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公社綜合廠籌建倉庫用大隊的拖拉機備料，叔叔一連幾天起早貪黑忙得團團轉，沒有時間過問金勇哥倆打石頭的事，一直忙到金勇決定上班的這天晚上回來得早了一些。他去後山看了石堆回來對金勇哥倆說：“沒想到你們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弄了這麽多的石頭，太不容易了。”

  ??“這是因為咱們選對了石場，一炮崩下來那麽多的石頭。”

  ??“修房子用不了這麽多，再不要弄了。”

  ??金勇：“咱家的院牆、廁所、豬圈的牆都殘破不像樣了，這些都應該扒倒重砌，這些石頭能不能夠用還不一定呢。”

  ??“那些事兒不著急，先修好房子再說。我借來了篩子，你們歇兩天就準備篩沙子吧。我準備在這兩天去高陽把白灰拉回來，還得抽時間把石頭拉到家。”

  ??老三：“二哥，你天天掄大錘砸石頭累夠嗆，篩沙子的活交給我吧，你在河套邊給我找個篩沙子的地方就行。”

  ??“你可別小看篩沙子，那也是累活，還是我幹吧。現在天長了，起早貪黑幹幾天就妥了。”

  ??“我可以慢慢幹，累了就歇著，保證把沙子篩出來。”

  ??“那你就試試。叔叔什麽時候去拉白灰告訴我一聲，我好去裝車。”

  ??“我本想明天就去把白灰拉回來，你舅舅告訴我縣裏給咱們小隊一台手扶拖拉機，想讓我去把它開回來，拉白灰就得放在後天了。”

  ??金勇聽了很高興，問：“小拖拉機是白給咱們隊的嗎？”

  ??“是啊，是縣民委會贈送給全縣朝鮮族生產隊的，每個生產隊一台。你想不想學開拖拉機？”

  ??“我可不行。要想學開車的話，當合同工的時候就學開汽車了。那個時候的機會最好，和我一起幹活的蘇文濤就學會了開車。”

  ??老三：“我想學開這個小拖拉機。”

  ??叔叔：“那你不打算上學了?”

  ??老三把對金勇說的話簡單重複了一遍，叔叔聽了沉思一會兒說道：“這我可不能給你拿主意，去問問你大哥吧。”

  ??金勇：“實在不想上學就回來吧。你按叔叔說的去問問大哥，看他什麽意思。”

  ??“我問過他幾回，開始不同意，後來說不管了，讓我自己看著辦。”

  ??叔叔臉色陰沉沒有說話。

  ??金勇到隊裏幹活又被韓隊長批評一頓，原因是金勇到學校和學生動手打架，他說：“你說沒打學生，可你是不是動手把他們摁倒在地上了？隻要你動手了就不對，你也不應該去學校，更不應該對四個老師說了那些不著調的話，大隊領導對你的這種行為很不滿意。咱們生產隊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外人的事情，不管有多少矛盾咱們都盡量忍讓不和人家爭執吵鬧，忍讓是解決矛盾最好的辦法，也是咱們隊的原則，就因為這麽做咱們隊一直受到尊重，名聲一直很好。你要是不信可以問問你的舅舅。我該說的都說了，你看著辦吧。”

  ??聽了韓隊長的一番話，金勇覺得自己是做得不對，但他不應該小題大做，更不應該當著大家的麵這樣數落人，而且這又是第二次。他認為韓隊長所以這麽做懷有一定的目的，想到這裏對韓隊長的好印象立刻蕩然無存，反感油然而生。鄭申煥看著韓隊長走遠小聲對金勇說道：“你可別聽他胡說八道。他說別人一套一套的，輪到他自己狗屁不是了。他說的忍讓其實是說給咱們聽的，他可以一天到晚溜溜達達什麽都不幹，還想著讓咱們忍氣吞聲不說話，這是什麽邏輯？以為咱們都是傻子嗎？”

  ??徐明哲：“他知道咱們這些人忍氣吞聲已經習慣了，就怕金勇做不到，所以特意在大夥麵前教育你要學會忍讓，你得好好聽話，千萬不要和他發生矛盾。”

  ??金勇冷笑一聲說道：“對，我虛心接受他的教育，保證不和他發生矛盾，咱們走著瞧。走吧，他不幹活咱得幹哪。”

