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網開一麵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28      字數:6512
  蘇月和幾名手下一身黑衣,猛地衝了過來,殺向那些虎衣兵,幾名虎衣兵猝不及防,瞬間便給砍翻在地。

  ??“這些家夥……是專門來礙事的麽?”王士珍看著整條街巷上全擠滿了虎衣兵的步騎兵,禁不住有些惱火的說道。

  ??“那個……老王,您也知道,這‘有飯大家吃’的規矩……”劉瑞堂聽見王士珍說得大聲,怕他惹上麻煩,趕緊提醒了他一句。

  ??相比起來,人家虎衣兵可是有國家正式編製的,他們這些沒名沒分的勇營,說話還是要小心些。

  ??“對方一共六個人,跑不掉的,咱們今天殺得也夠了,不差這幾個,就權當看熱鬧好了。”徐國棟衝王士珍擠了下眼睛,可惜此時王士珍擒敵心切,竟然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此時王士珍並不知道,在遠處的一座小樓上,還有一群人在作壁上觀。

  ??“早聽說朝廷有‘虎兵’之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林逸青看著望遠鏡中的朱雪雁有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將一個又一個穿著滑稽的虎紋布衣,頭戴虎形棉帽的虎衣兵砍倒,苦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說朱雪雁這一次襲擊葉誌超大營吃了大虧,部下全滅,這會兒按人頭算的話,她應該是已經找回本錢了。

  ??當然,不是說做困獸之鬥的朱雪雁太能打,而是曾經在大乾帝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虎衣兵,戰鬥力下降得太厲害了。

  ??虎衣兵最早來源於虎槍營。渤人崛起於白山黑水之間,與虎狼等猛獸周旋,各部首領多選族中勇士為“虎衛”,以防遇到老虎等猛獸襲擊。待到渤海立國之後,丹雅首設“虎槍營”,有勇士五百人,為其衛護,大乾帝國建立後,出於對抗俄國哥薩克騎兵的需要,寧煦皇帝在總結前人的經驗後,擴大了虎槍營的編製,成立了“虎衣兵”,並親自確定了虎衣兵的營製和武備,虎衣兵的將士最初披的都是虎、豹、熊等猛獸的皮製成的皮甲,頭戴虎形皮胄,後來因為沒有那麽多的皮革可供裝備,改為條紋狀的棉甲和虎頭帽,作戰武器主要為銅盾和砍刀,遇敵人騎兵時“滾地而舞,辟易萬夫,前躍八尺,後退一丈,以盾護身,以刀斫馬腿,以虎甲怖敵馬匹”,成為大乾帝國專門克製騎兵的重要部隊之一。

  ??虎衣兵在抗擊俄國入侵、平定國內叛亂時都有突出表現,戰鬥力不容小視,但後來因承平日久,虎衣兵也和八部、青旅等軍隊一樣,迅速的衰落了。到了禁煙戰爭時期,麵對英軍由步槍和刺刀武裝起來的近代步兵,已經無法抵擋了,而在聖平天國之亂時,虎衣兵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麽戰鬥力了。

  ??林逸青這一次在山海關看到虎衣兵作戰,也算是難得了——這些虎衣兵一般駐紮在不太重要的地方,擔負著維持治安的角色,城內出了亂子,他們當然應該出動,但在城裏亂黨鬧得最凶的時候,他們全當了縮頭烏龜,現在才出來,應該是得了亂黨已經給滅得差不多了的消息。

  ??想撈稻草的他們沒想到的是,竟然在朱雪雁的煞末一搏當中吃了這麽大的虧。

  ??朱雪雁喘了口氣,再次揮刀,金色的光輪倒轉回來,她以刀背打在一枚踴躍而來的流星錘上,錘頭落下三四個台階,砰然落在下方一個人的兩腳中間。那人慘叫著身首異處。

  ??“讓開!讓開!我叫你讓開!”

