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關。

  作為魏軍指揮中心，王帳所在，這裏屯兵超過十萬，其中主力以曹純率領的虎豹騎，加上曹昂率領的五萬兵馬為核心。

  若非有曹昂率領的五萬兵馬來援，曹操想要發起總攻，也沒有這麽容易，畢竟一旦兵臨全部放出去，他會失去安全感。

  此時此刻的壺關，馬蹄瀟瀟，人聲沸騰。

  操練之中的喊殺聲能夠震耳欲聾，直衝九霄雲巔之上。

  “仲達！”

  站在城牆上，曹操看著城下黑壓壓的一片，自己的兵卒正在操練那雄姿英發，他忍不住大笑起來：“看我漢軍兒郎威武否？”

  他一天沒有代漢而立，他就還是漢廷魏王，他麾下的兵卒，依舊為漢軍之兵。

  雖然現在大家都覺得，這是魏軍。

  但是曹操卻從來沒有這麽覺得。

  因為他從來就沒有過代漢而立的想法。

  “威武！”

  站在旁邊的青年，目光凝了一下，然後低沉的說道。

  “那以仲達所想，孤之兵馬，可打的贏這一場決戰？”曹操幽沉的問。

  “能贏！”

  司馬懿毫不猶豫的說道。

  不是他認為能贏。

  而是曹操想要贏。

  所以他的答案，永遠都是沒有一絲絲猶豫的回答，絕不會給曹操拿住他任何的把柄的。

  “哈哈！”

  曹操笑了，他的笑容別有意味，他看著司馬懿，這個看似乖巧的青年，卻給他一個非常熟悉的感覺。

  自己當年在大將軍何進麵前，好像也是這樣的。

  “父王！”

  曹昂走上城牆，快步走過來，把一個竹筒遞給了曹操，低聲的道：“剛剛從前線送回來的消息，郭祭酒打了一個大勝仗！”

  曹操打開看了一眼，搖搖頭：“哪有什麽大勝仗，小勝一局而已！”

  “那也是勝！”

  曹昂說道：“足可振奮我等士氣！”

  “嗯！”

  曹操點頭：“這倒是對的，此時此刻，任何異常勝戰，都能讓我等士氣增加，士氣就是大戰的關鍵，我們不能失了士氣！”

  “那我們要向長子城立刻合圍嗎？”

  曹昂問。

  “仲達，你意下如何呢？”曹操問司馬懿。

  司馬懿也沒有猶豫，而是非常直接的回答：“形勢尚且未明，屬下認為，我們還是要小心一點才好，不急著這一時！”

  “何來形勢未明？”

  曹昂皺眉。

  “大王子，你可見到明天子的消息了嗎？”

  司馬懿反問。

  “他不是在長子城嗎？”

  “誰告訴大王子他在長子城啊？”

  “一直以來的消息都是這麽說的，而且之前也看到他在長子城現身……”

  “可大王子知道，有多久沒有明天子的消息了嗎？”

  “他們的兵力都放在那裏，他還能跑到哪裏去？”

  “大王子，明天子之詭譎，天下難得，若是小瞧他，我們將會滿盤皆輸！”司馬懿毫不客氣的說道。

  曹昂麵色有些難堪。

  “子修！”

  這時候曹操開口，目光溫柔的看著曹昂，道：“一直都讓你學的穩重一些，可你卻一直都這麽浮躁，日後如何能承擔大業！”

  “是兒子孟浪了！”

  曹昂認錯。

  “無妨！”

  曹操擺擺手說道：“以後多向仲達請教，仲達年紀雖然並不比你小多少，但是仲達聰明能幹，是一個能輔助漢室江山的能臣！”

  “大王過譽了，懿隻想為朝廷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而已！”司馬懿有些受寵若驚的說道。

  “嗬嗬！”

  曹操笑了笑：“仲達，不必謙虛！”

  他看起前方，目光幽幽，繼續道：“我們所在的世道，乃是千古之大變，有能力的人，自會在動亂之中崛起，你有能力，何必躲躲藏藏！”

  “屬下罪該萬死！”

  司馬懿冷汗直飆，瞳孔都收凝回來的一抹恐懼。

  藏拙，那也要看在誰的麵前。

  在這一位麵前，他不認為自己的那點能耐的能藏得住多久，若非司馬防當初死的早，他還真不願意出山，麵對這一位梟雄。

  他更希望等到這一位死了之後，他再來輔佐漢室，或者是魏朝，他都不介意。

  “不必如此，孤又不吃人！”曹操就是有意的敲打敲打司馬懿的，這廝藏的太深，讓自己的有些看不透，越是看不透的人，越是危險。

  所以他想要讓司馬懿心裏麵有些的敬畏和恐懼，這樣才能讓他更好的掌控此人。

  “仲達，如今大漢江山岌岌可危，吾等乃是漢室之臣，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此時不可計較太多得失啊！”

