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七個女配這章是山水的結局,幾乎……
作者:甜心菜      更新:2021-07-07 07:39      字數:5028
  山水一身大紅喜服, 微風拂過她的麵頰,吹動她額間垂下的鳳冠流蘇,泛著寒光的銀劍折射出她蒼白的麵容。

  她的手臂在顫抖, 可攥住劍柄的手指, 卻是死死的叩住,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向逢嘴角的笑容凝住,他背對著她的身子, 緩緩的側了過去。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 山水會在他背後捅刀子。

  明明前一瞬, 他還激動的抱住山水,她也沒有任何掙紮和異動。

  不過就是他轉身與安寧說話的功夫, 山水便提著劍狠狠刺穿了他的身體。

  山水捅的是心髒的位置, 她這是想讓他死啊。

  可她不知道, 他的心髒異於常人, 往右長偏了一寸, 她這一劍根本就殺不了他。

  他的麵部肌肉抽搐了兩下, 嗓音輕顫“為什麽”

  山水笑了,明明她眼中含淚,可嘴角卻在笑“這是你欠我的。”

  是了, 這是他欠她的。

  隻是因為她藏有私心, 不自量力的想要救下向逢,便連累父親慘死在向逢的仇敵手中。

  她和父親連同那棺材鋪,一起被燒成了灰燼, 而被救下的向逢, 甚至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當年之事,她怨不得旁人,是她自願救下向逢, 是她跪求雪惜帶走向逢,哪怕向逢不記得她,她也無話可說。

  可重活一世,為何她又與向逢扯上關係,還成為向逢和雪惜之間的犧牲品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被他扇耳光,要被他罵賤人,要被他強迫末了,他還要利用她得到衡蕪仙君的護身玉,將她身上最後一絲利用價值也榨幹

  如果說向逢不顧一切想要救活雪惜,是因為他欠雪惜的,那他欠她的這一切,又該怎麽還

  顯然,向逢並沒有聽懂她的意思。

  他隻以為她口中所說的你欠我的,是指他失智後強迫她這件事。

  向逢沉默了。

  雖然他不是有意為之,可錯了就是錯了,如果她隻有捅他一劍,才能解心頭之恨,那他認了便是。

  她說的沒錯,在這件事上,他的確虧欠了她。

  向逢抬手斬斷胸前的長劍,那半截劍刃斷在體內,卻是疼痛到無法呼吸。

  他強忍疼痛,態度誠懇道“山水,對不起”

  話還未說完,他便被山水推了一個趔唨,歪歪斜斜的栽倒在地上。

  向逢摔得渾身沾滿血水和汙泥,胸前撕裂的疼痛令他呼吸凝重了兩分,他緊皺雙眉,眸底已是浮現出一絲不悅。

  他是對不起山水,可那日他也是受人暗算,他隻是無心之過。

  若非是他心髒長偏了些,他便已經死在山水這一劍上了,他用性命還她的貞潔,這難道還不夠嗎

  雖然心中不快,但他並未表現出什麽來,他想將此事跟山水做個了結。

  若是山水覺得這樣可以發泄的痛快,那就隨便她發泄吧。

  向逢這樣想著,剛想說些什麽,卻見山水直直的朝著他身後的方向跑去。

  他甚至還未反應過來,待他回過頭時,山水已經將那半截斷劍,狠狠的刺入了安寧的心髒裏。

  安寧的麵色慘白,她幹澀的唇瓣在顫抖,嬌豔欲滴的鮮血從她唇邊滑落,一滴又一滴。

  她終於撐不住,緩緩的倒了下去。

  向逢瞳色一緊,太陽穴處的青筋突突跳動,血絲遍布他的眼眸,他的麵目逐漸扭曲,逐漸猙獰。

  明明等他將元神煉為丹藥,他便可以吊住安寧的性命,待尋找到凝魂珠,雪惜就有救了。

  就差那麽一點點

  下一瞬,他止不住哆嗦的手臂,已經高高抬起。

  “山水”

