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早已死去的人
作者:滑坡君      更新:2021-09-12 22:52      字數:4397
  朱厚照幾乎是咬著字說出來的這一句話,盛祜聽完,已經是瞠目結舌。不知是驚訝於朱厚照少見的嚴肅神色,還是茫然於朱厚照所說的話。

  攤開手掌心反複寫著朱無視的名字,盛祜更是迷茫不知所措:“我這怎麽寫,你皇叔朱無視都沒有個桓字啊!還是說我不會寫他的名字了?”

  “皇叔現在用的名字確實沒有帶桓字。”朱厚照收起盒子,走回到案前放下,才又轉過身來:“不過,他確實是目前皇族裏名字帶桓字的人。”

  “我……聽不懂。”盛祜無助地咬了咬指關節。

  “父皇駕崩前,他留給我兩個任務。一個是不允許皇叔與小嬸嬸成婚,一個是讓皇叔收下它。”抬手又拿起盒子,朱厚照不禁苦笑出聲:“可惜朕一個都沒做到。”

  “沒做到才好啊!”盛祜不理解:“你當初要是真的不允許王爺和素心的婚事,我才是真的看不起你了。”

  “是啊。”朱厚照苦笑著點點頭,回想起當初的賭博,他有時候也會懷疑,這一場所謂的賭博,結局是不是早已注定。

  盛祜並不打算同朱厚照回憶朱無視“不過就是造個反而已”的時光,他還沒弄明白朱無視的名字是怎麽一回事,便繼續發問:“皇上,這塊玉飾到底是什麽東西?你又為什麽說王爺名字裏帶桓字啊,我是真看不出來朱無視三個字,哪個字帶了桓。”

  “盛祜叔你不知道很正常,朕還是有那麽一點了解皇叔的個性的。皇叔他不會對別人提起的,因為他厭惡這塊玉飾,厭惡這個名字。我也是因為我父皇的所願,才知道來龍去脈。”打開盒子看著玉飾,它同它的主人一樣,都是為人拋棄,孤獨飄零。

  “這塊玉飾,是我皇爺爺送給我父皇他們兄弟每一個人弱冠之年的禮物。玉飾的龍紋都是一樣,隻有刻字不一樣。皇爺爺想給皇叔取名朱佑桓,所以這塊玉飾,刻的是桓字。”而他的父皇,刻字則為一個“樘”字。

  “那為什麽,王爺他從來不用這個名字呢?”盛祜倒還真是第一次聽到朱無視還有另一個名字。

  “因為皇叔他從來不承認這個名字。”朱厚照歎了口氣:“父皇說,因為掛念母親,所以皇叔才會一直用的他母親給他取的名字,也就是無視。”朱厚照沒有再往下說,反而是將盒子鄭重地交到盛祜手中:“盛祜叔,現在或許隻有你和小嬸嬸能讓皇叔收下這塊玉飾了,也算你們替我皇爺爺,替我父皇,了卻了他們的一樁心願吧。”

  “別!”盛祜慌忙收回手,他雖然不懂其中緣由,但有個事他是清清楚楚的,楚向陽的生父是皇族裏名字帶桓的,而目前朱無視是唯一一個,也就是說,朱無視特麽很可能就是楚向陽的生父!

  然後現在素心和他還在熱情似火地替楚向陽尋找生父!

  他現在懷疑他和素心是挖坑給他們自己跳!

  擺擺手,盛祜不再打聽下去,落荒而逃。他得先去問問朱無視,替素心出一口氣再說!

  ————

  獨自一人身處書房,他的眉間異常沉鬱。

  今天假裝若無其事地去了一趟驛館,李進的表現一如既往,與他是針鋒相對。

  “要麽是我想錯了,要麽,是他已經察覺到了我對他的懷疑。”

  朱無視自認為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毫無疏漏,卻沒想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壞了事。

  “可是,素心去望天湖做什麽?如如說的木雕,我沒有聽素心提起,素心回來後,我也沒有看到素心有這件東西。還是說,素心去望天湖,是另有目的?”

