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天子崩 一
作者:拾一      更新:2020-03-21 00:35      字數:3163
  翌日。

  清晨。

  東宮之中,大殿之上。

  太子劉辯,少年錦袍,安坐桌前,目光看上手中的一本奏書,半響之後,才抬起頭,看著何進,微微有些皺起了眉頭:“舅父,你可知道太傅之位已虛設多年,突然封太傅,是否有些不妥也?”

  突然封太傅之位,讓他有些不安。

  而且這個太傅,還是給了一個黃巾餘孽,當有些滑稽。

  “殿下,如今南陽兵權,乃是殿下心腹之患,南陽越潁川,可直入關中,若是牧山率兵與十常侍為伍,殿下若想登九五之尊,恐艱難也,唯解南陽之兵權,才能讓殿下無後顧之憂,殿下何在意一點點的虛設之職呢?”

  何進聲音平靜,卻不可一世,有不容反駁之意:“臣都是為了殿下好,殿下要知道,在這京城之中,陛下尚未真正的信任殿下,殿下唯有手握兵權,方能自保,上位九五,還請殿下三思!”

  “這個……”

  劉辯有心反駁,但是聽到何進強勢的聲音,卻落了一個節拍,有些說不出來。

  “殿下,臣是不會害你的!”何進臉龐微微有些不悅,冷然的道。

  “好吧!”

  劉辯無可奈何,隻好應允。

  這時候何進才露出笑容。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很多了,太子出麵,他以勢壓迫,北宮之中,即使天子也難以反駁,這聖旨自當名正言順的頒發下去,八百裏快馬,奔赴南陽。

  但是宣旨的使臣才剛剛離開雒陽,雒陽就已經炸鍋了。

  “太傅?”

  “不可能,牧元中不過隻是黃巾投誠,官至南陽太守,何等何能,居然等上公之位!”

  “荒唐,朝廷荒唐!”

  “哎,朝廷讓某家實在失望,想某家十年寒窗,未能出仕,如今一黃巾之反軍餘孽,都能位列朝廷公位,何等可悲!”

  “如此朝堂,吾等天下士子,可有希望啊!”

  “大將軍何進,國賊也!”

  “……”

  牧山一步登天,引起了反應太過於猛烈了。

  如今的天下,還不是一個沒有秩序的亂世,朝廷製度之下,官爵晉升,講究的是資曆,一步登天者,都會引來眾怒,讓多少苦苦求官者怨憤不宜。

  牧山成為了其中。

  而何進,肆意封官爵,也讓他的聲望在天下人之中的走向了一個跋扈權臣的印象之中。

  ……

  太尉府。

  盧植與王允對立而坐,兩人飲酒,酒過三巡之後,才開始商談。

  王允道:“子幹兄,何進如此弄權,非大漢之福!”

  “吾何不知也!”

  盧植苦笑:“可當今之上,太子信他,吾能耐他何也!”

  “未雨綢繆!”

  王允執著的道:“我們可不能讓皇權旁落,天下正統衰弱,以臣逆君,以仆傷主,可對不起皇恩浩蕩!”

  “太子非當今天子,當今天子,昔年忍讓之心,讓人不寒而栗,可太子卻怯懦,他不敢反何進!”

  盧植道。

  “我們決不能讓朝廷落入此人之後!”

  “你有何良策?”

  “請出陛下,做主天下!”王允堅決的說道。

  “可如今北宮之境,皆為何進北軍之統帥!”

  “西園精兵,或許能用!”

  “袁本初?”

  “還有曹孟德!”王允搖搖頭,吐出了一個名字,微微眯眼:“此子或許對天子有恭謹之心!”

  ……

  司空府。

  一個廂房之中,袁逢雙手背負,看著庭院外綻放的花朵,眸光獵獵:“太傅之位,何遂高這一次倒是下了重本了,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收回南陽兵權!”

  “如此肆意弄權,恐又是一個梁冀也!”

  坐在軟塌上的是袁隗。

  袁隗修養多月,身體之上,已有一些好轉,但是燒傷之地,卻無可逆轉,容貌破損,已是悲憤,常躲在屋中,性格也是越來越喜怒無常,聲音更是有些陰冷:“他若是奪得南陽兵權,那日後恐怕就難以撼動此人之位!”

  “我倒是沒想這麽遠!”

  袁逢道:“昔日陛下忌憚我們世家門閥之影響力,為對抗皇權,我們扶持何進,如今何進弄權,皇權旁落,我等自然要扶持正統!”

