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漫長的一夜 三
作者:拾一      更新:2020-03-21 00:35      字數:3658
  夜幕之下,烽火起北宮,不過造印監官署之中卻呈現出一片很安靜的氣氛,在官署的周圍都隻有工坊傳出來的聲音在響起。

  “世子,膳食來了!”堂上,霍餘風風火火的把膳食端進來。

  “中恒,這些東西收起來!”

  牧景把今天的收獲,一個玉戒,一個腰配,還有兩個玉玨,全部遞給他,道:“好東西來的,日後或許有用!”

  這是他一天時間把劉協和劉辯坑了一遍之後,得到的收獲。

  “是!”

  霍餘看了一眼,這東西明顯非富即貴,他連忙把東西收起來,然後才從長袖之中拿出一封密函,遞給牧景,壓低聲音,道:“世子,殿下遣人送來的信函,下午剛道!“

  “有人知道嗎?”

  “沒有,信函直接遞在我手中!”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牧景斜睨了一眼,道。

  “諾!”

  霍餘把信函留下之後,躬身退下去。

  “侍奉兩個小屁孩大半天,可是餓死我了!”

  牧景夜遊洛水本來就餓了,三兩下吃了晚飯。

  吃完晚飯之後,牧景才悠悠然的拆開了朱漆,打開了信奉,觀看裏麵的信函,看了看上麵的字跡,的確是張寧的親筆書函,上麵有他們之間獨特的聯係方式。

  “能在北邙上站穩腳跟就好!”

  他看了信函之後,鬆了一口氣,然後用燈火把之焚燒,一直看著這信函被焚成了灰燼,他才放心。

  這將會是他牧氏父子逐鹿亂世的一個開始。

  也是他立足雒陽的一個底牌。

  “龍圖,你還真是泰山崩於前而神不亂,如今的雒陽都已經亂成這樣了,你居然還有形勢坐在這裏審閱官署奏文?”戲誌才邁步而入,躬身跪坐,目光看著牧景,仿佛想要看透他的心思,可惜從牧景神情之上,卻看不出任何東西來了。

  “亂就亂,與我何幹!”

  牧景招手,讓左右的幾個護衛進來把台麵收拾一下,然後把幾分官署奏文攤開,開始處理造印監的官署文件:“在其位,守其職,我是造印監令,我隻管好我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了!“

  “大將軍已經揮軍北宮的事情,你別說不知道?”戲誌才眼眸死死地看著他。

  “知道啊!”牧景坦然點頭。

  很明顯,殺手是何進派來的,既然已經失敗了,何進必然破釜沉舟,如果何進這點魄力,他就不配成為當朝大將軍,統天下萬軍。

  “你別告訴我,這亂子不是你引起的?”戲誌才眯眼:“今日有人帶著兩個皇子逃課的事情,可是如今整個雒陽人盡皆知!”

  “你別亂說話!”

  牧景停頓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恢複正常:“我不過隻是一個小卒子,怎麽可能引發朝廷之亂,你想的太多了,我頂多就是當了一回靶子而已!”

  “你是在幫皇子辯還是皇子協?”

  戲誌才不在兜圈子了,開門見山的問道。

  “錯!”

  牧景麵容正色,搖搖頭,道:“我幫的是當今陛下!”

  “天子根本就沒有暈厥過去,對嗎?”戲誌才一點就透,瞳孔微微變色:“原來你早就知道,所以你在引蛇出洞,天子的目標……當朝大將軍!”

  “我哪有你想的這麽聰明啊!”

  牧景搖搖頭:“朝廷裏麵一個個都是老狐狸,哪裏算得過他們啊,我就是適逢其會,而且我總感覺天子沒有這麽容易倒下的,就是小試牛刀的試一下!”

  “你這一試,可就讓朝廷大亂了!”戲誌才看著牧景的目光有些複雜。

  “我不去挑起,這朝廷就不亂哪裏嗎?”牧景反問。

  “可你有什麽好處?”

  “好處?”

  牧景想了想:“起碼能知道一下如今雒陽的兵力!”

  “為什麽要知道雒陽兵力?”戲誌才更加糊塗了。

  “保命的時候有點底氣!”

  “聽不懂!”戲誌才似明而不明。

  “你往日不是不關心這些事情的嗎?”牧景有些奇怪的問道。

  “天下讀書人,出仕途乃命也,即使清流如蔡祭酒,躲在太學清淨之中,亦然被某人拉下了這攤渾水之中,何人能至天下朝政而不理!”戲誌才歎了一聲,有些苦澀的說道。

  學好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這是儒家子弟千古不變的追求。

  他不是清高,隻是找不到一個合適出仕的機會而已,他不是士族子弟,沒有強大的人脈關係,隻能憑借名氣,而關注朝廷動向,是每一個讀書人的功課。

  “你想要出仕,也不難啊!”牧景笑著說道:“今夜要是何進贏了,我這位置肯定就是坐不住了,但是有些人也不會讓士族子弟坐上這個位置,因為他們還知輕重,所以,你這個小有名氣的寒門子弟,就有機會!”

  今夜,誰輸誰贏,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雒陽的太平已經被打破了,他也恐怕有安生日子。

  “你認為陛下會輸?”

  戲誌才有些皺眉。

  “不知道!”

  牧景長歎一聲,目光消沉,道:“不過陛下太急了,這點有利於何進,何進身後還是士族,士族孤擲一注,實力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

  “那最壞的結果呢?”

