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五章 誘敵入網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29      字數:6934
  “剛才那人又回來了。”董五突然說道。

  ??周老立刻閉上了嘴巴,幾個人平靜的望著門口。

  ??果然,那個武弁又出現了。

  ??“這位爺,您剛才毀了我一車的西瓜,還打破了不少的酒桶,馬也給你驚嚇著了,我這一次可是虧大發了。”周老笑著說道。

  ??“是麽?可我覺著,你們這一次應該是賺大了。”那武弁立於門口,並不進來,但手卻慢慢的將鐵斧抽了出來。

  ??朱雪雁見識過林逸青的獸麵車輪大斧,乍一見到對方凶悍的兵器並不吃驚,眼前的這個人用的大斧是一麵短柄宣花斧,斧麵上隻鑄了淺淺的回形紋飾,月牙刃口處和斧背都有磨損,可以說是一件用了很久的兵器了,但比起林逸青的那柄大斧,無論製作工藝還是霸氣程度都是遠遠不如的。

  ??但在其他人眼裏,這卻是一件可怕的兵器。

  ??“聽聞昔年天地會朱大師姐駕到,未曾遠迎,還請大師姐見諒。”武弁說道,“隻是聽說大師姐此次前來越地,乃是和朝廷的官兒一起來的?聽說還有了郡主的封號?真是叫人糊塗啊!”

  ??“你是天地會的?”朱雪雁並沒有拔刀,而是起身來到了門口,周老、蘇月和董五都跟了出來。

  ??“是。”武弁答了一聲,卻並未說切口,也不說他在會中的身份。

  ??“所謂‘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你不也是越南官府的人嗎?”蘇月聽出了對方話中對朱雪雁身為江湖人卻接受朝廷敕封的譏諷之意,心中氣惱,要給朱雪雁找回場麵,她打量了一下對方身上的官服,冷笑了一聲,“大家彼此彼此,這些話就不必說了吧?”

  ??“郡主此來越地,不知所為何事?”對方沒有再和蘇月糾纏下去,而是直奔主題而來。

  ??“我們來越南做什麽,需要告訴你嗎?”蘇月瞪了他一眼。

  ??“無損於我天地會的,我自然可以不問,但要是於我天地會有不利的地方,我身為會中兄弟,自然要問上一問了。”來人哼了一聲。

  ??“一車酒果西瓜,對於貴會,沒什麽害處吧?再說也給你毀掉了大半。”周老笑道,“你檢查出什麽了嗎?”

  ??“我回來就是想要問個明白。”武弁似乎打定主意要找他們的麻煩,哼了一聲,“你們要是不說實話,那就別怪我以大南官府的名義,請幾位去衙門裏談談了。”

  ??“你一個小小的下國武官,敢抓上國郡主,是不想要腦袋了嗎?”蘇月冷笑,將手漸漸的摸向腰間的左輪手槍槍柄。

  ??雖然對於朱雪雁華麗轉身為“大乾郡主”,蘇月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完全的轉過這個彎,但作為朱雪雁的有過命交情的好姐妹,任何威脅到朱雪雁的事,她都是不允許發生的。

  ??因為違反了父親的禁令被逐出山寨,她便幹脆帶著她的人馬追隨於朱雪雁左右,而林逸青知道她的事之後,便要她隨同朱雪雁來到了越南“戴罪圖功”,以便日後能得到她父親的原諒,重回山寨,對於這樣的好事,她自然樂於遵從。

  ??而在來到越南之後,她才知道林逸青布置給朱雪雁的任務是什麽。

  ??思想樸素的她對於林逸青要肅清北圻的地下勢力,開通滇越商路並沒有什麽惡感和抵觸之意——雖然她也是江湖中人,但對江湖的黑暗麵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對於林逸青的“雄心壯誌”,她並沒有看不起,而是擔憂他很可能不但達不到目的,還會害了朱雪雁。

  ??江湖勢力的強大,她自認比林逸青這樣的“官府中人”,有著更直觀的了解。

  ??“奉勸你們別用火器,這裏還有法國人,驚動了他們,大家都沒好處。”對方晃了晃手中的大斧,蘇月這才注意到了對方斧柄的異樣,心中不由得一凜。

  ??精通火器的她一眼便認出,對方的斧子,其實也是一枝槍。

  ??“我偏要驚動他們。”朱雪雁冷冷的說著,轉頭看了看周圍的街道,猛地喊了一聲,“退!”