  ??朱雪雁飛起一腳,那人撕裂了開來,軀幹和一條完好的腿高高飛起,揚起一片血雨。

  ??“讓開……”

  ??人群一哄散開,多數人湧向了門口,少數人就近翻越起了窗台,頓時器具翻滾和破碎的聲響席卷向四麵八方。

  ??“讓開!讓開!”朱雪雁揮舞著銅盾和大刀,且戰且下,第一個騎兵抱頭而下,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連砍了兩個虎衣兵,朱雪雁感覺有些握不住刀了,這把足有三十斤的大刀像隨時會脫手而飛,發自肺腑的“讓開!”也喊得蒼白無力,她挽了一個長長的刀花,把下一句”讓開!”吞咽了下去。

  ??到處都是人,他們瘋狂地跑著,翻滾著,推搡著,在刀下喪生,刀子拄在了兩個木磴之間,下邊也都是人影,看著就讓他暈頭轉向,她閉上了眼睛,甩了甩頭,腳下竟有些站不穩,她退了一步、又一步……

  ??整個樓梯都發出了嘎吱嘎吱的巨響,猶如一扇古舊的門啟動了年久失修的鉸鏈。

  ??讓開……

  ??她的聲音開始微弱起來……

  ??殘破的樓梯朝下投下陰沉的影子,幾個人匆匆經過下方,其中一個人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了望上方,立刻追隨著其他人離去,腳下飛快,雙臂均護在頭上。

  ??二十級的樓梯顫巍巍地離開了地板,另一頭也脫離了高處的地板,切口完好如初,比起對其它部分的破壞,這個部分惟獨破壞得工整,破壞它的是一個壯漢,他的兩個寬闊的肩膀穩穩地扛起了樓梯,雙臂由木磴的下方向兩側的扶手上環抱。

  ??中途他頂了頂樓梯,好使出一個更加牢靠的力,樓梯在緩慢地趨向水平,水蛇一樣的血管鼓脹在他的肩膊上凝聚而起的肌肉上,他緩緩地抬起了一條腿,微微旋轉的樓梯在即將碰到一側的基柱上的一刹那小心翼翼地停止,重新向兩根石柱中間對準。

  ??朱雪雁“呼”地噴出一口長氣,拄刀而立,左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她皺起雙眉,考慮要不要斬他一刀……壯漢的咽喉距離他不過半刀之遙,壯漢隻顧傻逞能,毫無回護之意……此刻這壯漢喘得像虎蛟一樣,彎著脊背,頸椎卻頂起了柔軟的咽喉,豐富的血管就像一群龐大的蚯蚓扭成了一團。

  ??朱雪雁放鬆了緊握的刀把,緊盯著壯漢的眼睛。

  ??“自己人!”壯漢感覺到了她的殺意,立刻說道。

  ??朱雪雁一愣,這時壯漢一振肩膀,已是牢靠地控製好了樓梯的走向。

  ??朱雪雁調了調步伐,這下所有的木磴的麵都變了,再無平穩的落腳之處。

  ??更糟糕的還在後邊。

  ??樓梯開始推送向前了,朱雪雁搖了搖頭,身體向後傾斜,膝蓋彎曲,左手把刀尖拄進了一個木磴的麵上。

  ??樓梯穿過了兩個石柱,又是兩個,直向大門口衝去,朱雪雁眨了眨眼,當她意識到最後的兩根石柱過於低矮時,她猛然揮起手中的大刀,將門楣擊碎了!

  ??腳下是一片混亂,朱雪雁直伸雙腿,魚躍而起撲向她認為對的方向,空中回蕩著蘇月焦急的聲音,她茫然的丟了刀盾,伸出手去,合攏起蘇月的手指將她的手的全部牢牢地牽住……

  ??此時,當那個壯漢把整個樓梯都推出門外,拍手說“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的時候,蘇月看了一眼某個的方向。

  ??此時的王士珍正緩緩的舉起了步槍,瞄向了壯漢——林逸青給的命令是要活捉朱雪雁,所以他將目標轉向了那名壯漢——但就在這時,他看見了蘇月的眼睛。

  ??王士珍的手一抖,扣動了扳機,子彈砰的一聲擊中了大漢肩上的木樓梯,打碎了一塊隔板,沒有傷到任何人。

  ??看到他竟然衝自己這邊開槍,蘇月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

  ??王士珍的心猛地痛了一下,他的眼前一下子浮現出了二人初識的情景。

  ??他的槍仍然在舉著。

  ??“老王……”劉瑞堂和徐國棟也舉起了手中的步槍,但卻並沒有開火,而是各自將目光望向王士珍。

  ??那名壯漢和一名老者奮力揮刀砍殺著,阻擋著虎衣兵的前進,掩護著蘇月和另一個攙扶著朱雪雁的人,他們此時已經受了箭傷和刀傷,以王士珍和劉瑞堂、徐國棟三人的槍法,擊斃他們可以說易如反掌。

