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京中祥瑞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28      字數:6301
  正因為如此,林洄淑這樣的深受儒家學說影響的士子,才會如此的對祥瑞之說深信不疑。

  ??林逸青之所以一連為自己要認祖歸宗的福州林氏弄了這好些個祥瑞,就是因為他了解儒家學說在乾國意識形態當中所占的統治地位,但他也沒想到,效果會如此的好。

  ??現在不光林氏一族以他這個轉世的“武曲星”為榮,整個福州城的人們都在為這些祥瑞而歡天喜地的慶賀著,而閩浙總督和福建巡撫、福州將軍甚至聯名上書,向朝廷通報祥瑞降臨的好消息!

  ??而這一次左季皋想要借自己的出身做文章,攪了自己的祭祖大典,也因為這祥瑞之故,不但沒能得逞,反而給林氏族人弄得狼狽不堪,連師爺都給當場打死了。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左氏既然如此下作,辱我林氏一門,我也犯不著和他裝君子,皇太後許我專折奏事,又賜我銀令牌,可至各地遊曆,查探民情,不受阻礙,我這一次便將他的所作所為奏明,即便扳他不倒,也得令他有所收斂才是。”林逸青說道。

  ??聽到林逸青說皇太後賜給了林逸青銀令牌,林洄淑不由得又驚又喜,因為這種令牌一般隻賜予勳貴大臣,為便宜行事而設,按大乾《儀衛製》,皇帝親掌銀牌二百麵,用於作戰、調發兵馬、秘密調查、掌握地方兵、刑、錢、穀等事,能得銀牌便宜行事者,都是皇帝最為親信之人,而林逸青竟然能得到它,不僅說明了皇家對他的恩寵,也表明了皇太後對他的充分信任。

  ??“想不到四弟竟然能得皇太後賜予銀牌,這可是莫大的恩寵啊!你怎麽不早說呢?”林洄淑高興的說道,“快,快,讓為兄我看一看!”

  ??看到林洄淑驚喜的樣子,林逸青明白他心中的感受,微微一笑,從腰間將一枚銀令牌解下,雙手捧到林洄淑麵前,林洄淑先是向銀令牌拱手行了一禮,然後鄭重其事的雙手接過銀牌,仔細的看了起來。

  ??這是一枚巴掌大小的方形銀牌,穿係處刻有祥雲紋飾,牌麵刻有兩條威武的五爪蟠龍,雙龍首合對處為一“令”字,雙龍中間處刻有“奉旨行走於東西南北各處,周查密訪,遇有地方不法事,隨時上報,餘事不用”的字樣,背麵則是“隨身攜帶,查驗宜行,光旭六年禦賜”的字樣。這麵銀牌製作得十分精美,一望便知是出自於宮廷之製。

  ??“瀚鵬可知,昔年先祖林文忠公,便曾受此恩賜,我曾見過先祖銀牌的拓片,形製與你這枚一般無二,隻是文字略有不同,我記得上麵寫的是‘奉旨走馬於東南三省,守禦地方,抽取兵馬錢糧,餘事不用’,後來先祖因英夷事被罷官,流徒西疆,這銀牌也給朝廷收回了。想不到瀚鵬你竟然又獲此殊榮,光耀門庭……”林洄淑輕撫著這麵銀令牌,眼角竟然滲出了淚花,“先祖九泉下得知,不知該如何高興呢……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呢?”

  ??“嗬嗬,大哥勿怪,皇太後賜我此牌時,曾囑我輕易不要告訴他人,是以小弟未敢聲張。”林逸青笑著答道,“不過大哥不是外人,所以小弟今日才和大哥說起此事。”

  ??林逸青當然不能告訴林洄淑,事情的真相,並非全部象他說的那樣,自己能有這枚令牌,其實是付出了代價的……

  ??這枚銀牌,可以算是自己的一道護身符,當然,也可以說是自己向皇太後表示忠心的回報,當然,自己的這枚銀令牌所代表的權力,比起先祖林文忠公的那枚,是小得多了。

  ??想到現在身在北京皇宮之中的兩位愛侶和一雙小兒女,林逸青的心底突然湧起強烈的思念之情。

  ??※※※※※※※※※※※※※※※※※※※※※

  ??一輛馬車馳來,停在城門口下。兩名大漢打起簾子:“首領,京城到了!”