  伴著衡蕪仙君撕心裂肺的叫喊,隻聽到撲哧一聲,那是劍刃刺穿身體的聲音。

  向逢瞪大了眼睛,呼吸在這一瞬停滯住。

  他的劍,刺穿了山水的身體,從後背而入,胸前而出。

  空氣仿佛凝固在此刻,寂靜到他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黏稠的血液順著劍身蜿蜒而下,她的血流到他的手掌間,在他的皮膚紋理間流淌,像是一朵肆意綻放的彼岸花。

  那樣妖冶美麗,那樣觸目驚心。

  山水在笑,她眸底是一絲即將解脫的快意,她笑的如此暢快。

  衡蕪仙君掙脫束縛,不顧一切的向她奔去,可離她還有十步之遠時,他聽到她歎息道“不要過來”

  山水側過頭,透過垂於額間的鳳冠流蘇,笑著看向他“你敢過來,我就跳下去。”

  衡蕪仙君頓住腳步,明明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可他卻覺得她那樣遙遠。

  他想不管不顧的衝上去將她擁入懷中,想把向逢這個豬狗不如的牲畜砍成肉醬,想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從此擺脫過去的枷鎖,與她隱歸山林之中。

  但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隻能這樣看著她,就隻能看著她。

  山水見他沒再向前,終於鬆了口氣,她微微抬起下頜,將眸光與呆滯的向逢對上。

  她嘴角的笑容愈發濃鬱,眼角卻滑下一行清淚“向逢,我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棺材鋪裏救下了你。”

  向逢眼眸猩紅,他似乎沒有聽懂她的話,眸中滿是迷惘之色。

  山水還在自顧自的說著,她低垂著眸子,口腔內是鐵鏽的血腥味。

  身體的抽痛令她呼吸略顯不暢,可她卻沒有停下,仿佛是想將兩輩子的怨恨都發泄出來。

  “我這兩輩子,救過你三次。”

  第一次,是在山林裏。

  她到了該及笄的年齡,父親憂愁她嫁不出去,便整日請媒人上門,希望能給她物色一個好郎君。

  她嫌父親嘮叨,也嫌媒人像是挑揀豬肉一般,對她說三道四,指手畫腳。

  為了逃避媒人,她借口外出打豬草,背著竹簍筐跑到了城外郊野的山林上。

  那時正是春日,漫山遍野都是迎春花,風兒一吹,便飄來花香四溢。

  她用豬草刀割完豬草,便躺在迎春花從中小憩,睡著睡著,卻被倉促的腳步聲吵醒。

  她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個麵容蒼白的黑衣少年,他眉宇間透著英氣,緊緊抿住的薄唇猶如桃花瓣,是她見過最俊俏的郎君。

  他的身上有血,步伐跌跌撞撞,一看便是受了傷的。

  見他暈倒在花叢中,遠處似乎還有人在追他,她突然想起了父親說過的話。

  她父親總說,好人有好報,要日行一善,方可善終。

  於是,她爬到他身邊,用豬草和迎春花蓋住他的身體,又拿著豬草刀站起身來,佯裝出尋找豬草的模樣。

  有人追了過來,路過她身邊時,頓住腳步問她有沒有見過一個黑衣男子。

  她麵上帶著純真的笑意,隨手指了個方向“你們是官府吧我就說他肯定是牢裏逃走的犯人。”

  那人被她的笑容迷惑,毫不懷疑的朝著她指的方向追去。

  待那人走遠,她將豬草收進竹簍筐裏,將他背到了附近不遠處的破寺廟中。

  那寺廟是乞丐的住處,她不能把他帶進城裏,隻能先委屈他住在破廟裏。

  之後的每一天,她都會起一個大早,買上兩個肉包子,而後興衝衝的跑到城外,摘上一支迎春花,將包子和迎春花偷偷放在他的身邊。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月。

