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

  黃懷玉壓下心中驚駭，發聲道。

  沒有回應。

  正當他心神微鬆的時候，巨人茫然的眼神凝聚，直挺挺地與他對視。

  針刺般的威脅感自命運覺中騰起，讓黃懷玉差一點就全力攻擊。

  但最終什麽都沒有發生。

  “是殘留的趨光反射嗎？”

  他深長呼吸。

  就在剛才，與祂對視的時候，黃懷玉感覺自己像是在注視某種根源。

  一刹那間，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活躍無限, 仿佛有了獨立意誌，想要高速分裂，孵化出新的個體。

  他別過目光，端詳無皮巨人的身體特征。

  沒有性別，額間有角，肩膀肘部具有骨刺。

  此外，羽毛、鱗甲之貌也星點綴於各處。

  “西王母身具生命奧義，可顯萬靈之象……”

  黃懷玉輕聲說道。

  在巨人軀體上，有八處清晰空洞，位置分別處在後腦、脊柱、胸口、小腹等等位置。

  顯然是被取走的源質碎片。

  他放開所有感知，感受不到神軀上一絲一毫的超凡波動。

  雖然血液依然流動，雖然血管還有脈搏，雖然身體還保有完整的活性。

  但黃懷玉知道，這位神祇已經死了。

  換句話說，剛剛與他對視的，是西王母的屍體。

  至於祂的精神與魂靈，早就在數萬乃至數十萬年前就消散。

  “神靈死去，肉身卻不朽。”

  黃懷玉緩緩下降。

  在他身後, 猩紅肉壁想要愈合傷口，與句芒神木拉鋸不止。

  “甚至於將整座城市，吞入體內。”

  黃懷玉撫摸著血肉組成的基座——或者說西王母遺蛻的另外半具身體。

  他能夠確定, 不管是帝之下都邊緣處的硬化肉牆, 還是散布於各處的生態器官，實質上都是這棵紅木——或者說西王母——的一部分軀體。

  神屍之前，還有一顆米許直徑的圓球，被雙手托在小腹。

  這圓球形如無殼之卵，表麵呈半透明狀，內部具有星星般的細微光點。

  “生命之源？”

  黃懷玉閃現上前，伸手按在圓卵表麵。

  霎時，光點瘋狂閃爍。

  大量生命力自接觸處高速灌入，讓黃懷玉精力百倍，以至於生出“通體充盈”的感受。

  這一刻，他被動獲得了超過開明獸、陸吾等等使徒的複生權能。

  不管是斷肢還是失血，轉瞬間就能恢複。

  而且，他的肉身素質也在增加。

  不過數百個毫秒，絕對力量便有數十公斤的增長。

  但冥冥之中，命運覺卻在示警。

  “使用生命之源的副作用，是肉體異化。”

  黃懷玉以強大的意誌力拔離手掌，壓下心中戀戀不舍的感覺。

  自半透明的無殼之卵表麵, 他仿佛看到了所有生命的進化剪影。

  複雜多樣的器官，南轅北轍的外表, 呼吸孔、腮、肺、鱗甲、獸角、羽毛……

  【接受生命之源賜予的一切，可以獲得最頂級的軀體。】

  黃懷玉心中升起明悟。

  【但失去的將是人類的形體。】

  他抬頭瞥了眼西王母之屍——後者的視線還注視在半空。

  【甚至於更多。】

  不具備頂級生命權柄的存在，沒有使用生命之源的資格。

  但這並不代表它對執火者沒有用處。

  握著手中的萬木之芯，黃懷玉想到了數千裏外，一直缺乏核心能源的幽都。

  一座數百米規模，通體由有機體構築的活性建築。

  以生命之源搭配萬木之芯，或許便能達成他當初關於總部的最終野望。

  浴火熔岩，飲馬地河。

  黃懷玉打開自成天地，將生命之源收入其中。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隻是與句芒神木對抗不休的紅木肉壁，活性緩緩降低。

  不知為何，帝之下都似乎在這一瞬間，死去了一半。

  接下來，黃懷玉開始研究神明的遺蛻

  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

  如果說生命之源是寶山中最為珍貴的財富。

  那西王母之軀，就是寶山本身。

  “冒犯了。”

  黃懷玉升入空中，對巨人垂首施禮。

  然後，他揮手劈出數十道裂空斬。

  閃電般的空間裂紋定向蔓延，將西王母上半身與紅木相連的所有神經線全部切斷。

  “呼……”

  就如同被剪斷絲線的傀儡，巨人失去懸吊力道，上半身朝前俯倒三十度。

  自其口中，一口不止積鬱了多少年的濁氣歎出。

  不似活物，亦不全死。

  黃懷玉移開身位，心中微微發毛。

  雖然確認“西王母”已經死了，但他還是避開了偉大者這一禮。

  黃懷玉落回底部，左臂平展如旗。

  空間刃在指尖筆直蔓延，直到三十米長。

  這一刻，被尊為神目之王的舊日使徒，也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強大壓力。

  瀆神之人，必受其咎。

  何況西王母很可能還是人類的創造者之一。

  黃懷玉沉凝片刻，突然搖頭大笑。

  “縱然我死之後，也是如此下場，那也是應有之意。”

  “攀登摩崖之人，或登頂、或墜落，哪來的第三種結局呢？”

  他止住笑聲，左手平斬而出，無一絲顫抖。

  巨人腰際現出一道劍痕，有血珠沁出。

  “你們的時代，終究過去了……”

  神目之王的低沉聲音，在紅木中心回蕩不息。

  “又何必矯情。”

  二十米高的西王母上半身自腰腹處傾倒，轟然落地。

  這具身體密度極大，重量或有數千噸重，碾碎了大片肉壁。

  這一刻，命運覺喧囂不止。

  黃懷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帝之下都開始自中心處死去。

  受波及者，不止是穿石斷岩的根須。

  還有原人、膿包在內的各種怪物。

  不過，黃懷玉不需要擔心生態外溢的問題。

  整個帝之下都地質結構的大部分支撐力來自於西王母屍體本身。

  那些蜿蜒數十公裏的猩紅根須構成了骨架。

  失去支撐後，這裏很可能會發生地震級別的崩塌，將所有舊時代的殘餘埋葬在地底。

  這個結局不壞。

  西王母的半身倒伏在地，並未流出太多血——其腰部肌肉自動收緊，紮死了全部血管。

  “死了不知多少年歲，失去了全部源質碎片，竟然還有這樣的活性……”

  黃懷玉看著屍體斷麵，說道。

  被切斷的脊柱在血肉中微微顫抖，正緩慢生長。

  “我會好好利用禰的饋贈。”

  黃懷玉收起空間刃，全力運轉自成天地。

  眨眼後，西王母屍身便消失在原地。

  祂無所謂意誌，更遑論抗拒。

  如今的亞空間有五十米邊長，便是裝下完整的西王母，也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