  曹操若有所指的說道。

  “諾！”

  司馬懿感覺冷汗都把自己的衣袍給濕透了，但是他大氣都不敢喘，曹操說什麽他就應什麽，絕不反駁。

  曹操這時候才回歸正題，他的眸子看著這一份郭嘉親自書寫的軍報，有些疑惑：“明軍的兵力劣勢是非常明顯的，這時候守城比攻城更加有優勢，他應該死守長子城，把我們的主力耗的差不多了，才會選擇出擊的，為什麽突然之間會全軍出擊，要與我們同歸於盡的感覺啊！”

  他從來就沒辦法猜得透牧龍圖。

  所以明軍的每一步，都讓他有些的煩惱。

  “大王！”

  這時候司馬懿開口了，他知道，藏拙是最無用的招式，那就隻能證明自己的價值，有價值的人，才有生存的空間。

  他拱手分析說道：“明軍出擊，其實並不算是意外，明軍的風格一直以來，都是願意占據主動優勢，他們寧可付出更多的代價，也不會讓戰爭的節奏落入敵人的手中，所以他們在這時候出擊，更多的是為了打破我們對他們的布局和進攻的節奏，一旦他們出擊，我們勢必要在對攻和防守之間選擇，不管是對攻還是防守，我們的攻勢都隻能放緩下來了，這樣以來，我們的戰略部署會改變，我們的戰術也會遭受到戰略部署的影響……”

  曹操一邊聽，一邊看著司馬懿，郭嘉沒說錯，這是一個可用之人，就是這心，不能定下來了，不過有才之人都有傲氣。

  他還是相信自己有一天能折服這個不錯的人才啊。

  “單單隻是因為雙方的戰略部署問題嗎？”他能想到的，曹操也能想到，曹操卻更憂心，因為他和牧景打了太多吃的戰役。

  昔日的宛城之戰，他自詡有勝算，卻沒想到吃了大敗仗而歸。

  所以他往更深一層想牧景，那是絕對沒錯了。

  在他心中，牧景是一個老硬幣。

  比他還要陰狠狡詐。

  “也許還有其他的目的！”司馬懿沉思半響，把這消息重新擼一次，才開口說道：“比如掩蓋他們真正的作戰部署！”

  “你的意思是，他們主動出擊，並非是為了改變戰略部署，而是為來打亂我們的作戰意圖，從而掩蓋他們真正戰略部署！”

  曹操麵容凝重起來了：“這牧龍圖，心思可真複雜啊！”

  “大王，明天子年少當家，一步步走到今日這地步，以一己之力翻弄我大漢江山，豈會是容易對付之徒！”

  司馬懿對這個傳說之中的明天子心中還是有一份同輩人的敬佩之情的，他是世家子，牧景是一個賊寇子出身。

  然而在他還在等機會的時候，牧景已經是創造機會的人了。

  這不得不讓他有些同輩人的嫉妒。

  所以他對牧景越是在意，越是想要分析，弄清楚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大王，我曾了解過明天子的很多戰役，明天子是一個喜歡弄險，又非常能把握戰機的人，你越是用常規的想法去猜度他，越是不好猜，反而……”

  他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越是覺得不可能的事情，他越是會做得出來，比如當年宛城之戰……”

  他有些不敢說下去了，宛城之戰是曹操的一個命門，曹操已經臉黑如墨了。

  “繼續說！”

  曹操淡淡的說道。

  “是！”

  司馬懿繼續說道：“當年的宛城之戰，大王占盡優勢，明軍卻在戰前做出了一些非常不對勁的行為，比如收攏兵力，比如退守宛城，比如在開闊的平原上決戰，這都不應該是明軍的部署，然而明軍卻做出這樣的部署了，他們做這麽多，無非就是掩蓋明軍能扭轉戰局的武器的藏匿起來，給予我們致命一擊，其實我問過很多經曆過宛城之戰的將士，明軍的火炮雖猛，殺傷力卻不算是強，真正被火炮所擊殺將士，連陣亡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其餘所有將士，皆因為被嚇破的膽子，所以才會導致崩潰，潰敗，被擊散，被屠戮……”

