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六麵首
作者:甜心菜      更新:2021-07-07 07:42      字數:4456
  當裴前來接虞蒸蒸時, 她正和容上麵對麵站在一起。

  他們之間的氛圍很是詭異,一個麵色無辜,一個臉黑如炭, 兩人皆是沉默不語。

  不知怎地, 虞蒸蒸的眼神迸發出強烈的審視之光,好像對麵是犯了滔天大罪的死刑犯。

  裴前小心翼翼的上前,將熱好的湯婆子, 恭敬的遞給了她“轎輦已備好, 恭迎仙尊回山。”

  虞蒸蒸瞥了他一眼“是來迎我, 還是迎他”

  裴前一怔,呆滯的眸光移向她的身後。

  他們都是他的主子, 他迎誰不是迎

  昨日不還好好的, 怎麽今日兩人就處成了仇人

  難道

  裴前的視線向下移去, 緩緩落在了容上的腰間。

  難道是王上的腰子不行了

  是了, 王上七年未用過, 便是一把寶刀放上七年也要生鏽了。

  也不怪仙尊生氣, 七年沒見麵,本該是濃情蜜意之時,在緊要關頭卻發現王上不舉這事放在誰身上, 誰能受得了

  裴前怕盯久了, 再惹得容上不快,他連忙收回視線,垂頭答道“自然是迎仙尊回山。”

  虞蒸蒸輕嗤一聲, 頭也不回的俯身坐上了轎輦。

  裴前正要說讓人起轎, 卻聽轎輦中傳來她略顯疲憊的嗓音“叫鋼凜一起上來。”

  他似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鋼凜是誰,怔愣了一瞬之後,才轉頭看向容上。

  見容上點頭, 他恭聲應道“是。”

  轎輦是虞蒸蒸花重金打造的,因為她恐高的原因,這轎輦有些像是馬車的車廂,裏麵的空間寬鬆舒適,剛好夠她躺著小憩。

  抬轎輦的是容上留下的傀儡少年,他們會騰雲而行,四人抬著轎輦又穩又快,早已成為虞蒸蒸的禦用轎夫。

  連下了幾日的鵝毛大雪,許是因為容上的元神屬陰寒,她一到冬日便畏寒極了。

  裴前這個木頭疙瘩,她沒有吩咐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會主動去做。

  也不知今日怎地開竅了,竟在轎輦裏鋪滿了柔軟的狐狸皮,還在轎輦的角落四周都擺好了滾燙的湯婆子。

  她一進來,便感覺冰涼的手腳緩和了不少。

  有一隻蒼白削瘦的大掌,掀開了轎輦的黑色布簾,他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抵在轎輦的邊角之上,看起來如此賞心悅目。

  冷風打著轉兒的往轎輦裏鑽,她忍不住別過頭打了個噴嚏,輕輕吸了吸鼻子“脫鞋。”

  容上沒有說話,隻是按她的話來照做。

  他俯下了身子,赤著腳坐進了轎輦之中。

  轎輦寬大,他便與她保持了距離,坐在離轎輦門口最近的地方。

  虞蒸蒸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往他身邊靠了靠。

  人一動,而鈴響不止。

  容上都不用抬眸,隻聽她發間的鈴鐺響,便知道她朝他湊了過來。

  在她貼上他的時候,他輕歎一聲“仙尊,男女”

  話還未完,他便怔住了。

  隻見她慫著鼻子,像是外出覓食的狼狗一般,用力的在他身邊嗅來嗅去。

  容上眸光不解“仙尊在做什麽”

  虞蒸蒸被他一喚,慢吞吞的抬起頭來“哦,沒事。”

  “就是聞聞你有沒有腳臭。”

  容上“”

  他的呼吸停滯一瞬,眸光無奈“有嗎”

  虞蒸蒸搖了搖頭“沒有。”

  說罷,她就動作自然的躺了下去,雙臂環住他的腰身,把半個身子都壓在了他的腿上。

  容上不禁失笑。

  原來她的目的就是這個。

  他的手臂垂放在半空,想要落下,卻又怕她發現異常。

  猶豫片刻,他的手掌終是收了回去“仙尊”

  虞蒸蒸含糊應道“我累了,有事等我睡醒再說。”

  這話倒是沒說謊。

  她昨晚一整夜都沒睡,自然是累了。

  她總覺得他要是沒失憶,肯定會半夜翻窗戶闖進她屋裏,沒準還會像小說裏那樣,抱著她睡兩個時辰,趁著她沒醒之前再離開。

  所以她就苦守了一整夜,最好能給他來一個甕中捉鱉。

  誰知道,她等到天明,最後連根鱉毛都沒等到。

  待她頂著黑眼圈翻窗進了他的屋裏,才發現他本人還赤著半身,正躺在榻上酣睡如豬。

  她本想用入夢術試探,但許是因為陸任賈給他續命的原因,她進不去一個死而複生之人的夢境。

  折騰了一晚上,她早就精疲力盡。

  說起來,裴前難得貼心一次,睡在柔軟的狐狸毛上,就是要比直接睡下舒服多了。

  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沒過多大會兒,便緩緩闔上了雙眸,發出了微不可聞的輕鼾聲。

