犯。

  ??這時他想要呼喊,聲音衝出喉嚨時帶著一絲絲沙啞:“主公!我們先行一步了!”他的身形在這一瞬間暴起,手中的長刀閃著詭異而雪亮的光,他就這樣衝向對麵人群,用飛揚的長刀來攻擊對手。

  ??此時地上已經滿是血跡和殘屍,空中咆哮著的影子愈發的濃厚,地上的鮮血和斷裂的刀槍閃著悠悠的光。

  ??岑春軒從暗道裏鑽出來,抖了抖頭發上的土,回頭看布幕的方向。火光將無數晃動的影子投射到布幕上,糾纏往來、如同群魔亂舞。

  ??他咬住嘴唇,扭頭不再去看,耳邊卻仿佛能聽到書生和他的同伴奮戰中的嘶吼。

  ??暗道的出口是在一個長期堆放垃圾的地方。堆放了幾年的廢棄物散發著刺鼻的腐臭味道,岑春軒也顧不得髒臭,隻管脫了外衣,把地上帶著臭味的泥土往身上抹。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按照讀書人的標準打扮來穿的,雖然被關在牢裏拷打了半天,可貼身的衣物畢竟還是幹淨的,再加上還有血跡,更是不能留下。

  ??他咬咬牙,脫下了外衣,看了看除了血漬之外就隻是雪白一片的中衣,咬咬牙又脫了下去。然後是貼身的裏衣,是上好的綢緞做的。叫花子可穿不了這個。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見還沒人過來,便把外衣撕了幾個口子,在地上和泥土垃圾混在一起,帶著土沫和臭味就直接披在身上,彎著腰偷偷摸摸地朝外走,身後的垃圾堆裏,還留著內衣露出的一角。

  ??月光下的街道沒有多少可以隱藏的地方,岑春軒沿著牆根慢慢走,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先熬過這一晚再說,可他還沒走出街口就被人攔下了。

  ??幾個越南官兵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站在他四周,也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隻是抱著手看他,仿佛是看戲一般。

  ??“你是什麽人?半夜三更的在這裏做什麽?”從街角的陰影裏走出一人,岑春軒扭頭看去,發現居然是一位越南軍隊的軍官。

  ??他的心隨之沉了下去。對方能如此好整以暇的等在這裏,說明這裏的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下。

  ??一切都完了。

  ??岑春軒右手在腿上撣了撣,仿佛身上還穿著白天那件長袍,他一甩前襟,泥點子隨著身上那片破布四下飛濺,他卻完全是一副白衣如雪翩翩富家公子的派頭。

  ??既然要死,就不必裝什麽叫化子了,還是恢複本來的麵目和身份好了。

  ??“我是大乾帝國雲貴總督岑聿瑛的兒子岑春軒!就是來殺你們的!”此時此刻,岑春軒想起了那兩個拚死保護和拯救自己的人,還有趙先生和那個女孩兒,熱血在周身沸騰起來,他怒吼了一聲,猛地撲了上去。

  ??他手中已然無刀,但他卻以掌為刀,直砍在了那名軍官的脖頸上。

  ??那名軍官給這一記手刀砍得幾乎背過氣去,而就在這一瞬間,岑春軒抽出了他腰間的佩刀和短火銃,一刀將他的喉嚨割開。

  ??他雖然渾身乏力,但這一刀卻快得不可思議。

  ??周圍的越南官兵嚎叫著衝了上來,岑春軒用短火銃擊倒一人之後,丟了火銃,揮刀殺上。

  ??此時已是晨曦初現,岑春軒本來是非常喜歡看日出的,但現在的他,渾身置於陽光之下,卻感受到了分外強烈的死亡氣息。

  ??突然間,他的身邊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槍聲。

  ??一道道火線從他的身邊飛過,他麵前的越南官兵瞬間倒下了一片。

  ??岑春軒正驚疑間,似乎是大炮的轟鳴聲響起,一顆炮彈流星般的自天而降,落入越南人的隊伍當中爆炸了,橫掃的氣浪將岑春軒的身子掀了起來,而他身在半空之時,看到了一個個殘肢斷體拋向四周。

  ??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當岑春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他的身體已經被清洗過了,傷口都上過了藥,身上也換上了幹淨衣服。