  “太子?”袁隗眸光一亮。

  “或者皇子協!”袁逢平靜的道。

  “可京師兵權,盡在何進之手,我們若有異動,難應其之怒,恐弄巧成拙,得不償失!”袁隗冷靜的說道。

  “關中之地,尚有一人,手握重兵!”

  袁逢雙眸之中,爆出一抹冷芒:“若得此人率兵而歸,必能壓其氣焰!”

  “皇甫嵩?”

  袁隗頓時明悟了,他微微皺眉,挪動了一下僵硬的身軀,道:“皇甫嵩此人過於剛直,因才不容朝堂之上,若非執兵之強盛,恐怕早就已經難存軍中,他未必願意為吾等所用!”

  “嗬嗬!”

  袁逢笑了笑,笑聲自信:“他的性格的確剛直,可也不是不能用,畢竟我們不是國賊,而何進才是國賊!”

  “那牧氏呢?”

  “牧山進京之事,我尚未弄清楚,但是以我所料,即使牧山進京,南陽兵權也未必會為他何進所用,亦可為我袁氏所用!”袁逢道。

  “可我如今之下場,皆為小賊牧龍圖所為!”袁隗怨憤的說道。

  “次陽,今之形勢,我們袁氏能不能繼續維四世之榮耀,就看雒陽之形勢,你需冷靜!”袁逢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

  “是!”

  袁隗冷靜下來,無論是他也還是袁逢,都是至高無上的家族主義者,為了家主,可舍掉一切,所以這一口怨氣他也還是壓下來了:“不過日後若有機會,還請兄長不要攔我!”

  “當然!”

  袁逢點頭,聲音之中,殺意淋漓:“不能為之所用,當淩遲殺之!”

  ……

  ……

  西鄂鄉侯府。

  庭院之中,百花綻放,春風如沐,牧景和戲誌才兩人對著石桌而坐,正在細細的在品茶,這可是南越之地上貢朝廷的一些珍品好茶,味道很甘醇。

  “好茶!”牧景親自泡茶,自己抿了一口之後,頗為滿意。

  “你這種品茶手法,頗為精細,少有人做到,這茶的確不錯,比酒要清心,苦澀入口,甘醇入喉,直入心扉!”

  戲誌才讚揚的說道。

  如今時代,喝酒才是招待了禮儀,青梅煮酒,溫酒代客,這才是士林之中的主流,至於茶,雖有,可喜歡的人並不多,而且大多都是粗糙泡飲,不如溫酒之細。

  “品茶是心情!”牧景微笑的道:“泡茶卻是一眾能安心的技藝!”

  “你如此算是安心了,得償所願了!”

  戲誌才最近得了不少自由,除了不能離開侯府之外,還算是有點活動空間,心情也開朗了不少,他本灑脫,既來之則安之,也並非一個怨天尤人之輩。

  “我不得不承認,我小看了何進的膽量,他能主政朝堂,的確並非僥幸,有一股常人沒有的魄力,敢為天下人之不為!”

  牧景笑了笑:“我也低估了何進對吾父的忌憚,他恐怕做夢都在忌憚父親的兵權,所以他願意以高誠意而安撫,讓我父親進京而來!”

  這一次的收獲,比他想象之中還要大,簡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讓他睡覺都想要笑醒過來。

  “這才遂了你的願!”

  戲誌才冷冷的道。

  “也不能這麽說!”

  牧景道:“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成,還是未知之數,不過好的開局倒是一定的,如今就看……“

  “看天子幾時駕崩!”戲誌才斜睨了他一眼。

  “誌才兄還是這麽聰慧!”

  牧景笑了笑。

  “你就不怕牧氏成為天下人誅殺的國賊嗎?”戲誌才問道。

  “你有怎麽知道,我們牧氏不會成為拯救大漢的功臣呢?”牧景反問。

  “自古以來,外藩進京,京城必亂!”

  “早亂了!”

  牧景淡然的道:“南陽的兵不進京,並州軍就不進京嗎,或許那西涼的兵也會進京,要怪,就怪這世道逼人,誰不想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可朝廷鎮不住天下,隻能破而後立!”

  “破而後立,一言四字,卻要多少人頭落地!”

  “你若不想更多的人頭落地,你就幫我啊!”牧景目光栩栩,道:“你若能幫我,或許雒陽能少死很多人!”

  “我不會為賊所用!”

  戲誌才執著。

  “你不想雒陽血流成河,我也不想,幫我就是幫你,我是賊,可我也在為朝廷而效命,白馬寺的禪言之中有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若是沒有下地獄之心,如何有拯救天下人之勇!”

  牧景侃侃而談,十足一個神棍。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戲誌才不得不承認,牧景的話多少能促動他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