  容上垂眸望著她,微涼的指腹落在她的頰邊,輕輕摩挲了兩下。

  真好。

  又能守在她身邊了。

  望著她蒼白的小臉,他捉住她的一雙小手,掌心中緩緩流淌出溫熱的暖光,那暖光從她的指尖融入,很快便傳遍全身。

  她微微蹙起的眉頭,總算是舒緩了下來,嘴角掛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容上將掌心貼在她小腹上,繼續幫她暖著身子。

  她快來葵水了,自己也不記著些,倒是記仇的時候,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要記的清清楚楚。

  他輕歎了一口氣,削瘦的指尖微動,將她額間的碎發別到了耳後,俯身在她唇角落下輕輕一吻。

  待虞蒸蒸醒來之時,轎輦已然停穩在歸墟山上。

  聽到轎輦外傳來裴前的聲音,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容上腿上爬了起來。

  也不知怎地,這睡了一個時辰,醒來卻是將疲憊一掃而空,後腰的酸痛也消失不見了。

  她彎腰跳下了轎輦,剛要活動一下筋骨,裴前卻端著一隻湯碗送進了她手裏“仙尊想必還未用早膳,屬下命人備好了紅糖雞蛋水,為仙尊驅寒暖體。”

  虞蒸蒸捧著溫熱的碗沿,怔愣了片刻“裴前,你今日腦袋是不是被門夾了”

  裴前“”

  他被她噎的喉間一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屬下的腦袋並沒有被門夾過,仙尊還是趁熱喝,放涼

  了會傷胃。”

  虞蒸蒸咂了咂舌,裴前跟了她七年,大事他都能搭理的井井有條,就是照顧她衣食起居方麵,他從未幹過一件人事。

  前幾年的時候,裴前給她放的洗澡水是冷的,在她床榻上鋪的是千年冰石,在她痛經的時候,他端上來的永遠都是冷萃泡出來的涼茶

  當她質問他能不能長點腦子,他還委屈巴巴的,說他曾經伺候鬼王的時候,都是按照這般打理照料。

  即便在她訓斥過後,裴前還總是習慣性的端上冰冷之物,這還是裴前頭一次主動給她送熱茶。

  虞蒸蒸咬著裹著紅糖水的雞蛋,嘴裏含糊不清的誇讚道“裴前,你總算做個人了。”

  裴前曬笑兩聲,眸光不自然的望向了轎輦中的容上。

  他伺候了王上幾萬年,那些習慣自是不容易改掉,若非是王上叮囑,他這會兒端上的大概又是冰粥一類的食物了。

  “仙尊,拜師考核已準備就緒,隻等您”

  他的話還未說完,虞蒸蒸的耳朵便開啟了自動屏蔽的功能。

  她轉過頭,掀起黑色的車簾,看向轎輦裏的容上“你怎麽還不下來”

  容上斜倚著轎輦,修長的手臂撐著臉側,嗓音淡淡道“腿麻。”

  聽聞這話,虞蒸蒸不禁老臉一紅。

  她有這麽沉嗎

  她早就辟穀了,不吃飯也不拉屎,應該也不怎麽沉吧

  她埋下頭去,麵色羞紅的跟他客套了一句“要不,我抱你下來”

  容上微微頷首“那便勞煩仙尊了。”

  虞蒸蒸“”

  她怎麽也沒想到,失憶的他和不失憶的他,都是一樣的厚顏無恥。

  可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她總不能說話不算數。

  虞蒸蒸探進去半個身子,她腳下踩著步輦,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她的修為增進,抱一個容上自然不成問題,問題是他一米九的個子,蜷在她懷裏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容上似乎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他摟住她的脖子,將腦袋貼在她的胸口,像極了霸道總裁的小嬌妻。

  一轉頭,虞蒸蒸才發現,方才還空蕩蕩的身後,此刻站滿了烏央烏央的黑衣弟子。

  那些弟子們,眼睛裏都充滿好奇的光彩,看一眼虞蒸蒸,再看一眼容上。

  虞蒸蒸惡狠狠的瞪著裴前,而裴前卻一肚子的委屈難言,明明就是她先把他的話當做耳旁風的。

  他都說了,拜師考核準備就緒,前來拜師的弟子們早在一旁等候許久,他會讓弟子們先上前叩拜她。

  誰料她壓根一句話都沒聽進去,還跑去和王上搭話了。

  虞蒸蒸哪裏管裴前委屈不委屈,她將容上直接扔給了裴前,一陣風似的走的遠了。

  黑衣弟子們隻來得及看見一道綠光,待眨了眨眼後,她已經沒有了蹤影。

  眾人心中不禁暗歎,果然不愧是雙係木靈根的老祖宗。

  虞蒸蒸並未回欒殿,她還沒忘記自己要做什麽。

  不管容上失沒失憶,還是穩妥些,先將他留下就是了。

  她直接去了主殿,那是修羅王用數不盡的極品靈石打造的宮殿,奢靡又高貴。

  上次來這裏時,她還像個小雞崽子似的,站在殿下瑟瑟發抖,像是砧板上的魚肉,隻能任人打殺。

  而這一次,她卻成了鬼宗門的主人,坐在那屬於容上的尋龍玉椅上,體會著高處不勝寒的寂寥。

  就在她失神之時,裴前已經追了上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

  裴前走到珠簾後,對著虞蒸蒸低聲道“這是南海的龍王妃,也是南海七太子的母親眠窕夫人。”