  閉上雙眼細細一想,望天湖與素心,能產生聯係的,也隻有被他葬在樹下的那塊石頭。

  生辰那日,聽得素心絮絮低語的聲音,可當他睜開眼便看到素心跑開的背影,他很疑惑,想要起身追上去,卻意外發現身邊的草叢多了一塊東西,拾起來一看,是一塊石頭,石頭上,刻了一個“心”字。

  握緊手中的石頭,他正要上前去,一陣嘈雜的馬蹄聲響起,原來是三皇子帶著一隊人馬前來接他。

  “十三弟,你終於回來了。”三皇子欣慰地點了點頭,看到朱無視身旁多了一個女子,他倒是有幾分意外。

  因為朱佑樘的突然出現,朱無視來不及跟素心謝謝她的禮物,雖然在他心中更是一份定情信物。而隨著後麵一係列事情的發生,他再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當麵問一問素心,這塊石頭的含義,是否果真如她那天在他耳邊所說:“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素心突然離京,他發了瘋一樣尋找,最後卻被告知,素心同古三通離開了。

  布滿血絲的雙眼,在那一刻,填滿了驚愕、質疑、怨恨與憤懣。

  他抓著來人的衣領,失控地衝著對方怒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說的都是假的,我沒有親眼看到,我不會相信的!”

  “可我為什麽要騙你?”來人平靜地反問朱無視。

  “因為你們都想阻止我和素心在一起!一定是你們逼著素心離開的!”

  “如果素心真的愛你,為什麽不跟你說一聲就自己離開?又為什麽剛剛好,她就碰到古三通?”來人的表情一直很平靜,其中多少帶著些無奈:“十三弟,既然素心已經跟古三通走了,你就放下吧。聽父皇的話,跟父皇道個歉,收下父皇送你的禮物。”末了想了想,拍了拍朱無視的肩膀,叫了他一聲名:“佑桓。”

  聽到這個名字,朱無視猛地甩開對方的手,憤怒地看著對方:“你可以叫朱佑榰,但我絕不可能叫朱佑桓!”

  自此一別,醉生夢死。

  有時為了避開人群,他獨自逃離。

  有一天偶然路過一地,那裏春暖花開,湖水潺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與他,形成鮮明的對比。

  “原來,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可笑自己,還將與他無關的東西,視若珍寶。

  可要說丟棄,他更是無法割舍。

  “既然你這裏生機盎然,你能不能分給我一點點希望,就當作是對我的憐憫?”

  把希望種下後,他其實也不知道這顆希望的種子能否發芽。

  如若不能,那便當作他親手埋葬了所有關於她的一切吧。

  “素心,希望你幸福。”

  盡管他更願意是由自己給素心帶來幸福。

  門“吱呀”一聲忽然開了,打斷了朱無視的思緒。

  抬起頭,素心端著茶水盈盈走來。

  “素心。”他連忙起身去接過來,又開玩笑說道:“素心,你還教我進門前要敲門呢,你自己怎麽不敲門?”

  “我敲了呀!”素心嘟囔一聲,辯道:“是你自己不知道在幹什麽,沒聽到,我這才開門的。”

  “是嗎?”聽素心這麽一說,知道自己誤會了,朱無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著素心就坐下來,還殷勤地要給素心捏捏肩。

  在他手剛碰到素心的時候,素心慌忙躲開,拉著他坐下,自己給他捏起了肩:“你可別!這都不是你的活兒,還是我來吧。”

  “素心,我會捏肩,我保證輕一點。”以為素心是不相信他技術,他著急地出聲保證。

  “你都給誰捏過?”素心蹙著秀眉,她確實是不相信。

  “我……”陷入沉思,搖了搖頭。

  印象中,他好像真沒給人捏過肩。

  “呐,等你學會了,我一定讓你給我捏肩!”素心及時地給了台階,雙手靈活地替他捏著肩膀。

  聽如如說,昨天發現自己不見了,他急壞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無視,我想跟你說件事。”想了想,素心還是決定告訴他,她為何去望天湖。

  “什麽事?”朱無視握著她的手,將她拉回到自己的雙腿上坐下。

  “你為什麽都不問我,我為什麽會去望天湖?也不問我發生了什麽事?”

  “素心,不要去想了……”他抓緊了她的手。

  “沒事。有你在我身旁,我不害怕。”素心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接著說道:“有人送來一個木雕,是我幼時的一件紀念品,我想知道究竟,就根據指示,讓如如駕著馬車,送我去了望天湖。”

  “我們去到那裏之後,隻看到公主他們,沒有看到別人,沒多久,一群黑衣人就出現了。如如和侍衛們為了保護我,都受了傷,再後來,我便被一個黑衣人劫走了。”

  朱無視靜靜地聽著,握著素心的手的力度更大了些。

  他不讓素心去想,是擔心素心害怕,可是他又何嚐不害怕呢?

