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澤，對不起。”她深吸一口氣，挺直瘦弱的背脊。

  “沒能想起曾經的好，隻記得那些傷痛，我以為還有時間可以讓我慢慢想，但終究是我毀掉了這一切。”她繼續說道。

  段澤的心髒像被什麽狠狠撞擊了一下，他手心的汗漸漸轉冷。

  她的眼神，和當年太像了。

  生無可戀，視死如歸。

  “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來打斷她。

  “請原諒一個母親的自私，我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落入壞人手中，就像你無法容忍北城遭受歹人虎視眈眈一般……”沐晚在道歉，她希望段澤能原諒自己用齷齪的方式奪走了他的帥印。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說過的……你要什麽我都會給……”段澤搖頭，握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北城是你這十年的心血，決不能毀於一旦，我的錯自己來承擔……”沐晚低頭看了眼懷中的晨晨，又看向側邊被士兵架住的宋天揚，微微揚了揚唇角，“阿揚，你要記得帶晨晨回家……”

  宋天揚肆虐搖頭，他的雙眼布滿了紅血絲，泛起的薄霧都成了血淚。

  他鼓大眼睛，拚命想對沐晚說些什麽，但嘴裏塞著的白布讓他麵目猙獰，根本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情。

  “你們三位還真是情深義重！”旁邊的軍官被忽視了太長時間，大吼著對天空猛開了一槍。

  震耳欲聾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雙耳發鳴。

  段澤騎著的汗血寶馬也受了驚，直接抬起前蹄仰天長嘯。

  他正“籲”地一聲安撫馬兒，餘光猛地看到沐晚將懷中的晨晨放至地上，隨後後退朝山坡邊緣走去！

  “卿卿！”他已經意識到她要幹什麽了！

  段澤抬起馬鞭，對著馬尾狠狠一甩。

  駿馬嘶叫著朝前狂奔，旁邊的士兵紛紛自衛地讓開一條道。

  他們深知，馬兒朝斷路前奔，完全是死路一條。

  沐晚沒有回頭，更沒有理會身後的動靜。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縱身一躍，直接朝深不見底的山底跳了下去……

  “不！！”

  段澤抬起馬鞭對著沐晚的衣擺急速狂卷！

  這時，駿馬到了坡邊，也意識到了危險，立馬轉身急停，段澤整個人都朝外飛了出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料想到會有這樣一幕發生。

  那軍官愣了三秒，隨即大吼：“快撈人！”

  他的話音剛落，脖子下就被人架了一把手槍。

  “讓你的人把槍全都放下！”說話之人，是穆明。

  他剛才一直潛伏在暗處，擒賊先擒王，他的任務就是活捉這個王八羔子！

  穆明急紅了眼，他親眼看著沐晚和段澤全都掉了下去，卻不能出聲。

  他什麽都不能做，除了完成任務。

  ……

  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

  “嗚——”

  像動物在嗚咽，又像在哀嚎。

  無數畫麵從沐晚頭骨縫隙中溢出，有年少青澀的她和段澤，還有洞房花燭時一臉嬌澀的彼此……

  有挺著微微隆起孕肚喜笑顏開的她，還有夜夜留燈等待晚歸四郎的她……

  阿澤，四郎……

  一幀幀畫麵，全都在沐晚腦海中炸開。

  梅苑的大火，段澤在門外的怒吼，還有從火海中衝進來的宋天揚，她全都想了起來。

  她曾為了不讓帥印落入叛徒之手，選擇與孫文強同歸於盡。

  現在因為她的私心，導致帥印已經落入敵國之手，她絕不能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讓整個北城陷入危難之中。

  赴死，是她唯一的選擇。

  隻是，沐晚沒有感受到落地的碎骨之痛，便發覺有人拽著自己的衣擺落在了自己之下。

  她睜開眼，看到了正深情注視著自己的段澤。

  “我們一起。”

  這是他對她最後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