  ??聽了朱雪雁的喝令,幾個人齊齊閃身向門後躍退,蘇月飛身而起的同時,已然拔出槍來,但還沒等她扣動扳機,她便看到身邊的朱雪雁腰間火光閃動。

  ??朱雪雁在一躍而起的時候,已經發動了腰間隱藏的火器。

  ??蘇月身在空中,舉槍瞄準武弁,扣動了扳機。

  ??在她開槍之後僅僅幾秒,董五和周老也都開了槍。

  ??武弁大吼一聲,向一邊躲閃的同時,手中的“斧槍”也開火了。

  ??一道火線從蘇月臉旁射過,蘇月感到一股灼熱似乎燙傷了臉,烤糊了自己的頭發,不由得心驚於對方槍法的精準。

  ??更為可怕的是,對方在這一瞬間的功夫,竟然接連打出了四槍,分射他們四人!

  ??好在四人占得先機,身手又均敏捷無比,武弁用斧槍射出的子彈沒有一發擊中他們,四人成功退入藥鋪院內。

  ??而在他們落地的一瞬間,那個武弁也就地一滾,滾入一條小巷之中不見了。

  ??“大夥兒怎麽樣?受傷了沒有?”朱雪雁躲入一處石磨之後,問道。

  ??“沒事!”蘇月隨手摸了摸有些焦糊的發梢,恨恨的說道。

  ??“我沒事,你呢?董五?”

  ??“沒事。”

  ??幾人話音剛落,外間突然間槍聲大作。

  ??一顆子彈穿透木質的門板,打到了朱雪雁身前的石磨上彈落,掉到了地上。朱雪雁看了看這顆子彈,眉毛一揚,閃電般的將這枚還微微燙手的子彈抓在了手裏。

  ??這是一顆土製的槍彈。

  ??而隻有越南軍隊的官兵,才使用這樣的槍彈。

  ??“是越南官兵來了?”蘇月也撿到了一顆這樣的子彈,立刻便看出了子彈的端倪。

  ??“確實是越南官兵,不過估計也都是天地會的成員。”周老說道。

  ??“林大人是想拿我們當誘餌,把他們引出來,好一網打盡是吧?”董五突然問道。

  ??聽了董五的話,蘇月哈哈一笑,“果然聰明,可教可教。”

  ??她的笑聲立刻便淹沒在了綿密的槍聲之中,接著是大炮發出的震耳欲聾的轟鳴。

  ??“這麽驚天動地的……”蘇月吐了吐舌頭,弓身快步來到了朱雪雁的身邊。

  ??“雁兒姐,他這一次可是拿你當誘餌啊,太不地道了吧?槍炮無眼,你要是出事了,他不心疼啊?”

  ??“我相信他的安排,我和大夥兒都不會有事的。”朱雪雁平靜的答道。

  ??“嗬嗬,你到是愛他愛得死心塌地,雁兒姐,我真是想不通,之前你那麽恨他,都恨到骨頭裏去了,現在怎麽這麽愛他,這是為什麽啊?這彎子轉的也太大了吧?”

  ??“我也不明白,也許,這就是命吧……”

  ??“命?……”

  ??“明玄大師給我算的……算了,以後和你講,先幹活!”

  ??朱雪雁說著,拔出了一把大號的左輪手槍,小心的向牆頭方向移動,蘇月持槍緊跟在了她的身後。

  ??聽到激烈槍炮聲的孤拔猛地直起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動作敏捷的下了床,來到了窗前,向槍炮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一名軍官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將軍閣下,米樂將軍請求您馬上離開這裏,去遠征軍的兵營,或是軍艦上去。”

  ??“發生了什麽事?”孤拔不動聲色的問道。

  ??“聽說是駐守順化城的越南軍隊發生了嘩變……”軍官猶豫了一下,答道,“具體情況還在調查中。”

  ??“可為什麽會有西方軍隊的大炮在射擊?”孤拔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他聽著炮聲,眉頭漸漸的皺緊。

  ??“應該是乾國軍隊在對暴亂的越南軍隊發動進攻……”軍官答道。

  ??“乾國軍隊?”

