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金勇和村長會記剛喝了兩杯，小虎牙提著一瓶酒進了屋，他上前握住金勇的手說：“你好，金勇老師。我問會計誰來收大米他說是你，這可把我樂壞了，急忙跑來了。”

  ??“來了就上炕，邊吃邊說。”

  ??“我在家吃過了，就想和你說說話。”

  ??“你客氣什麽呀，趕快上來吧。”金勇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大嫂給他送來了酒杯和筷子，小虎牙喝了一口酒說道：“你不是當老師嗎?怎麽到這來收大米了？”

  ??“我以前是民辦教師，幹不幹都沒多大意思。我有個朋友是糧貿公司的經理，他知道我的嶽母家在吉林產稻區，非讓我到這來買米，縣官不如現管，我就是這麽來的。”

  ??“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家春天貸款買種子化肥，現在大米賣不出去，貸款瞪眼還不上了，你說急人不急人？老婆天天催我去找買主，我在這裏土生土長認識誰呀？上哪去找買主？你這一來我就有救了。按村裏規定我家能賣四千多斤大米，還貸款沒問題了。”

  ??“你沒少種水田哪，能賣這麽多的大米可不容易。”

  ??“咳，在這個地方除了種水稻就是種水稻，沒別的營生。你給的價可不低，夠說了。我原來想著，銀行催貸款逼急了我準備兩毛五一斤賣米了，現在放心了，心裏懸著的石頭落了地。來，我敬你一杯酒。”

  ??“村長在這呢，你得先敬他。”

  ??村長：“別說誰敬誰了，都把自己的杯子倒滿，咱們一塊喝。”

  ??會計喝了酒說：“這酒喝是喝，可不能喝多。明天這些人個頂個都得到糧台幹活，還得起早呢，別誤了大事兒。”

  ??金勇：“村長，我聽你的廣播，二十個人當中怎麽沒有你和會計？”

  ??“我和會計做這個是分內的事兒，其他二十個人村裏得給工錢。”

  ??“我看你們二位操心最多，最辛苦，我給你們每人每天十元補助，這和村委會以及村民都沒有關係，雖然不多不收不行，這是我一點心意。”

  ??“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我們倆真的不能收你的錢。原因很簡單，不明真相的人會以為這是收好處費，這對俺倆甚至對你都會有壞影響。”

  ??金勇想了想說道：“你說的在理，我還沒想這麽多。我聽說村裏有規定，誰能為村裏賣出去一萬斤大米就獎勵十元錢，有這規定嗎？”

  ??“規定是沒有，可我說過這話。我原打算誰家賣大米就出這份錢，平均攤，擠出一點做獎金。我在村民會上說這話大夥沒意見。現在全村人都賣大米，要是湊份子做獎金就得獎給你，可你是買主，又把米價抬這麽高還能要獎金嗎？”

  ??“我以為村裏有錢做獎金呢，原來羊毛還是出在羊身上。咱們收大米的通知是廣播出去了，可是沒統計各戶有沒有足數的大米，假如明天收不齊可就要耽誤事了。”

  ??“這你可以放心，村裏加工廠有各家各戶加工大米的記錄，合計是三十八萬斤，到現在全村賣出去的大米一共是六千斤多一點兒，足夠咱們收的。可憐他們急著用錢都沒賣上三毛錢一斤，你再早來半個月就好了。”村長又問會計：“承包戶多賣米的通知到了嗎？”

  ??“我挨個告訴了，家家都樂壞了。老柳頭很高興，他家的稻子堆成了山，一斤也沒賣出去愁壞了。”“他能不愁嘛，包了這麽多年澇窪地，年年不得利。今年風調雨順光照足，讓他們家掏了一把，可是大米賣不出去，你說愁人不愁人？這回好了，盼星星盼月亮卻把金勇老師盼來了，給他解決了大問題。”

  ??會計：“他家要賣的大米還很多，問題還是有的，慢慢來吧。鳳龍，明早你家要把六千斤大米送到糧台，你準備好了嗎？”

  ??“不就是三十麻袋大米嘛，當然準備好了。我準備用趙寶崇的四輪拖拉機把大米送到糧台。”

  ??小虎牙：“全村的米大部分都是要用老趙家的車拉到糧台了，老趙說給他點油錢就行。一戶收兩塊錢不多，老柳家要給他十元呢。”

  ??村長：“不管怎樣，能把大米送到糧台就行了。明天咱們都要起大早，喝完這杯就散局吧，都回去做準備。”

  ??清晨，金勇和村長等人來到糧台，沒想到有十多戶人家已經把大米送來了。村長急忙給二十個人分了工然後說道：“我再強調一遍，一定要把住質量關，還要足斤足兩，要把最好的大米賣給金勇老師，咱們要對得起他給的價錢。開始吧。”