  直到再次見麵時,他身受重傷,衝進了她父親的棺材鋪裏。

  那是她第一次和他說話,她清楚的聽到自己逐漸加速的心跳聲。

  可他很快就又昏倒了。

  她將他藏進棺材裏,她以為這一次,還能幫他度過難關。

  她還想等他醒過來,就對他表白心意,將送花和包子的事情告訴他。

  可她終究是沒能等他醒來,她和父親都死在棺材鋪裏,伴隨著那熊熊烈火,被燒的隻剩下一抹灰燼。

  生前的軀體被燒毀,她就連投胎轉世都做不到,若非是容上搭救,她早已成了遊蕩在世間的孤魂野鬼。

  可憐她的父親死無葬身之地,她卻忘掉前生,快活無憂的跟在他身邊,成了這罪魁禍首的徒弟。

  山水說到這裏時,她烏黑的發絲已然全部化作蒼蒼白發,襯的她殷紅的唇猶如鬼魅。

  向逢瞪大了眼眸,死死的盯著她,泛白的唇瓣微微張合,像是一條被丟在岸上即將窒息的魚兒。

  他的牙關在顫抖,猶如置身於臘月寒雪之中,心髒被凍得生疼,冰冷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

  難怪他每次提起此事,雪惜都總是含糊不清的轉移話題。

  原來,從棺材鋪救下他的人,根本就不是雪惜。

  每日清晨給他送去迎春花和肉包子的人,也不是雪惜。

  都錯了,全部都錯了

  他拚命的搖著頭,有一滴鮮紅的淚水落下。

  當年向家慘遭滅門,他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是那每天一支的迎春花,喚起了他生的渴望。

  他愛上雪惜,便是因為那積攢了三十多支的迎春花。

  可到頭來,全都是一場空。

  這一次他就連自欺欺人都再難做到。

  因為山水說的都是對的。

  他暈倒在迎春花叢中,醒來卻在一個破廟之中。

  乞丐曾告訴過他,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將他扛了進去,他一直以為那年輕姑娘是指雪惜。

  可他如何都沒想到,救下他的人,就是棺材鋪的小姑娘。

  明明該哭的人是山水,可山水卻笑得開心。

  她伸出手臂,用掌心攥住劍身,笑容越發燦爛明媚“山水是你給我取的名字。因為你說,山水有相逢。”

  “可我希望,山水不相逢。”

  “我願在十八層地獄受苦輪回,隻換我永生永世與你不複相見。”

  說罷,她用力攥緊劍身,毫不猶豫的將長劍從胸口拔了出來。

  殷紅的血液爭先恐後的從血窟窿裏流出,她好像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鮮血將她的嫁衣浸透,那血紅色觸目驚心。

  衡蕪仙君再也忍不下去,他額間的青筋凸出,呼吸艱難道“山水,我求你,你還有我,求你活下去”

  山水望著他,眼圈微紅“你和他又有什麽不同”

  “給我護身玉,是為了利用我傷害王上。”

  “你在青城山故意離開,給他機會劫走我,不過是想將計就計,演一出戲給王上看。”

  “你說要風風光光的娶我,卻把我的大婚之日變成墳場。”

  “我在你眼中,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籌碼。”

  衡蕪仙君呆滯了一瞬,而後拚命的搖頭“不是,不是這樣”

  一開始,他將護身玉交給山水,確實是想利用她得到元神。

  可在向逢強迫過她之後,他就發誓要好好待她,再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從那時起,他便再也沒生出過利用她的想法。

  當他們出了幻境,去到了青城山,他察覺到她頻繁的靈魂出竅,他命屬下偷來了天帝的往生鏡,通過往生鏡得知了山水的過去。

  當山水的記憶恢複,便是她死去之時。

  他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

  於是,他按照原計劃進行,想要奪取容上的元神,煉製出丹藥後喂山水服下。

  誰料容上陰險狡詐,竟將元神劈開成兩半,他發覺山水的精神越來越差,隻好匆匆定下大婚之日,與蕭玉清聯手設下天羅地網,意圖在昏禮上奪走容上的元神。

  衡蕪仙君磕磕巴巴的解釋著,急的後背布滿汗水,恨不得將心剜下來給她看。

  山水沒有說話,隻是苦笑一聲。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抬頭看著向逢“我早就知道你的心髒長偏了一寸,你之前喝多了告訴我的。”

