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在軍士們的保護下，李孝娥帶著受了驚嚇的李清照和小青回到嶽府居住。嶽母和牛老夫人都是上了歲數的老人，每天坐在廳堂裏聊天聊到大半夜才去睡覺。

  ??看到李清照和小青走進廳堂，牛老夫人眼前一亮，還以為李清照真願意當她的兒媳婦呢。牛老夫人和牛皋一樣，雖出身農家，卻很有智慧。隻是牛皋的智慧用在了軍事上麵。牛老夫人的智慧卻用在了人情通達上。

  ??她知道自家兒子是個大老粗，如今已是護民軍中威望赫赫的重要人物。按照護民軍如今的發展勢頭，如果嶽飛自立，兒子就很有可能成為戲曲上所言的兵馬大元帥。真做到那個地位，家裏媳婦必須要上得廳堂，見得世麵。

  ??在牛母看來，李清照就是最有資格擔當兵馬大元帥夫人的那個人選。至於李清照年齡比牛皋大，又是與趙明誠合離的人，這些都不是問題。

  ??北宋不是南宋，理學還是沒人注意的一個小流派。

  ??劉蛾作為一個結過婚生過子的婦人，照樣可以嫁給真宗，成為掌權十數年的一國太後。就可見北宋民風開放之程度。

  ??當得知李清照家裏遭了賊，幾名賊子殺了李家的三個老媽子，意欲擄走李清照時，二位老人全都不住口地痛罵賊人。當得知是牛皋首先衝進院子救了李清照時，牛母更是連呼慶幸。為了讓李清照早點安下心來，牛母還一改往日深夜從不打擾丫環使女的習慣，讓她們喊起廚師燉一鍋蓮子銀耳粥。

  ??不提嶽府忙成一團，再說嶽飛牛皋二人，他們帶著李顯出了李府，沒回軍營，而是直接去了開封府衙。

  ??湊巧的是，黃縱當晚就在府衙後堂安睡。得知嶽飛牛皋到來，黃縱連忙起身。三人在堂中坐下時，嶽飛讓李顯複述了剛才的話。

  ??黃縱這才明白二人來意，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雙腿俱斷的李顯，不由歎了一口氣。“鵬舉，實不相瞞。宣和年間我仗劍遊曆汴梁時，即知無憂洞之可怕。當時我還想，待我坐鎮汴梁，定把此輩匪徒一網打盡。如今我坐鎮汴梁已有半年，卻沒對無憂洞動手。你們覺得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麽？”

  ??若是換了其他官員，說不定牛皋敢直接指斥他和無憂洞同流合汙。但麵對黃縱他可不敢。如今護民軍轄區之中，嶽飛為主，黃縱為輔。黃縱就像是嶽飛的宰相。更重要的是，黃縱絕對不會和無憂洞同流合汙。

  ??嶽飛沉思了一下，方才說道，“黃兄是否擔心此輩騷亂？”

  ??黃縱點了點頭。“此前數月，我軍和金狗決戰於燕雲。那種時候，一切都要為軍事服務。後方絕對不能亂。不管是真正的平安還是表麵上的平安，我們都需要保持平安的局麵。正因如此，這幾個月，我已經收集了無憂洞的一大摞資料，掌握了好多無憂仙的名單，依然沒有下令抓捕。”

  ??說到這裏，黃縱停住話頭，有點自嘲地笑了笑。“鵬舉可別怪我太過小心，這些城狐社鼠之輩，雖禦敵無術，一旦搗起亂來，卻能爆發極大的能量。所以我隻能等你們從燕雲回軍。和數十萬大軍的安危相比，無憂洞犯下的諸多罪孽，隻能緩緩圖之。如今你們回來了，也該是我們對無憂洞下手的時候了。鵬舉，今天你就是不來找我，我也會去大帥府找你。我本想一個月後再對無憂洞下手。既然無憂洞竟敢謀劫易安居士，這是想羞辱我等護民軍。既然如此，我們一個星期之後，就對無憂洞大開殺戒，如何？”

  ??牛皋不耐煩地說道，“幹嘛要等一個星期再動手？天亮就動手豈不是更好？須知兵貴神速。”

  ??黃縱搖頭。“因為我從外地請調的人手大多還在路上。”