  ??社員們把稻田的糞堆鋪開之後開始整理苗床準備育稻苗了。以前是水育苗，就是把稻種撒在整理好的苗床上鋪撒篩過的細糞土放水育苗。如今有了塑料薄膜，全縣開始推廣旱育苗的先進經驗，方法是撒種蓋糞土的苗床不放水而是覆蓋塑料薄膜，稻苗出芽後白天放風澆水，到了晚上再蓋上塑料膜。據說這樣育出來的苗壯，而且育苗期短抗病能力強。但是老隊長堅持水育苗，認為新方法不但成本高而且麻煩。任憑韓隊長磨破了嘴皮也不同意。當晚召開小隊領導班子會議討論這件事，最後老隊長還是讓了一小步，一百二十個苗床分出四十床搞旱育苗，水育苗床也可以覆蓋塑料膜。韓隊長歎口氣不再說什麽。

  ??老三從學校回來如願以償當了手扶拖拉機的駕駛員，整天圍著拖拉機轉甚至忘了回家吃飯，在叔叔的悉心指導下進步很快。他還和喜歡牛的李順年成了好朋友，金勇見他開心的樣子也就放了心。

  ??叔叔決定在春耕前搶時間修理房屋，頭一天晚上，金勇把掛在牆上的畫摘下來正想著放在什麽地方合適，忽然聽見門外有人問：“二哥在家嗎？俺們進屋行不行？”

  ??金勇聽出是玉珠的聲音，馬上說道：“客氣什麽呀？進來吧。”

  ??門開了，進來的不僅有玉珠，還有順玉和白仁美。金勇微笑著說道：“喲，什麽風把你們吹來了？沒想到你們能走進這樣簡陋的屋子。坐，坐吧。你們怎麽湊一塊來的？”

  ??玉珠：“今晚四隊大場院裏演電影，咱們想去看看，可是咱們街裏隻要有熱鬧礦裏的一群地痞流氓就會來胡鬧，他們不是打架就是欺負小姑娘，真讓人惡心。要是和二哥一起去可能清淨點兒，你去不去？”

  ??“我去。知不知道演什麽片子？”

  ??“聽說是《海岸風雷》和《多瑙河之波》。”

  ??白仁美看了炕上的畫問金勇：“聽說你會畫畫，這幾張畫是你畫的嗎?”

  ??“不敢說會，就是畫著玩的。”

  ??“你太謙虛了。畫畫得有耐心，肯下功夫才行。中學有個楊老師是教數學的，他就喜歡畫畫。他說一張畫不僅能看出畫畫人的功力，還能看出一個人的修養。他喜歡畫人，蠻像的。”

  ??“楊老師還在中學嗎?”

  ??“早就調走了，有能耐的人誰願意呆在這窮山溝裏。”

  ??“誰願意呆在這窮山溝裏......”金勇想著這句話的含意，又聽見順玉說道：“勇哥，什麽時候有時間給我畫一張行不行？”

  ??“行啊。可我畫的不好，你不嫌棄就行。”

  ??白仁美笑道：“哎喲，這勇哥叫的多親切呀。”

  ??“不叫勇哥叫什麽？你願意也可以叫嘛。”

  ??玉珠馬上說道：“好了好了，咱們還是去看電影吧。去晚了可能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金勇和玉珠等人來到四隊大場院，看見院中立起兩根木杆掛上了幕布，放映員正在調機。幕布前黑壓壓的坐滿了人，吵吵鬧鬧的聽不清誰在說什麽，金勇和三個姑娘隻好走到幕布後人少的地方聊天。過了一陣，有十多個小青年走過來，他們見到順玉、白仁美便停下腳步目不轉睛地盯著看，還往前擠，其中有一個還是認出了金勇，說：“這不是金勇哥嗎？你也來看電影啊？”

  ??“是啊，在家無聊出來溜溜。老四，讓你的朋友往後退，別碰著我的三個妹妹。”

  ??老四轉過臉大聲道：“往後！往後!金勇哥的話沒聽見嗎？趕快往後退，快點兒！”

  ??小青年們退到一邊。老四又對金勇說道：“我老爸常念叨你，說你為礦裏出了大力，可惜沒轉正留下來。聽說你搬來了，還想來看你呢。”

  ??“你回去告訴他老人家，說我挺好的，不用掛念，也不要走這麽遠的路來看我，說我祝福他老人家身體健康。也希望你孝敬父母，不要惹老人生氣。好了，電影就要開演了，你到朋友那裏一起看電影吧。”

  ??老四和他的朋友們站在離金勇不遠的地方一邊看電影一邊著話，有一個說道：“金勇的妹子一個比一個漂亮，簡直是仙女了。”

  ??又一個說：“你見過仙女了？大概什麽樣的仙女也沒有她們漂亮。”