  ??“是的……”

  ??“不是說隻有300人的乾國海軍陸戰隊在宮城一帶駐紮嗎?他們並沒有攜帶大炮啊?”

  ??“是的,將軍閣下,但是……也許他們秘密的增加了部隊……”

  ??“而我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這……”

  ??“你找人通知米樂將軍,我不會離開這裏,要他馬上查明情況,向我匯報!”

  ??“是!”

  ??就在這時,槍炮聲突然在一瞬間停止了。

  ??孤拔吃驚的看著窗外,遠處冒著煙的城區提醒著他,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昨天晚上,快到半夜的時候,一群人突然過來打開牢門,連踢帶打的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院子裏點著十幾根火把,不時劈啪作響。白天審訊岑春軒那個人坐在太師椅上,看著這一群人被一字排開,一個個仿佛木頭一般站著。

  ??岑春軒在四處看,那書生輕輕拽拽他的袖口,意思是小心點,先別著急,看看再說。

  ??那個刀疤頭站起來,從這一排人身前走過,手裏提著鞭子,似乎在想什麽。

  ??他隨便挑了一個人,用鞭子敲了敲他的頭。

  ??“趴下。”他像是訓狗一樣說道。

  ??那人就趴下,沒有絲毫反抗。

  ??“起來。”他又說。

  ??那人就起來,眼睛好像蒙了一層水霧一樣,看不到一絲清明。

  ??刀疤頭突然一腳踢在另一個人肚子上,那人被踢倒在地上,捂著肚子蜷縮著求饒,聲音低啞。刀疤頭冷笑一下,跟著又補了一腳,這次是在襠間。

  ??求饒聲變成了夾雜著嘶吼的嘔吐聲。

  ??“站起來。”刀疤開口說道。

  ??這人便很順從地要爬起來,雖然他的身體在不住顫抖。沒有反抗,甚至沒有謾罵,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神智,隻是靠著本能在做一切事情。

  ??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沾了水的鞭子仿佛刀子一般,那個人的背上轉眼間就翻起一大塊皮肉。沒有多少血流出來,皮肉顯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像是早已沒有了生機的死肉。

  ??他走到另外幾個人麵前。岑春軒仍舊是向前一步,擋住了書生。

  ??那人笑了:“你覺得你能打得過我?”他指著染血的大門說:“前幾天有人要跑,你看看成了什麽樣?”

  ??岑春軒不動,那書生卻回頭看了看。

  ??暗紅的血跡,仿佛是一個人被伸開胳膊腿然後釘在上麵的樣子,濃厚的紅褐色仿佛已經滲入了木頭本身。

  ??“釘了三天才死,你想不想試試?”他用指頭挑起岑春軒的下巴,岑春軒把頭扭過一邊,眼神裏充滿了憤怒。

  ??周圍幾十個越南官兵也跟著笑,聽起來卻仿佛是夜晚墳地裏老鴰的鳴叫一般瘮人。

  ??“別裝啦。”刀疤臉接著說,“過不幾天你就跟他們一樣了。”說著他拍了拍岑春軒的肩膀,下令道,“都帶過去!那邊也該換人了。”

  ??有人過來用繩子捆住了他們,拴成了一串然後帶出去。

  ??大門外已經停了一輛馬車,上麵是胳膊粗的木頭釘成的籠子,那些越南官兵們像是驅趕牲口一樣把這些囚犯趕了進去,然後在上麵蒙了大布蓋著。

  ??馬車開始前進,車軸吱呀吱呀直響。

  ??籠子裏,那書生說了句話:“我們算是撐不過今天了。”

  ??“怎麽說?”岑春軒蹲在籠子的角落,問道。

  ??“被拉過去超過三次,就跟他們一樣了。”那書生說道,“我親眼看到的。我這是第三次了。”