  向逢僵直了身體,垂在身側的手臂止不住的哆嗦。

  她說,她知道他的心髒長偏了一寸。

  所以,她方才根本沒想殺死他

  山水死死咬住唇瓣,趁著他那一瞬間的怔愣,飛快的從他手中奪過元神,大步朝著虞蒸蒸的方向跑去。

  她對不起容上。

  這是她死前,為容上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在容上將元神交給她時,曾低聲叮囑了她幾個字,他說元神給蒸蒸。

  元神可破世間萬毒,元神可救世間萬物。

  她明白他的意思,隻要她把元神給了蒸蒸,蒸蒸身上的毒便會立刻解開,再也不用受人脅迫。

  他以性命相付,她又怎能負了他的信任。

  原本正在觀戰的天帝,望著飛奔向虞蒸蒸的山水,似乎明白了什麽,他低聲的嘶吼道“快攔住她”

  有天兵朝著山水追去,可他們如何能追的上拚盡全力的山水。

  天帝的麵部肌肉抽搐了兩下,太陽穴處的青筋繃緊,對著下屬冷聲道“拿弓箭來。”

  下屬將弓箭遞上去,天帝麵無表情的望著奔跑的山水,拉弓搭箭一氣嗬成。

  帶著肅殺之氣的兩支箭羽,劃破寂靜的空氣,發出陣陣嘶鳴之聲。

  那鋒利的箭頭先後射向山水,一支箭羽飛向她的腦袋,另一支箭羽飛向她的脖頸,下手不留一絲生機。

  衡蕪仙君一邊低吼,一邊朝著她跑去,他跑得跌跌撞撞,整個斷崖都響徹著他撕聲的喊叫“山水,蹲下”

  箭羽射飛了她的鳳冠,一頭華發散落而下,襯得她大紅的嫁衣越發嬌豔,她不避不躲,甚至絲毫不理會另一支長箭即將到來。

  在下一瞬,另一支箭擦斷了她脖間的一縷白發。

  在距離虞蒸蒸還有一步之遙時,她停住了腳步。

  山水緊緊捂住被第二支箭羽割斷的喉嚨,喉間的呼吸斷斷續續,猶如漏了氣的破袋子。

  熟悉的疼痛,喚回了她最熟悉的回憶。

  她唇邊泛起一絲苦笑,將掌心中的冰色琉光,緩緩向下壓去。

  見那琉光漸漸融進虞蒸蒸的體內,山水終於鬆下了一口氣。

  她緩慢的轉過身去,望著向逢道“我,我說救過你三次,第三次是在剛剛,安寧要推你下崖,我推開了你,拿拿劍捅傷了她”

  向逢大口的喘息著,他的胸口憋悶,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掌緊緊抓住,說不出的窒息感。

  她是在救他。

  可他卻毫不猶豫的刺穿了她的身體。

  為什麽她不立刻告訴他真相

  為什麽為什麽

  他望著山水捂在脖頸上的手掌,不斷有血淚流淌而下,他痛哭流涕,鼻涕混著血水落在地上。

  向逢丟掉了自負的傲氣,他雙膝彎下,跪在地上,用獨臂強撐著身體“山水,你不能死,你不要死,求求你”

  他張著嘴,語序顛倒的自言自語道“山水,師父來救你,不要怕,師父把元神搶回來,搶回來就可以救你了”

  山水笑而不語,隻是用指尖蘸著黏稠的血水,在那無名靈位上,寫下了她自己的名字。

  她從未想過殺他,她想要的,是他親手殺了她。

  或許他還沒有意識到,可她清楚的感知到,他喜歡她。

  這漫長的幾千年,幾十萬個朝夕相處的時辰,他又怎會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殺人誅心,這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至於向逢的死活,那就要交由容上來處置定奪了。

  山水放下靈牌,最後看了一眼衡蕪仙君,她哭著又笑著,殷紅的唇瓣輕啟“衡蘇,來生再見”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也是最後一次。

  衡蕪仙君終是沒有追上她的腳步,她像是一隻翩然起舞的血色紅蝶,華發間的步搖輕顫,毅然決然的奔向斷崖。

  那片紅色裙角消失在眼前。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同朝著斷崖躍下。

  他要去找他的新娘子。

  天這麽黑,她會找不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