  ??“岑公子醒了,去請主公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讓岑春軒一下子坐了起來。

  ??這個人,便是那個救自己的書生。

  ??“是你?”岑春軒看到書生竟然未死,心中的驚訝和喜悅可想而知。

  ??書生笑著拍了拍岑春軒的肩膀。

  ??“敢問恩公尊姓大名?”岑春軒正色抱拳一禮,問道。

  ??“在下林白山。”書生笑著回禮。

  ??這個人,便是林逸青當年奇兵隊的部下之一,甲賀忍者柏川光輝。隨林逸青來到乾國後,取的乾國名字,便叫林白山。

  ??“若不是林兄舍命相救,小弟必死無疑,大恩不言謝,容日後相報於萬一。”岑春軒感激的說道。

  ??“不必謝我,要謝的話,謝主公好了。”柏川光輝笑了笑,向後退開,岑春軒這才發現,林逸青出現在了室內。

  ??看到這個導致了父親下台被朝廷革職拿問的人,岑春軒本該充滿恨意,但是不知怎麽,現在他的心中卻隻有敬畏,沒有仇恨。

  ??“主公,這位便是岑春軒岑公子,原雲貴督臣岑聿瑛之子。”柏川光輝指了指床上的岑春軒,說道。

  ??林逸青點了點頭,來到了岑春軒的床前。

  ??“林爵部在上,犯官之子岑春軒見過林爵部,隻是有傷在身,不能全禮。”岑春軒按照乾國禮節向林逸青致禮。按乾國官場的習慣,林逸青有爵位,又是兵部尚書銜的欽差大臣,是以諳熟官場稱謂的岑春軒稱他為“爵部”。

  ??“你受傷了,就不要活動了,躺著說話吧。”林逸青看著岑春軒,平靜的說道,“你來越南,是專程來找我的?”

  ??“正是。”岑春軒迎上了林逸青銳利的目光。

  ??“岑公子找我何事?”林逸青問道。

  ??“晚輩不才,想懇請林爵部高抬貴手,放家父一條生路,晚輩感恩不盡。”岑春軒坐在床上,向林逸青深施一禮。

  ??“令尊擅啟邊釁欺君罔上之罪,朝廷自有公斷,我如何插得上話?”林逸青淡淡的說道。

  ??“家父是冤枉的。”岑春軒的聲音有些悲憤。

  ??“何以見得?你且說說。”林逸青揚了揚眉毛,問道。

  ??“家父之所以暗中支援劉仁義黑旗軍,非是招降納叛,而是心憂法人吞沒越南全地,威脅我大乾邊境,不得已而為之,如若不然,滇桂邊民當受法人踐踏,永無寧日,家父為西南三省生民考慮,行此‘驅虎逐狼’之策,何罪之有?”岑春軒昂然說道。

  ??這份說辭的腹稿,他可以說是準備了好久,自信林逸青無法反駁,並且能夠打動林逸青的。

  ??“岑公子這話,乍一聽起來,滿有道理的,但要是細細推敲,卻是站不住腳的。”林逸青冷笑了一聲,“令尊所為,隻怕不僅僅是為了保境安民,主要還是為了保他自己的權位罷了。”

  ??“林爵部,法人侵越,本非義行,威脅我西南邊陲,家父身為疆臣,為朝廷保一方安生,行此策略,有何不可?難道就該任由法人橫行無忌嗎?”岑春軒聽到林逸青指責父親之非,心中氣惱,不由得大聲質問道。

  ??“他為了保住自己的權位,先是弄出來個馬嘉理案,令朝廷受英國脅迫甚重,這一次又不顧大局,擅啟邊釁,他捅的簍子,卻要皇上和朝廷給他兜底,全天下的百姓耗費膏血給他填坑,這算是什麽道理?”林逸青怒道,“法人北侵,是要阻止,但卻不是令尊這般搞法!他這麽幹,隻能徒貽列強口實!現下法強我弱,日俄虎視於外,一旦兵事大起,天下將受其害!那時再要善後,卻不知要付出何等代價!令尊所為,乃誤國之罪,百死難贖其辜!你不細細思量其過,反而在我麵前饒舌大言,若是放到以前,我定然一刀砍了你們這一對愚父蠢子!”

  ??林逸青的怒斥有如一聲驚雷,震得岑春軒全身戰抖。

  ??岑春軒細細的回味著林逸青的話,驚覺父親之非,一時間汗出如漿。

  ??“小人……知罪!求林爵部責罰!”岑春軒猛地起身,跪伏於地,向林逸青連連叩首。

  ??“你此來越南,救助無辜洋教士及越南百姓,又深入匪巢,助我剿滅天地會巨匪,此功可抵前過。”林逸青冷冷的看著他,“至於你父,隻好聽候朝廷發落了。”

  ??“林大人!小人知罪了!願以此殘軀報效國家,代父贖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隻是求林大人您設法救家父一命!求您了!”岑春軒連連叩頭出血,哀聲道。

  ??“你父為官多年,積蓄不少,你回昆明,將你父所存之財盡數拿出,以銀贖罪,我再幫你想想辦法,或可保其性命。”林逸青歎息了一聲,說道。

  ??聽到林逸青的指點,岑春軒心中狂喜,想到父親有救了,一時間竟然泣不成聲。

  ??“你心憂國事,這一點是沒錯的,但憂國不是胡作非為的理由,”林逸青扶起了岑春軒,但語氣仍是嚴厲無比,“我平生最恨者,便是以憂國憂民之名,行誤國害民之事,你且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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