  ??“什麽人手？”牛皋說，“汴梁城外就有數萬大軍。還需要從外地調人手嗎？”

  ??黃縱笑道，“我請調的人手都是各地衙門裏精於案牘的刀筆老吏。整個汴梁府下轄數縣，衙仙占了三分之一的名目。必須要把他們一舉清除。此番進剿無憂洞，估計會抓到數以萬計的罪犯。沒有那些積年老吏，咱們可應付不了數量可能極為龐大的罪犯。咱們總不能向金狗或王俊之流學習，舉起屠刀，隻管殺不管埋吧？無憂洞裏十萬黨徒，至少也有一多半是真正衣食無著無處可去的可憐人。”

  ??這時窩在地上的李顯插了一句嘴，“黃大人此言差矣。無憂洞裏真正殺人害命者不過一兩萬人，大半都是沒沾血的可憐蟲。但我想告訴黃大人一個真相，凡是在無憂洞裏活過半年的，他們都是危險分子。因為他們的心已經被無憂洞染黑了，隨時都會殺人越貨。真想把無憂洞一網打盡，還是金兵那套最管用。派大兵擁進無憂洞，無論男女老少，格殺勿論。”

  ??牛皋聽到這裏，上去又給了李顯一嘴巴。“讓你這廝多嘴！我們護民軍可不是金狗。”

  ??曆史上的無憂洞正是被這樣血腥的屠殺毀掉的。蒙金在中原爭戰，今日你殺進汴梁，過幾日我又收回了汴梁。反複幾次，汴梁城中，無論地上地下，終於再沒剩下活人。從此無憂洞就消失了。變成了宋人筆記中的一個曆史名詞。

  ??嶽飛當然不可能像蒙元大軍學習。他決定就按黃縱的計劃，再等一個星期，就開始進剿無憂洞。此番就是出動一個整編師，也要把汴梁城底的鬼狼之窟連根拔起。嶽飛敏銳地意識到，無憂洞鬼樊樓很可能就是九尾狐訓練最底層人員的大本營。隻要清理了汴梁無憂洞，九尾狐組織絕對實力大減。這次行動的代號，就叫“打地鼠。”

  ??為防泄露行動風聲，嶽飛當即命牛皋趕往李府附近，把張應那支巡夜士卒暫時領進城外的護民軍大營，行動之前，不許那支三十餘人的小隊和任何外人接觸。牛皋看見張應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這支小隊有任何人離過隊嗎？”

  ??張應昂然說道，“屬下早想到了這一點。屬下敢擔保，沒有一人離隊。有兩個家夥想小便，屬下就是讓他們站在原地解決的。”

  ??牛皋讚許地拍著張應的肩膀。“你小子不錯。心思如此縝密，將來必成大器。”

  ??牛皋領著這群士卒趕在天亮前出了城，去往城外的辛讚大營。嶽飛和黃縱計議已定，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暗情司總部。原來的趙宋皇城司，現在成了護民軍暗情司的總部。

  ??周義徐進士王良存都在暗情司。他們是暗情司的三大總管。前番王良存得知楊再興兵敗，為解嶽飛牛皋之危，和周義共同策劃了一場燕京城的大屠殺。

  ??那場屠殺雖然戰果輝煌，幹掉了金國主持後勤的七十多名官員，包括大名鼎鼎的劉彥宗韓企先時立愛三位能幹的漢臣，完顏希尹更是差點嚇瘋。但二百多江湖義士同樣損失慘重，僅僅逃出來不到三十人。力敵千軍的真寶和尚也失陷城中，被金人以殘酷的刑罰處死了。以龐榮為首的三十名背嵬軍更是無一幸存。

  ??嶽飛退兵之後，得知燕雲刺殺內情，更是狠狠地訓斥了王良存一頓。連師兄周義都被嶽飛噴了一頓。嶽飛告訴他們，暗殺之風不可長。楊再興兵潰，護民軍隻是失了勝機，想全身而退，有的是辦法。不需要用江湖人士解決矛盾的這種方法。何況他們可以對金人搞暗殺，金人那邊，還有最擅長暗殺的九尾狐更會有樣學樣。

  ??正因為這個原因，護民軍未雨綢繆，如今護民軍的幾個重要人物，身邊都有不少江湖異士。主管護民軍財政商業大權的李八少，也不敢再像往日一樣親民，敢在應天府大街上走來走去，身邊隻跟著幾個家丁。