  “北宮會被攻破!“

  戲誌才問道:“何進會弑君嗎?”

  “不會!”

  牧景搖頭:“他不敢,就算他有這個膽子,朝廷這麽多官吏也不會允許,最壞的結果應該是,陛下輸了,輸了朝堂,輸了朝政!”

  “輸了朝堂,輸了朝政?”

  戲誌才頓時明白了,眼眸爆出一抹精芒:“是淪為傀儡嗎?”

  ……

  ……

  北宮,兩麵受敵,東麵被北軍強攻,南麵宮城卻被大將軍何進和虎賁中郎將袁術率兵猛攻。

  宮城之中,兩部兵馬。

  一部是南軍主力,恪守北宮的禦林軍,主將是北宮令劉範,他親登城牆,揮兵阻擋。

  另外一部,乃是西園八營。

  西園八營今夜主要的任務是擋住北軍,蹇碩率重兵,趕赴宮城東門,死守東門。

  “攻!”

  “撞開宮門!”

  “誅殺宦官,就在此刻!”

  宮門東麵,北軍五營的主戰場,一個個北軍兒郎視死如歸的衝鋒陷陣。

  作為當今朝廷主力,北軍五營無論是裝備武器,還是個人戰鬥力,皆然是冠蓋天下兵馬之首,別說守衛北宮的衛士北宮禦林,就是西園精兵也擋不住北軍之威。

  “公公,快擋不住了!”

  鎮守城牆的左校尉夏牟上前拱手道:“我的左營傷亡已經將近四百兒郎,在如此下去,必然軍心崩潰!”

  “傳令,右營和典軍營壓上來!”蹇碩聲音蕭冷,殺意驚鴻:“今夜,我們就算全部戰死在此,也不容任何人威脅陛下的安危!”

  “諾!”

  兩營大軍調上來之後,岌岌可危的形勢開始被壓回來一點。

  “再攻!”

  城下的北軍中侯何鹹俊朗的麵容有些猙獰起來了,惱羞成怒的說道:“射聲營,把弓弩壓上來!”

  “是!”

  射聲營具備重弩強弓,這是攻牆破城的利器。

  “該死!”

  城牆之上,蹇碩眸光陰沉牛如冰:“我就不相信了,把我的上軍營壓上來,今日,咱家與城牆共存亡!”

  “殺!”

  “殺!”

  廝殺的聲音如同擂鼓通天響徹,回蕩在宮城之中。

  ……

  ……

  宮中。

  天子穩坐泰山,紋絲不動,安然品茶。

  “宮外的情況如何?”

  “陛下,東門未失,不過南門已經失了大半!”張讓拱手回答。

  “北軍都打不進來,宮城南門反而擋不住了!“

  天子笑了:“這士族倒是先沉不住氣了,朕還是小瞧了他們在雒陽城的實力,看來今夜朕倒是有點失算了!”

  “陛下,不如移駕北邙?”

  “離開這宮城,朕就不是皇帝了!”

  天子搖搖頭:“放心,這一夜還沒過去,而且隻要今夜朕還站的起來了,這天下就亂不了,最多隻是……嗬嗬!”

  他笑而不語。

  這盤棋下到這一步,無非就是進一步,退一步的問題而已,還不至於連棋盤都翻過來了。

  “陛下,皇後娘娘來了!”一個小宦官來報。

  “讓她進來!”

  “諾!”

  小苑周圍的宦官散開。

  當今的皇後,何皇後身披鳳袍,款款而來:“臣妾拜見陛下!”

  “梓童,過來!”天子幽幽的道。

  “是!”

  何皇後走過來,跪膝盤坐,輕輕的為天子燒水泡茶。

  “你我也算是相知多年了!”天子懷緬過去,輕聲道:“當年深宮之中,唯你我而伴,那些光陰朕永遠都忘記不了!”

  天子和何皇後之間有情。

  何皇後並非權貴之家,她在這後宮之中能出頭,隻是因為她在天子最困難的時候始終伴其左右,因此得天子之寵信,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才有了如今外戚何家。

  “陛下,臣妾羞愧!”

  何皇後躬身,道:“兄長他並非造反,他隻是為了辯兒而已!”

  “為了辯兒?”天子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沒錯,為了辯兒!”何皇後並非小女人,能執掌後宮之主,在強勢的董太後之下奪權的人,豈會是一個弱女子,她的氣勢不在天子之下。

  “他殺協兒,也是為了辯兒?”天子陰沉的聲音殺意驚起。

  “兄長糊塗了!”

  何皇後俯首,真誠的道:“臣妾保證,此事不會在發生,還請陛下卸其罪名!”

  “那他就是想要逼宮?”

  “兄長絕無此意!”

  何皇後搖頭:“陛下偏愛次子,對辯兒不公,兄長抱而不平,才鋌而走險,此事兄長有錯,臣妾願替他承受陛下責罰!”

  “行!”

  天子笑了,他的笑容有些邪魅,在他蒼白的臉龐之上更是有一絲陰森的氣息:“朕今天就把大漢皇族的命運都賭上,隻要他何進今日能走到朕麵前來了,朕今天就當著他的麵子,立辯兒為太子如何?”

  “若是兄長他……”

  “他死!”

  天子冷聲若冷。

  何皇後渾身一顫,雙手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