  她微微頷首,原來這位就是魏生津的母親。

  聽說這是位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在南海龍王被容上殺死後,眠窕夫人並未密謀為龍王報仇,反而還警告南海所有人不許找容上報仇。

  魏生津因為私自報仇,於七年前被眠窕夫人抓了起來,活生生的打斷了一條腿不說,還被帶回龍宮鎖了起來。

  在天帝死後,天界亂作一團,自然沒空去管南海。

  而南海龍王的位置一直空缺著,龍太子們都對那龍王之位虎視眈眈,這次眠窕夫人來,怕是想求她幫助魏生津登位。

  正想著,隻見眠窕夫人對她俯身一拜“見過歸藏仙尊,妾身攜幼子前來拜訪。”

  虞蒸蒸秉承了來者是客的原則,笑眯眯的望著眠窕夫人“夫人真客氣,來就來吧,還帶什麽水果。”

  眠窕夫人“”

  七太子從眠窕夫人身後鑽出“你腦子裏想什麽呢,你看我像柚子嗎”

  虞蒸蒸眸光凝重的盯著他,直將他盯得渾身發毛,她正要說什麽,眠窕夫人卻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住口”

  七太子被抽的齜牙咧嘴,他憤恨的瞪了一眼虞蒸蒸,若不是他娘強迫他來,打死他都不想再見到她這個麻煩的女人。

  虞蒸蒸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就好像她是請了魏生津家長的惡毒班主任似的。

  她托著下巴,開門見山道“有什麽事,你便直說吧。”

  眠窕夫人遲疑片刻,麵帶請求“聽聞仙尊要出山收徒妾身給仙尊帶來了見麵禮,還望仙尊笑納。”

  虞蒸蒸一愣,合著眠窕夫人是想走後門,讓她收魏生津為徒。

  她側過頭,努了努嘴,示意眠窕夫人看一看殿內的裝潢“你看我像缺錢的樣子嗎”

  不說容上給她留下的財寶金銀,就光是將這宮殿拆掉,那些靈石便足以抵得上十個南海龍宮。

  眠窕夫人挑唇笑道“妾身要送給仙尊的,自然不會是那些俗物。”

  虞蒸蒸有些興致缺缺,她什麽都不缺,更是不想收魏生津為徒。

  說到底,眠窕夫人就是想利用師徒的名分,去威懾魏生津的競爭對手。

  她可沒興趣被人利用。

  不過既然眠窕夫人都找上門了,她也不好直接拒絕。

  虞蒸蒸敷衍的應了一聲,眸光透過珠簾,落在殿外等候的黑衣弟子身上。

  為首的是容上,他還是萬年不變的白衣,在一群黑衣之中,便顯得尤為奪目。

  他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不疾不徐的抬起長眸,慢吞吞的朝著她的方向看去。

  他望著她的神色溫和,再也沒有當初逼人的戾氣,像是被磨平渾身

  尖利的刺蝟。

  如今的他,到底是容上,還是鋼凜

  眠窕夫人的拍手聲,喚回了虞蒸蒸神遊天外的思緒。

  她怔愣的看向眠窕夫人,隻見有六個帶著麵紗的白衣美少年,從眠窕夫人身後走了出來。

  有穿堂風吹過,拂起那一層薄薄的麵紗,為首的那白衣少年,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

  他眉眼如畫,唇紅齒白,舉手投足間帶著渾然天成的從容淡定,竟是有分容上的氣質。

  眠窕夫人笑道“仙尊身旁沒有個體己人照料,這是妾身精心挑選的侍從,定是能將仙尊的起居搭理的井井有條。”

  聽到這話,裴前額間滴落下一顆豆大的汗珠。

  什麽侍從,說的倒是好聽,其實就是出賣身子伺候人的麵首罷了。

  真是大意了。

  他以為眠窕夫人是來求仙尊幫忙的,誰料眠窕夫人竟是給仙尊送麵首來了。

  送也就罷了,這一送還送了六個

  這六個麵首,若是再加上王上,這樣一人伺候仙尊四天,七個人剛好能輪完一個月

  裴前搖了搖頭,將這該死的想法甩出了腦海。

  他死死的咬住牙關,甚至不敢抬頭去看王上此刻的臉色。

  他隻能不斷在心中哀求,仙尊可千萬不能答應,最好把那六個麵首和眠窕夫人一起扔出歸墟山才好。

  眠窕夫人望著失神的虞蒸蒸,笑容越發燦爛“仙尊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