  ??一個錦衣人走下了馬車,他披著一件外黑裏紅的披風,氣度不凡,一見便知不是尋常人物。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遙望城門,城門上高高的匾額發出耀眼的光芒。這就是大乾帝國的都城北京了,那熙熙攘攘的城門口,每天來自大乾帝國及世界各地的有多少人,滿懷希望和野心地投身進去,又有多少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所有的野心都可以在這裏實現,所有的陰謀在這裏潛伏。

  ??而他,又會在這裏收獲什麽呢?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像是要搖去方才那一絲胡思亂想,轉身返回車內。他一隻腳登上了車轅,忽然停住,一雙細長的鳳眼從前後護衛的四名武士身上緩緩地掃過,微閉一下,沉吟片刻道:“進了乾國的京城,你們不可再稱呼我為首領了。這裏忌諱甚重,主公說了,要注意改掉我們在日本的語言習慣,否則會泄漏我們的身份的。”

  ??那四名武士相互對看一眼,不禁有些惶然:“那,我們該怎麽稱呼您?”

  ??錦衣人微微一笑:“叫我大哥好了!”

  ??那四人隻得一齊躬身領命道:“是,首……呃,大哥!”

  ??錦衣人進了車中,馬車又重新馳向城門。

  ??城門口仰望帝國都城的人成山成海,已經排了許久的隊伍。守城門的小吏在慢吞吞地檢查著每個人的入城證件,錦衣人的馬車出示了通行證之後,進入了專用車道,錦衣人坐在車中,透過紗窗看著外麵。本來有通行證是能在最快的速度進入城內,但是他的前麵似乎有十幾輛顏色式樣差不太多的車也進入了專用車道。

  ??侍從低聲稟告:“這些是進入京城的紅車。”

  ??錦衣人眉頭微微一揚,嗬嗬笑道:“把咱們安排跟一群選秀的女人一塊兒進城,這要叫伊賀、甲賀等族的人聽到,豈不是笑掉大牙!”

  ??那侍從有些局促不安,隻得解釋道:“原本安排她們昨天到的,沒承想中途耽誤了一天,今天才趕到,恰恰擠到咱們前頭去了。如今這些紅車說不準裏頭都是些什麽人,天知道她們當中會再出個什麽呢,一般的官員也不敢得罪。爺,咱們剛剛入京,這種無謂的麻煩,還是算了吧!”

  ??錦衣人微微一笑,恰好此時正是雨過不久,天邊一道彩虹現了出來。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這是好事啊,怪不得今日進京的紅車,有十幾車啊!”

  ??那侍從也笑了:“這在京城,可是要命的話題,咱們在外頭說說罷了,進了京可一個字也不能說。這十幾車的,也未必都能夠入得了宮,還得先到內務府去備選呢!”

  ??正說著,忽然車身激烈地震動了一下,但聽得外麵四名護衛的叱喝聲未落,車簾無風自開,一條身影象狸貓一樣敏捷地鑽入車中。

  ??錦衣人待要出手,手式方出,眼前忽然白光一閃,一股力量托住了他的掌風,他收掌凝視一看,吃驚道:“豹子?”

  ??卻見眼前是一隻才不過三四尺長的小豹子,渾身白色,眼珠碧綠森然,似有一股強大魔力蘊含其中。但見那豹子碧眼淩然一掃,見車內眾人已經被它鎮住,這才嗚地一聲,縮入一人的懷中。

  ??錦衣人這才順著撫摸豹子的手,看到抱著白豹的主人。原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她身上披著獸衣,頭發亂蓬蓬的,衣服也是淩亂肮髒,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了。卻見她低著頭,對著那白豹大拍馬屁:“小黑好,小黑妙,小黑真是呱呱叫!”