  他已經失去了很多,而現在,素心是他絕對不能失去的美好。

  “那個黑衣人一直在說一些奇怪的話,說什麽要請我幫個忙,要在我的臉上刻一個字。我事後想想她的意思,應該是要在我臉上刻一個隻有八劃的字。不過,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字。”

  “素心,對不起……”他聲音暗啞,二十年前他已經親手傷害過素心一次了,他決不允許素心再因為自己而受到任何傷害!

  “無視,你不要老是跟我說對不起,我們是夫妻了,本來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呀!”素心說得很是瀟灑,朱無視見著她那副昂首挺胸的模樣,也不禁笑了出來。

  “可我隻想讓你享福,有難我來當就好。”說著,他湊上去,吻了吻她的臉頰。

  “我不要!”素心別過臉,離開他的懷抱,走到一邊:“同船共渡,同林飛鳥,哪有什麽事都是你扛,我袖手旁觀的道理?”

  “你說的對。”朱無視黏上來,從背後抱住她:“不過,你還有一點說漏了,除了同船共渡,同林飛鳥,還有一個啊。”

  “一個什麽?”

  “同床共枕。”他慢條斯理地回答道。

  她小臉蹭的一下紅了,掙脫開他的懷抱,就往門口跑去:“我去廚房看下你的珍珠糕好了沒!”

  “素心,我們都是夫妻了,本來就是要同床共枕的呀!”他學著她的話說道。

  “我不聽!”素心叫道,關上門後便匆匆往廚房走去。

  還好這裏沒有護衛,否則後果很嚴重。

  素心走後,朱無視無奈地端起茶來喝,想到素心方才告訴他的,他的眉頭再次鎖緊。

  “那群黑衣人果然是項莊舞劍,誌在沛公。不過,劫走素心的那個黑衣人說要在素心臉上刻一個字,是什麽字呢?”

  這一沉思,又不知了時辰。

  “王爺!”伴隨著急切的呼喊,門被人粗暴地推開。

  “盛祜,本王是否同你說過,進門前要敲門?”朱無視放下茶,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盛祜。

  “王爺,我有個事要問你!”盛祜一邊說著,一邊很是聽話折返回去敲了下門,隨後快步走到朱無視跟前:“很重要的事!”

  看著盛祜這急衝衝的架勢,朱無視隻覺不妙,後退一步,與對方拉開距離,警惕地看著對方:“什麽事?”

  “你們皇族裏,有沒有誰的名字帶桓字?”盛祜開門見山。

  “沒有。”朱無視幹脆利落。

  “那有沒有一個叫朱佑桓的?”

  “沒有。”

  “那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素心的事?”

  遲疑了一下,朱無視點了點頭:“有。”

  “前麵兩個問題的答案不應該也是有嗎?”

  盛祜的話音剛落,朱無視的眼神忽然變得陰鷙:“本王跟你說過了,沒有朱佑桓這個人。”

  “真的沒有嗎?”盛祜看著朱無視,毫不躲避對方極不友善的態度。

  “沒有,就算有,朱佑桓這個人也早就死了。”朱無視的語氣陰冷無比:“一個死人,你問他做什麽?”

  “死人?”盛祜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周圍的溫度不知何時也低了許多,竟惹得他微微發顫,他從朱厚照那裏聽到朱無視不接受“朱佑桓”這個名字,可是看朱無視現在這般陰沉的臉色,與其說他不接受,倒不如說他極其仇恨。

  書房內,死一般的沉靜。

  盯著朱無視看了許久,盛祜緩緩開口:“可你不是活生生地站在我麵前嗎!”

  朱無視並非毫不知情,當聽到盛祜這麽問他,他立刻明白了什麽,反問道:“誰告訴你的?”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我隻想知道,朱佑桓真的是你?你真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朱佑桓?”

  “沒有。”朱無視越過盛祜,往門外走去:“本王已經同你說過了,沒有朱佑桓這個人。就算有,朱佑桓也早已死了。”思緒紛雜,他已無意去盤問盛祜為何知道這陳年舊事。

  “死?”盛祜轉過身,門口已經不見朱無視的蹤影:“可你明明承認了吧,你就是朱佑桓。王爺,你為什麽這麽仇恨你父皇給你取的這個名字,已經到了……到了說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