  ??老四：“別管什麽仙女，知道是金勇的妹子就夠了，以後見到她們少說閑話，最好離她們遠點兒，要不然吃不了就得兜著走。”

  ??“金勇真的有那麽厲害嗎？”

  ??“那是當然了，你以為我說笑話嗎？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大力氣？就你這小樣兒的抓起來能扔出去兩丈遠。聽說他從小拜師學過武術，打起架來十個八個都不是他的對手，黑白兩道都得讓他三分。他的鐵哥們很多，說句不好聽的，你要是得罪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忽然有人大喊道：“別說話了，看電影！”

  ??大場院漸漸靜下來。白仁美站在金勇的前麵，旁邊有個人不時地轉頭看她，後來竟然伸手摸她的後背，金勇抓住那隻手一擰，沒等那個人轉過身，金勇又朝他的屁股一腳蹬了出去，讓他一下子撞到另外兩個人身上，其中一人朝他的臉重重打了一拳罵道：“你瞎了眼，往哪亂撞？”

  ??挨打的人跌跌撞撞離開了大場院。這種場合這樣打架的情景人們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很快都安靜下來。演完了《多瑙河之波》換片時，順玉說困了，想回家睡覺，玉珠和白仁美也要回家。金勇本來就不想看這老片子，當然同意她們的主張，四個人穿過人群走出大場院，白仁美對金勇說：“礦裏那些小子說的話你也聽見了，說你學過武術，黑白兩道都得讓你三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們那是胡扯，要是真的那樣我就成黑社會老大了，那我還能在地裏幹活嗎？我也不用搬家到這來呀，你可別信他們說的話。”

  ??“可他們說的頭頭是道，不像是瞎說，總得有點兒依據吧？”

  ??“你要是想信他們的話我也沒辦法，反正我是清白的。”

  ??白仁美笑道：“他們說你厲害惹不起，這不是什麽壞事兒，你緊張什麽？”

  ??“我不緊張，有點兒冤枉。”

  ??“咳，不管怎麽說不受欺負就好，像俺們這些丫頭片子出門就得加萬分小心。”

  ??金勇想說“那怪你長得漂亮”，隻是沒有說出口，心說：“小樣兒，我給你解了圍，也不說聲謝謝，淨扯閑皮。”

  ??四人走近道穿過小胡同接近二姑家時，聽到了受驚的雞叫聲，金勇覺得不對勁兒，對玉珠她們說：“你們在這等一下，我去看看。”

  ??金勇悄悄走到矮牆探頭一看，有個人正撅著屁股半截身子鑽進雞舍裏，還有一個人盯著院門望風。金勇輕輕跨過牆頭，輕手輕腳走到望風人的背後，那個人好像聽到了動靜轉過臉，金勇一記重拳砸在他的臉上，又飛起一腳將他踹倒在地。鑽雞舍的人還沒抽出身，金勇上去兜襠猛踢一腳正好踢在他的小命根上，疼得他趴下去動彈不得。金勇抓起他的褲帶生生拖出來，也不管他滿臉的雞屎，左一腳右一腳又是一陣猛踢，踢得他臉上屎加血才肯罷休。金勇拉開院門低聲喝道：“滾！你們要是再敢來偷雞，我就讓你們弄成死人抬回去，馬上滾！”

  ??望風的扶起鑽雞舍的，兩人一瘸一拐走出院門。金勇去把頂著房門的木棍扔到一邊，關好雞舍門走出院子對玉珠等人說道：“我把他們趕走了，這倆家夥連根雞毛也沒得著白跑了一趟。”

  ??順玉：“俺們都看見了，是你把他們打趴下動都不敢動，真讓人解氣。你要是早來兩年就好了，那俺家的大紅公雞就不會讓人偷走了。”

  ??白仁美：“你也夠狠的。不管怎麽說他倆是個人，不是豬狗，不該那麽對待他們。”

  ??“你說的雖然有理，可有的人卻能幹出豬狗不如的事情，那就得讓這種人接受教訓長點兒記性。就像剛才那兩個人，明明知道偷雞不對偏要幹，他們這樣下去說不定將來就會成為殺人放火的江洋大盜，對咱們這個地方帶來不可想象的危害，那很多人就睡不著覺了。現在讓他們接受教訓改邪歸正還不晚，也許能讓他們變成為好人呢。”

  ??玉珠笑道：“你是在講政治課呀？講完沒？要是講完了就回家睡覺。我聽說你家明天開始修房子，用不用我幫忙？”

  ??“開始扒牆的時候塵土飛揚刺鼻嗆人，你不用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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