  ??錦衣人聽得差點笑出聲來,那小豹明明是白色的,她居然稱之為小黑,再說,誇一隻豹子是“呱呱叫”,也實在是匪夷所思得緊。

  ??那白豹縮入那少女的懷中,似又小了幾寸,但見它蜷在那少女的懷中,卻似對那少女的誇讚也聽得甚不入耳,伸爪子掏了掏耳朵,睨斜著那少女似不以為然,卻又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氣來。

  ??錦衣人已經鎮定了下來,淡淡地道:“不知道姑娘有什麽事?”

  ??那少女這才抬頭看著他,嘻嘻一笑道:“我想你帶我進城。”她想了想,似乎自己也覺得冒失,忙又加了兩個字:“好嗎?”

  ??錦衣人不禁好笑道:“這裏城門每天開著,誰都可以進去,為何要我帶你進去?”

  ??那少女頓時氣憤起來:“什麽誰都可以進去?我都在城門外三天了,就是不讓我進城。說什麽我沒有戶籍文憑,屬於盲流,不許進入京城,哼!”

  ??錦衣人淡淡一笑,道:“現在開一張戶籍文憑也不是難事啊,你看別人都有啊!”

  ??那少女氣憤道:“要有我就不會找你了,我就是沒有啊!我是從山裏頭來的,鬼知道什麽戶籍文憑是怎麽回事啊!”

  ??錦衣人仍然淡笑道:“既然沒有,那就不進京城,也沒什麽啊!”

  ??那少女急道:“誰說沒什麽,我娘說,我爹在京城。我從出生以來,就沒見過親爹,她叫我一定要找到她!”

  ??錦衣人一怔:“你母親為何不帶你來找,倒讓你一個小姑娘胡亂瞎撞?”

  ??那少女道:“她死了!”

  ??錦衣人不由得歉然道:“對不住!”

  ??那少女滿不在乎地道:“沒關係,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錦衣人沉吟道:“原來你身世堪憐,進城倒是有非去不可的原因!隻是……你如何會跑到我的車上來呢!”

  ??那少女瞪了他一眼道:“當然是沾你們這些進特別通道的人的光啦,他們又不會查你們車上每個人的戶籍文憑。”她也不等錦衣人發問,自己嘰哩呱啦地講起來:“本來這裏這麽多輛車我也不知道上哪輛的,可是小黑叫我上這輛車,我就聽它的了。”

  ??錦衣人看著那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的白豹,不由得失笑:“你叫它小黑?”

  ??“是啊!”那少女看著他。

  ??錦衣人笑道:“可是它並不是黑色的!”

  ??那少女不以為然地瞟了他一眼道:“可它小時候是黑色的啊,不能夠因為他長大了,變成白色的了,就得改名字啊!你若是小時候叫小呆,長大了換件衣服就得換個名字叫大傻了嗎?”

  ??錦衣人見那少女又在拐著彎兒罵人,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麽多年來,還真是沒有人敢在他的麵前如此放肆了。但見這少女靈動活潑,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瞟過來轉過去,竟是說不出的可愛,倒是引不起人的火氣來。不由地起了逗逗她的心思來,笑道:“可是我又為什麽要幫你呢?須知道城門清查戶籍,也是為了安全起見。若是我帶了一個不明身份的人進京城,萬一發生什麽事情,我豈不是要負連帶罪責。你說,我與你素昧平生,何必要為你冒這個風險呢?”

  ??那少女急道:“那,那你怎麽樣才肯幫我呢?”她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白豹,沉思了好了會兒,才下定決心毅然舉起白豹道:“要不然,我把小黑跟你交換,行不行?”

  ??那錦衣人倒是嚇了一跳,他知道這等白色的豹子甚是名貴,算是十分難得的吉祥動物,這少女居然這般輕易交出。細一思忖,便知了其中的原因,心中暗笑這少女,在他麵前耍弄這些小計謀,當真是不知死活。

  ??錦衣人將臉一沉,冷笑道:“好主意,把白豹跟我交換,然後再讓白豹自己跑回來,是不是?”