  ??王士珍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扣動了扳機。

  ??子彈“砰”的擊中了街邊的一根木質梁柱,騰起大片的碎木片,梁柱立刻少了三分之一,象給什麽東西咬了一大口,馬上就要斷掉,被它支撐的閣樓發出了“吱吱”的聲響,似乎要倒掉一般。

  ??看到王士珍這一槍打的地方,劉瑞堂和徐國棟立刻明白了過來,他們倆立刻將槍口微微一偏,扣動了扳機。

  ??二人各自擊中了另外兩個梁柱,瞬間,上麵的閣樓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坍塌下來,化成了一堆碎木板塊,將正在拚殺的人們全都埋在了下麵,騰起大片的煙塵。

  ??“嗬嗬,有意思哈。”

  ??剛剛這一幕,林逸青可以說看得清清楚楚。

  ??當煙塵散去時,朱雪雁和蘇月以及那個壯漢和老者,全都不見了。

  ??戰鬥停止了,街上到處都是受傷的人們的慘叫聲。

  ??“要追下去嗎?”有人在林逸青耳邊輕聲問道。

  ??“不用了。”林逸青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全體收隊,回營。”

  ??幾天後。

  ??“太白居”後樓內,壁爐在安穩地燃燒著。

  ??耳畔傳來沙沙的輕微的響動,蘇月的耳朵動了動,飛速轉動的眼球一停,掀起鬆軟的眼皮,目光劃破黑暗,警覺異常。

  ??她坐了起來,兩腳落地無聲,步伐一前一後,如此交替,像羚羊一樣躍過地上熟睡的老金頭,到達門旁,專注地側耳傾聽腳步聲的所在,是一個人,正往樓梯口上爬,步伐沉重,而且有七分向左側傾斜,倚著左手。

  ??老金頭睜開了眼睛,門外,那人雙腳都踏上了走廊的地板,在確定方向之前,還發出了一聲長歎,蘇月皺起了眉頭,他來了,左手撐著牆壁,在向這個房間靠近。

  ??蘇月回過頭來,對準老金頭的目光,神情顯得有些矛盾。

  ??老金頭悄然而起,一手抄起戰刀,一手緩緩地滑向了拔刀的架勢。

  ??蘇月的手指觸上牆壁,緊緊地跟蹤那個移動的人形。

  ??那人到達門的正對麵,撤開左手,重心仰向了後方,這一步的倒退是如此漫長,蘇月的手上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她篤實地站住了腳,輕輕地敲著門,同時在極力穩定搖搖欲墜的嬌軀。

  ??“開門……”老金頭道。

  ??蘇月身影一縱,門“吱呀”一聲打開,門外站著的人傾身向前,倒向門開啟的方向,左手伸開摸索著內傾的門麵,右手捂著肚子,手上血色閃動。

  ??老金頭收刀迎上,扶住了栽向地麵的人。

  ??膝蓋“咚咚”地撞上了地麵,那人猛地沉下,老金頭在肋下一托,頓時鬆了一口氣,想必這個姚老四也不是隻有最後一口氣。他架起了對方肩膀,流下的血液向一個點凝聚,向外的血跡則顯狂亂之勢。

  ??“你居然活著出來了,小姚,你命大。”老金頭拍了拍他另一側的肩膀,也不知是不是在點頭,姚老四的頭發抖擻起來,眼中也閃起了光亮。

  ??血汩汩地流過他們走過的地方,蘇月站在窗邊,相隔一麵落地的窗簾,將左輪手槍插回鞘內。

  ??老金頭架著姚四挪向一旁的馬步椅,“慢點,老弟,別牽了你的傷口,來,躺下,還得重新包紮!”