  ??“拉過去究竟是做什麽?”岑春軒問。

  ??“比死還可怕。”書生說完就沉默下去,隻有腳步聲、馬蹄聲和車軸吱呀摩擦的聲音。

  ??籠子裏很黑,岑春軒看到,那書生和另一個人開始用很別扭的姿勢往外掏東西。

  ??他們的鞋底的夾層裏麵,都藏著一把兩寸來長的刀片,這是一般搜身不可能查到的地方,可以用來逃脫,必要時候也能用來防身。

  ??看到他們的動作,岑春軒不由得一愣

  ??取出了刀片,二人各自割斷了繩索,另一人要去解救岑春軒,但那書生卻不讓同伴徹底割斷岑春軒的繩索。

  ??“看看裏麵有什麽再說,現在不是跑的時候。”他貼在岑春軒耳邊悄聲低語,聲音裏卻帶著幾分不自信。

  ??岑春軒點點頭,也不管對方在黑暗裏能不能看到。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了下來。

  ??蒙在籠子上的大布被取下,岑春軒眯縫著眼四處打量,然後發現竟然是在一處乾國麵館附近。周圍的房子已經被徹底推倒拆毀,隻能從地上殘留的一些痕跡看出這裏是什麽地方,而那座麵館剛好包圍在布幔當中。

  ??書生苦笑著對岑春軒悄聲說:“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岑春軒四處打量守衛的布置,不說話。

  ??“都給我進去!”為首的守衛喝道,同時一腳踢在第一個犯人腿上。

  ??那犯人給踢的跪下了,渾渾噩噩地在那裏也不知道站起來。

  ??“起來,你給我起來!”那守衛連踢帶打,那幾個犯人絲毫不知道反抗,隻是傻站著,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一串犯人如同螞蚱一般被帶進了那塊被布幕圍著的地方。

  ??岑春軒一進去就傻了眼。

  ??有十幾個人被捆在一個圓圈周圍,或坐或站,卻都是紋絲不動。仔細看過去卻發現他們似乎都是在努力掙紮的樣子,臉上都是驚恐或者憤怒的表情,卻仿佛被什麽東西禁錮住了,如同雕塑一般凝固在那裏,無聲地呐喊。

  ??有透明的煙氣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然後在空中凝聚,匯集向圓圈的中心。地麵上繪著白色的圖案,在這些煙氣波動經過的時候都幽幽地閃著熒光,仿佛黑夜中墳地裏忽閃忽滅的鬼火。

  ??盤繞在圓環上空的煙氣在靠近中心的時候變得愈發明顯,一股股的波動扭曲在一起,逐漸融合起來,最後一起注入中心的一個鐵盤裏麵。鐵盤上繪著的鬼麵好像也在掙紮著,想要掙脫束縛跳出來,雖然沒有呐喊聲,每個人卻都能感覺到它表達出來的那種痛苦和憤怒,似乎是直接刻印在人的腦中一般。

  ??有蒼白的火焰在半空中燃燒,火焰的頂端是一張張痛苦的臉,他們吼叫著,岑春軒感覺到那聲音直接傳遞到他的心裏,在顫抖中帶著不甘和憤怒,直擊每個人的靈魂。

  ??最終這些人全都倒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囚犯們背後捆著的繩子被一段段的割開,其他的越南官兵們都退了出去,像是也害怕這裏麵的氣氛,隻有一個渾身罩在黑袍下麵的越南官兵留下,把他們一個個拉向圓環的邊上。越是靠近圓圈,越是能感覺到那種散布在空中的怨恨。那人偶爾抬起頭的時候,可以看到他的臉上似乎被某種花紋蒙住了,說不出的詭異。

  ??除了那個帶著符文的越南官兵之外,布幕中就隻有這二十幾個不知道反抗或者沒力氣反抗的囚徒——除了岑春軒、書生和他的同伴。

  ??那書生手上的繩子其實早就解開了,他鬆開抓在手裏的繩子,揮舞著兩寸長的刀片矮身衝過去,仿佛撲向獵物的猛獸。他一拳打在那人的臉上,那人的大氅在滿地的熒光中如同蝙蝠翅膀一樣展開,那書生的胳膊被扭住,他用手捂住那越南官兵的嘴,在自己的骨節輕響中用力將刀刺入對方的身體,他能感到那越南官兵的生命在流逝,而他自己也在同時感到力量在急劇消失。他隻是一刀又一刀地捅進去,直至對手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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