  ??如今他無論到哪裏，身邊都有五十名背嵬軍外加五十名江湖異士保護著。李八少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嶽飛善戰，黃縱善理政，但能把幾十萬護民軍的軍甲糧草供應充足，能讓數千萬中原百姓安居樂業，真的隻有他李八少可以做到這一點。李八少堅信，隻要他能再活十年，基本上天下就定下來了。

  ??閑話休提。嶽飛和黃縱趕到暗情司，商量如何對付無憂洞。

  ??對付無憂洞這類鬼域之徒，正是暗情司的拿手好戲。徐進士也早就派人打入了無憂洞，如今已經混到了中層。他們對無憂洞的了解比李顯更多。

  ??徐進士十分自信地說，“嶽帥不必擔憂。我們和廢物的趙宋官家不一樣。他們一百多年對付不了無憂洞，我們絕對可以一舉蕩平。”

  ??黃縱也說，“蕩平無憂洞隻是開始。我們必須要讓來汴梁城裏謀生的遊民都能找到一碗飯吃，不至於鋌而走險，再入無憂洞。”

  ??嶽飛點點頭。黃縱說得才是對付無憂洞的正確方法。要不然，無憂洞裏的匪徒是永遠也不可能殺絕的。

  ??徐進士笑著說，“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對付無憂洞。順便派人去應天府通知李八老爺，讓他注意自身安全。因為我得到線報，胡大似乎在策劃一個針對李八老爺的暗殺。不隻是李八老爺，護民軍的官員將領都要注意安全。因為無憂洞這次出動了好多人馬，似乎不隻是想對極少數人下手。”

  ??嶽飛冷聲說道，“自有各地的兵將對付那些人。此番我們全力對付無憂洞。滅了無憂洞，才是對九尾狐的致命打擊。”

  ??徐進士提了個兵分兩路的建議。離行動還有七日。這幾日，他會調集人手，盡量對無憂洞的無憂仙密切監視。七日之後，黃縱率人從各衙門動手，暗情司的人在街坊動手，最後，那些僥幸逃脫追捕的無憂仙逃入無憂洞之後，則由牛皋率軍兵分數十路，由各下水道入口進入無憂洞，把地下之人一概擒出地麵，細加甄別後，無罪者釋放，小罪者徙，大罪者斬，爭取這次把無憂黨徒一舉蕩平。

  ??徐進士笑著說，“咱們這次打鼠行動分兩步行動。無憂洞的黨徒們不是自稱無憂仙無憂鬼嗎？這次咱們就先在地上擒仙，再去地底驅鬼。”

  ??眾人拍手稱善。

  ??嶽飛又讓徐進士想個好辦法，盡量把李清照家裏昨晚遭賊的事淡化過去，第一是免得聽到風聲的街坊鄰居胡亂議論，壞了易安居士名節。第二是害怕打草驚蛇，驚動了無憂洞的高層，提前疏散黨徒。

  ??徐進士說，“這個簡單。咱們暗情司也收編了好多在茶坊酒樓說書唱戲的江湖遊民，讓他們編個精彩的故事就行了。”

  ??不到中午時分，開封城裏的人已經知道名滿天下的易安居士家裏昨晚摸進了六個小賊。這幾個小賊以為易安居士好欺負。卻不知易安居士以前隻是女才子，現在則是一個女武林高手。

  ??為什麽易安居士變成了武林高手呢？

  ??因為易安居士見汴梁陷於金賊，二帝淪於北狄，深感書生百無一用，就拜了護民軍大將花如玉為師，學了一身上等武功，如今已經練到了摘葉飛花即可傷人的地步。

  ??昨晚六個小賊摸進李府，還沒靠近廳堂呢，就被易安居士以六粒青梅殺於院中。

  ??什麽，你不知道花如玉是誰？你是不是中原人？花如玉可是花木蘭的後裔，吉瘋子的老婆。聽說吉瘋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老婆的拳頭。

  ??這種本來隻為欺騙無憂洞黨徒的故事沒想到卻大受汴梁百姓喜歡，竟然一直流傳了下去。到了後世，更是把易安居士說成了天下第一武林高手，令無數後進好武之士仰慕不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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