  ??“哎,殺出了一條血路,還是落下了傷口,要命、要命。”

  ??“不要說話。”老金頭提醒道,他真想拍一下腦袋,方向不對,還得害他轉一下。

  ??“慢著!”蘇月閃身出現在一旁,手上多了一個小小的藥瓶,她抖了抖晶瑩的藥瓶,嘩啦嘩啦一陣響,猶如書頁翻動,她接著拔去瓶塞,頓時飄來一陣清涼的藥香,她將藥粉灑在姚四的肩背上,姚四的傷口一挨上,頓時感到四肢百骸都放鬆了下來。

  ??“你挨上的還不是直刺,隻是一個遊移的刀傷,從你的右胸開始,但沒有傷你的右肺,刮了一點肝,那時你什麽姿態啊?怎麽會這樣?小姚,你瞧這刀痕突然一變,錯過了把你的腸子連根拔起,分開你的那話兒的大好機會,倒是從髖骨上‘唰’一下剔了出來,喲,我看你這膝蓋上挨的這一下還是同一刀,延續的是以上的軌跡。”老金頭笑問道。

  ??“哎,胡亂找了個僻靜處自己包紮了。”

  ??“哦,是嗎?說說你那時的經過。”

  ??“我從樓上破窗跳出來,哪知道下邊怎麽樣?不過多少有感覺,雙腳沒有著落,內心忐忑不安,中途果然不太對勁,風聲乍起,我防備不足,直接就挨上了,不過我落地後馬上進入反擊,一氣嗬成。”

  ??“我靠,這也能一氣嗬成。”

  ??姚四大叫了一聲,蘇月微笑著拽了拽繃帶,道,“你挺過難關了,把腰抬起來點,還得緊一緊。”

  ??姚四的幾縷發絲貼著腦門,頂上的熱汗也蒸騰而起。他挪開了目光,轉向老金頭,左手撐著扶手,右手比劃著向老金頭繼續講述,“哎,我就感覺有空擋可鑽,果然三下五除二,就殺奔出來了。馬上就把他們丟得一幹二淨了。後來才發現受了重傷,這膝蓋上的傷我現在才發現的。”

  ??“你跑得倒挺快。”老金頭回想起戰鬥的情景,禁不住感歎起來,“不過,我們是兵分三路離開那裏的,有一路牽扯了大部分的注意力,而且突破起來極其艱難。”

  ??姚四拋出了感激的一笑,對老金頭豎起了大拇指。

  ??老金頭又扭捏了起來,姚四夠著他的手在上邊拍了拍。

  ??姚四轉回頭問蘇月,“我想知道,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家夥怎麽樣了?”

  ??蘇月和老金頭對望了一眼,各自歎了口氣。

  ??“這個人……爪子當真是硬,折了這許多兄弟,他連毫毛都沒傷一根……”

  ??她話音剛落下,整個房間都似乎在某種力量下顫動了一下。

  ??“死了這麽多的弟兄,咱們得報仇啊!”姚四情緒激動地說,“怎麽能讓他這麽猖狂?馬上找寨主,聯合十八寨頭領,怎麽就做不了他?”

  ??“先別扯這些了。”老金頭歎息道,“咱們現在連山寨都回不去了,不被他們捉到就不錯了。再說了,這一次老寨主明令的,不許摻合這事兒,結果……”他抬眼看了下蘇月,縮下了後麵的話。

  ??“老寨主是有這令,唉,難道是他事先知道了什麽消息?……”姚四聽了老金頭的話,顯得有些頹喪,“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他話一出口,意識到了有些不對,看了蘇月一眼,轉口道,“不過這一次咱們做得也算痛快!官兵給咱們殺了沒有近百人也差不多了,反正是夠本了!”

  ??聽到“官兵”二字,蘇月的麵色突然變得有些陰鬱。

  ??“這一回,多虧了那位王頭目,咱們才能脫身……”老金頭猜出了蘇月的心思,看著她說道,“也不知道該怎麽謝人家才好……”

  ??“這一次怕是會連累他了。”蘇月歎息道。

  ??“小姐勿憂,當時天色很晚了,又亂哄哄的,不一定有人能看到,是他故意開槍打斷了柱子。”老金頭寬慰蘇月道,“就算真要追究起來,說是流彈誤擊,也就揭過去了。”

  ??“誰知道呢。”蘇月道,“當時他都能認出我來,別人想是也能看破這是怎麽回事,再說了,當時官兵得了令,要生擒雁兒姐,是以沒有人開槍的。他這個時候開槍,明眼人是能看出古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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