  他越說，曹操臉越黑，殺意盈盈，他心中仿佛在滴血一般被人揭開了傷口，那痛徹心扉的感覺，讓他特別想要殺人。

  但是司馬懿卻毫不在意，他既然不能藏拙，就必須要表現的獨特一點，不然如何能取得曹操的信任。

  這是危險，也是機會。

  而且，他也希望曹操能打贏。

  因為曹操打輸了，他司馬家也不會有太好的下場，明朝廷對世家門閥，都有一種天然的敵意，他們更喜歡把權力集中在朝廷之上。

  而作為世家門閥之人，他天生隻能與明朝廷為敵了。

  “所以這明軍武器雖然厲害，可事實上，更加厲害的是明軍的戰略部署，他們在擊潰我們軍心之後的反撲，更是如同行雲流水一般，沒有絲毫的猶豫，也沒有絲毫的出錯，才讓他們把我們的主力給擊潰了！”

  司馬懿繼續說道：“而我認為，如今我們所麵對的明軍，如同當年宛城之戰一樣，如今的他們，也在掩蓋自己的戰略目的！”

  他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認為，大決戰的全麵進攻，並非是他們最終目的，而且他們的最終目的，更是希望能通過這樣的決戰，把我們的兵力拖住，如今我軍主力，二十餘萬已經全部壓在前線，從某種程度來說，隻要他們能拖得住，那麽他們就能完成第一步的戰略目的了？”

  “那他們最終的作戰目標呢？”

  曹昂下意識的問。

  司馬懿隻是淡淡的笑了笑，卻不多言。

  “擒賊擒王！”

  曹操冷然的說道：“牧龍圖那廝，最喜歡用這一招了，所以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孤這個王而已！”

  “可我們壺關也有十萬主力啊！”

  曹昂冷笑的說道：“壺關堅守，以我們十萬主力的兵力優勢，除非他沒有三倍兵力於吾等，不然他們如何能偷襲我們！”

  壺關本來就是一個易守難攻，他們還有十萬兵力收成，如果要強攻，起碼要三十萬主力兵馬才有可能破開這座關隘。

  “我們這裏東麵是正麵城牆，西麵屬於背麵城牆，壺關的地形就如同一個壺口，所以這裏又稱之為壺口關，即使關城還算是高大，但是從背麵進攻，就擴大地理優勢，他們隻需要一倍的兵力，就有可能進攻壺關了！”

  司馬懿說道。

  “一倍？”

  曹昂吐了一口唾沫，道：“明軍有多少兵力，我們不知道的，他們的主力還不如我們，先不說主力已經被我們壓在了戰場上，即使他們還有藏兵，三五萬已經是極限，想要有二十萬主力，從哪裏來了，真以為他牧龍圖是當年大賢良師，撒豆成兵啊？”

  傳言當年黃巾軍的首領，太平道的大賢良師張角，有一個能耐，能撒豆成兵，能憑空變出兵力來，這可是讓當初不少人對他信仰起來了。

  “撒豆成兵隻是小把戲而已，就是一個障眼法，在戰場上，一戳就穿了！”曹操淡然的說道：“張角要是真有等本事，早就已經立黃天，顛覆我漢室江山看！”

  他打過黃巾之戰，自然知道這些事情。

  曹操看著司馬懿，眸子眯起來，的確不能小看這個青年的能力，不過他越有能力，自己越高興，至於郭嘉的擔心，那也是未來的事情。

  現在，他需要有能力的人，為他效命，為他打贏這一場決定命運的戰役。

  “仲達，你不會認為明軍有二十萬主力藏著針對我們的，所以你還有什麽猜想，繼續說出來了！”

  曹操低沉的說道。

  “大王，屬下在想，明軍若真有這般打算，那麽他們的依仗是什麽，臣向來想去，恐怕隻有一個了！”

  “火炮嗎？”曹操也想到了。

  “沒錯！”

  司馬懿道：“能在戰場上，讓吾等毫無還手之力的武器，的確能顛覆一場戰爭的勝利！”

  曹操閉上眼睛，雙手背負，思緒迅速的動起來了。

  半響之後，他睜開眼睛，道：“明軍的火炮，的確犀利無比，城牆如豆腐一般，但是這種威力龐大的武器，孤不相信明軍能無盡之多，所以孤也不是很擔憂，隻是你的猜想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該防備的，還是要防備的！”

  他下令說道：“司馬仲達，孤命你為曹昂副將，協助曹昂，清理周邊，把斥候放出去，能放多遠放多遠，孤要看看，你的猜想，是否是對的！”

  “諾！”

  司馬懿點頭。

  “子修！”

  “在！”

  “你書信一封，讓人送去給郭嘉，內容就是，讓郭嘉加快進攻，主要是逼出來明軍的火炮軍，或者把明天子逼現身！”

  曹操道：“他一天不現身，孤一天不安，甚至孤不敢孤注一擲的把兵力壓上去！”

  “是！”

  曹昂領命，立刻去寫一封書信，讓人八百裏加急，送去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