  ??那少女吃了一驚:“你怎麽知——”她這知到一半不敢作聲了,隻是拖長了聲音,一邊不住拿眼睛瞟他。

  ??那錦衣人冷冷地道:“你別看了,我也養過不少這類東西,白豹一生隻認一個主人,它最是通人性,能懂人言,聽到你把它送人,它居然毫無反抗不樂意的表示,還是這麽懶懶地趴著,這說明他早就知道,你不會把它送出去的。”

  ??那少女嘻嘻一笑,揪著那白豹頂上的一撮毛道:“我還道我哪裏出了破綻,原來是小黑你太不懂得掩飾了呀!現在全讓你弄砸了,你說應該怎麽辦?”

  ??瞧她一幅麵不改色的樣子,顯見這種手法她是屢用不爽的了。

  ??那白豹似是無可奈何地將頭甩了甩,意思是你自己去想辦法吧,那少女一抬頭,看著錦衣人直直地說:“那你說,你要怎麽樣才能夠帶我進城?”

  ??錦衣人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倚靠的位置,順手拉開左邊一個抽屜,倒了一杯酒品嚐著笑道:“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女道:“我叫小龍!”

  ??“噗——”那錦衣人猝不及防地將滿口的酒噴了出來,他狂咳了好一會兒,瞪著那少女問:“你說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女奇怪地看著他:“怎麽了,我叫小龍!”

  ??那錦衣人又咳嗽了兩下,這才有些尷尬地道:“沒什麽,隻不過從來沒聽說過有女孩子家起這樣的名字!嗯,對了,你姓什麽?”

  ??那少女小龍笑道:“我沒有姓!或許見了我爹才能夠知道吧!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那錦衣人想到這一次來京城的秘密任務,略一猶豫,咳嗽了好幾聲,才道:“我的名字……算了,便是告訴你,你也未必會去記著!倒是你,可知你父親在何處可以找到?”

  ??小龍嘻嘻一笑道:“其實找不找得到他,也沒什麽關係。我娘說他到底和我有血緣關係,叫我去看他一眼證明我的確是和別人一樣有爹有娘,不是我娘遇了什麽仙人吞了龍的口水或者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果子來著!”

  ??錦衣人聽得又好氣又好笑:“那些傳說中的朱果龍涎,生下來的可是一代帝王。就你這個小丫頭,朱果龍涎,想得倒美!”心中卻不由地想到,傳說當今大乾帝國的先祖渤海首領穆麟德,就是其生母在河邊沐浴,見一太陽墮落河中,感而有孕,生下他的。

  ??想到此傳說,他又看看那少女小龍,原以為千裏尋父身世堪憐,可是說話做事,卻又無賴刁鑽得緊,不覺可憐,倒覺得好氣又好笑。

  ??談談說說間,早已經不知不覺進了城。

  ??那少女掀起轎簾,看了看四周,笑嘻嘻地對著那錦衣人說了一聲:“這次欠你一個人情,下次見麵一定還你,謝謝了!”便抱著白豹,一溜煙地跳下馬車一下子鑽進人群中了。

  ??四名護衛不得錦衣人吩咐,不便擅自出手,隻得轉頭問道:“首……,呃,大哥,要不要攔下她?”

  ??錦衣人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他的神情有一絲的恍惚:“她的臉上,有一種京城的乾國人所沒有的純真。”他仰望京城,輕歎一聲:“在京城這個大染缸裏,這種純真又能夠維持多久呢!”

  ??天空中突然傳來陣陣鶴鳴,他抬起頭去,看到一群白鶴正向京郊的皇家園林方向飛去,不由得麵露微笑。

  ??他這時才想起來,他剛才應該留下那個叫小龍的少女和她的小白豹——白豹在乾國士人眼中,也是很好的祥瑞之物。

  ??他這一次帶大家來京城,就是為了給這裏帶來祥瑞之物的。

  ??他是霧隱忍者的首領——霧隱武右衛門。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