  ??在這寒冷的早晨，金勇和冷塘村的人們收大米檢質過秤，縫麻袋口堆垛，很多村民自願幫忙熱火朝天幹了起來，一直幹到中午十二點半，裝滿大米的一千條麻袋整齊地堆在糧台。大家準備回家吃飯時，一個三十來歲高個黑臉的人走過來對村長說：“我說村長，老柳家怎麽能賣那麽多的大米？這合理嗎？”

  ??“他家有承包地，多賣點大米有什麽不合理？”

  ??“當然不合理了，承包那麽一大片地才交了幾個錢？占了多大的便宜？輪到賣大米還占便宜，好事怎麽都讓他家攤上了？”

  ??“林振凡，你用點腦子好不好？老柳家承包地多少年沒收成，可是一直在交承包費。咱們修水壕買水泥管子的錢不都是他家的錢嘛，多賣點大米算占什麽便宜？你別在這胡攪蠻纏好不好？”

  ??“得了得了，反正你當村長的嘴大，怎麽說都有理，我懶得和你理論。我得問問收大米的，他要是說不收你也白瞪眼。”林振凡轉身走到金勇跟前說道：“你是老林家的二姑爺，我也姓林，咱們是親戚，你應該叫我一聲大哥才對。都說是親三分向，是火燒熱炕，你來買米就應該先把我的大米全買了，然後再買別人的米，對不對？你現在說句話，把老柳家多賣的那些大米都退回去，買我的大米。”金勇曾聽鳳芝說過這個林振凡，並不是什麽親戚。他早些年不在生產隊好好幹活跑到城裏打零工還打架鬧事，公安局要抓他，他馬上跑回來繼續打架胡鬧，成了村裏一霸，大家都恨他卻不敢惹他，又拿他沒辦法，鳳龍還讓他打過兩次。又聽林振凡說道：“哎，老林家姑爺，想什麽呢？趕快發話呀，別裝啞巴。我林大頭在這兒你說什麽都沒事兒，誰也不敢把你怎麽樣，說吧。”

  ??“林大哥，我看還是算了吧。過一陣子我可能還來收米，那時候把你家的米全包了行吧？”

  ??“不行！你一走就沒影了，我上哪兒找你？空頭人情我不要，今天我非要你買我的米不可。”

  ??“那我也告訴你一句，不行！這次收米的事情結束了，沒時間為了你的那點米折騰人。”

  ??“喲嗬，你想在冷塘裝大爺呀？買二兩棉花紡一紡，我林振凡在這跺跺腳，方圓百裏都得顫三天。你聽好了，我這拳頭可不是吃素的，你可別在這丟人現眼。廢話少說，你到底收不收我的大米？”“我已經說過了還用重複嗎？林振凡，現在是法製社會，胡作非為隻能是自討苦吃，你這套把戲和小孩子玩玩還可以，能嚇住他們。不過我勸你，別以為誰都怕你，這是大家不願意你一般見識就是了，你可別自己騙自己了。”

  ??“你算老幾呀？還敢跑這來教訓我？媽的，看我怎麽教訓你吧。”林振凡揮拳打過來，金勇閃身躲了過去。

  ??“喲嗬，你小子躲得好快呀，你再躲一次試試。”林振凡說著又打來一拳，這一下惹得金勇火起用上了他的慣技，一閃、一拉、一絆，讓林振凡摔了個嘴啃泥，但金勇沒用上一踢。林振凡爬起來轉身對金勇說道：“行，老林家姑爺有兩下子。”他摘下狗皮帽朝著金勇一頭撞了過來。這一次金勇不客氣了，閃身躲過之後順手抓住他的後衣領按下頭朝前猛地一推，讓他再一次嘴啃凍地。但這一次重了，他的前額和鼻子破了皮流了血，趴在地上起不來了。金勇上前用力踢著他的屁股說：“林大頭，你起來跺跺腳，我看看哪裏顫了抖了，起來！”

  ??林振凡趴著不動，金勇又說：“你在村裏橫行霸道，專門欺負老實人，算什麽本事？大夥不和你一般見識，你就寸進尺不知天高地厚了。起來！別趴著裝死狗，把你的本事都亮出來和我試試，起來！”“老林家二姑爺，金老師，我服了......”

  ??“哼，就這德行，還以為自己是孫悟空呢。這回你聽好了，你要是還敢和我比劃，我就讓你後悔一輩子。”金勇把他拉起來又說道：“這裏沒你什麽事兒，回家洗洗臉把破皮的地方抹上紅藥水上點藥別凍著，趕快走吧。”

  ??林振凡走後小虎牙說道：“金老師太厲害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讓林大頭連摔兩個跟頭，真有兩下子。”村長：“他要是沒兩下子怎麽敢闖江湖跑碼頭，一個人到這來買一百噸大米呀？你就跟他好好學吧，學會了都是你的。”

  ??金勇：“我本來不想和他動手，可他欺人太甚了。村長，我在你的地盤打架是不對的，向你道歉。”

  ??“你沒錯，用不著道歉。這個混蛋鬧騰這麽多年，沒人敢說他什麽，就你把他製服了。他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這回他可能消停一陣子。你也許又為村裏辦了一件好事兒，我還得感謝你呢。”

  ??當他們準備回家的時候鄰村來了一幫人，走在前麵的絡腮胡子對村長說道：“我說村長啊，你們冷塘賣大米怎麽不帶俺的份？你可不是冷塘的一村之長啊。”

  ??“老高，收大米的是冷塘老林家的姑爺，他隻收這一個村的大米，我有什麽辦法？你不信就問問大夥，也可以問他本人，他在這呢。”

  ??“咳，俺村怎麽就沒有這麽好的姑爺，真是沒福氣。”

  ??有個中年婦女走到金勇麵前說：“你叫金勇，是林鳳芝的對象，你們結婚的時候我還來喝喜酒了。我叫李雅琳，住在離這不遠的平盛村，冷塘的廣播我聽的很清楚，你拿三毛二收大米，這個價可不低。你還要不要？如果要五十噸以上，一斤給三毛錢就行，我保證質量，貨到火車站之前的費用都算我的，你隻負責火車運費。”

  ??老高上前說道：“俺們柳窩村和平盛村一樣，把大米送到車站交給你，能要多少說個數吧。”

  ??金勇：“這事我不能自己做主，得回去和經理商量一下才行。俺們公司的打算是現用這一百噸投放市場，看看銷路怎麽樣，好的話我保證到這來訂貨。那時候我會提前給村長打電話，讓他通知你們做準備。”

  ??老高：“有你這句話心裏透點亮，也算沒白跑一趟。等你再來的時候到我家，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我保證讓你滿意。李雅琳，你還有什麽要說的？沒有的話咱們回去吧，別耽誤他們事兒。”

  ??老高等人走後會計說：“過一會兒就得裝車，你們趕快回家吃飯，我在這看堆兒。”

  ??承包澇窪地的柳大爺說道：“還是讓我留下來看堆兒吧，你們都回去吃飯，早點回來。”

  ??村長：“那也好，就這麽辦了。都走吧，都回家吃飯。”

  ??下午，鄉政府派來了十輛大卡車運大米，大家又忙了一陣。村長指定二十名壯勞力跟車去卸貨，他和金勇加上會計三人也隨車去辦理發運手續。他們到車站辦完事回來天已經黑了，各自回家吃飯。金勇和鳳龍洗了臉上炕，嶽母和大嫂把飯菜端上了桌。鳳龍說道：“妹夫，咱們喝點酒吧，這一天夠累的，喝酒解解乏。”

  ??“喝一杯還行，可不能喝多。這兩天頓頓喝酒，胃都難受了。我記得這裏的水不好喝，現在怎麽沒有這種感覺了？”

  ??“冬天用的都是雪水，把雪化成水裝缸裏留著洗菜做飯幹什麽都行。”

  ??“那夏天可以用雨水呀，最好是用水泥和石頭建一個地窖，把雨水儲存起來備用，那就不用喝鹽堿水了。”

  ??“這裏沒有山沒有石頭，如果用磚建一個水泥窖成本太高，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到的事兒，好做的話早就做了。”

  ??“是啊，關鍵是沒有錢。惠芝過年回來嗎？”

  ??“她一到年節就忙，怎麽也得過了正月初十才能回來住兩天。”

  ??“我聽說她早就處對象了，也是歌舞團的，怎麽還不結婚？”

  ??“他們都是演員嘛，怕結了婚有小孩影響工作，就這麽拖著，一直拖到現在，誰勸都聽不進去。”“有意思，這事業心真夠強的，連婚都不結了，真不知道他們單位領導是怎麽想的。”

  ??“他倆的事咱管不了，由著他們去吧。你在這買大米可是沒少花錢，領導能同意嗎？回去怎麽交待？”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領導不同意我也不能亂來。我倒是擔心那個林振凡吃了虧，我走以後他能不能拿你出氣？”

  ??“他吃虧是自找的，和我有什麽關係？他是因為家裏的大米賣不出去心裏著急才鬧這麽一出，算他倒黴了。”

  ??嶽母：“我說姑爺呀，你的事都辦完了嗎？辦完了也別急著走，好不容易來的多住兩天。”

  ??“這邊的事算是辦完了，可我得趕快回去，回去看看發的貨好不好賣，如果好賣可能還得回來買米，我打算明天就走。”

  ??“實在忙就沒辦法。給你帶點什麽東西回去呀？給你五十斤粘大米吧，拿回去做打糕。”

  ??“俺們那邊也種水稻，不缺粘大米。都說千裏不捎書，我自己的東西就夠帶了，不能拿粘大米。”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