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提升的喜悅，在黃懷玉心中盤桓許久。

  以至於測試了半晌能力後，他才想起來過來的目的。

  重傷的狂熱者伽勒姆。

  整個雷米爾小教會麵積不大。

  很快，他和永恒就在小禮拜室的聖餐祭壇上找到了伽勒姆。

  眼前的場景極為“特別”。

  不知名油脂製造的蠟燭掛在牆邊。

  石壁與天頂被代表雷米爾的紫色弧形紋鋪滿。

  祭壇是長方形，看起來既不神也不聖。

  從外表看，僅是一張沁著血漬的餐桌。

  地麵、石階，密密麻麻的詭異法陣層疊雕刻，氣息與黃懷玉見過的融合儀式法陣都不相同。

  黃懷玉走上台階；伽勒姆就平躺在他眼前。

  老者身上白袍半浸鮮血，暴露的傷口發青發紫。

  他裸露的皮膚上，到處浮現著雷米爾紫紋，肚腹上還攤著一本法典。

  “狂熱者閣下？伽勒姆？”

  黃懷玉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沒有回應。

  但就在片刻後，伽勒姆緊閉的雙目中居然淌下血淚，濕了兩邊鬢發。

  “咕嚕？”

  永恒站在階下，探過大腦袋好奇地瞅著老頭。

  “體征上看是重傷休克，但大腦活動似乎還很劇烈。”

  黃懷玉說道。

  伽勒姆的肢端偶有痙攣，眼動極為劇烈——類似常人做噩夢的樣子。

  這個狀態的他，絕對勝不過永恒，已構不成絲毫威脅。

  “這本法典，可能是遺物。”

  黃懷玉端詳著雷米爾法典。

  這本書從正中攤開，書頁白皙、質地如皮，散發著隱晦神通力。

  如此明顯的高價值物品，黃懷玉當然不會錯過。

  他探手握向封麵，想要將法典收入亞空間。

  但就在手指和封皮接觸的刹那，黃懷玉猛然感到天旋地轉、世界變幻。

  他沒有注意到，雷米爾法典的書脊正擋著伽勒姆的一處傷口。

  而蘊含神通力的超凡血液，正是遺物的最好能源。

  法陣、聖餐桌、法典，七主教準備好的儀式體係同時運轉，將第二個精神體扯入儀式。

  伽勒姆的意識空間正搖搖欲墜，處在毀滅邊緣。

  “雷米爾”很熟悉這個過程。

  最堅固的信仰破滅時，會釋放出最強大的力量。

  或者引發信仰者的自我毀滅。

  或者使他更上層樓。

  兩種發展，祂都見過無數次。

  “雷米爾”正靜靜等待著伽勒姆的結局，卻突然發現意外。

  一個龐然輝耀的意識體正從“上方”入侵這個世界。

  或者說，在無防備下，被請入了這個瀕臨破碎的世界。

  “TMD，暗算我？！”

  震耳欲聾的音浪如重重潮水，四麵衝刷。

  窮山距海，盡皆披靡。

  不僅僅是雷米爾，被六道羽翼包裹的伽勒姆，也不由向上探出視線。

  世界被撕開。

  岩石空腔的上半部分被無形威勢碾碎凋零，露出天空。

  蒼青天幕裂成兩半，中間深不見底的黑色中，一抹緋紅浮現。

  這是龍的身體。

  顏色勝火，龐然齊天。

  龍軀移動，將天之裂縫硬生生擴大擠開。

  從中，一顆神人頭顱探入此界，其雙眸一金一銀，遍照天地。

  正是黃懷玉。

  他的進入是一個巧合。

  雷米爾法典雖然是頂級遺物，但其價值主要不在力量，而是其中留存的神代雷米爾的記憶和邏輯。

  光憑法典本身，根本無力圈禁、引導毀滅級強者的精神。

  所以，才需要七主教持續數十日的“醃製”——那就是在逐漸瓦解祭品對法典的抵抗力。

  但黃懷玉不一樣。

  他沒有吃過“聖餐”，也沒有重傷。

  不僅剛剛一戰沒用多少力氣，晉升到能級三中階後，精神本質還再度拔升。

  宣泄蠻力，黃懷玉強行把山嶽般的身軀全部擠入。

  “是誰偷襲？給我滾出來！”

  他正是龍精虎猛時候，一喝之威竟吼斷山河，動搖世界。

  來者勢大，“雷米爾”見狀立刻明哲保身，隱去存在。

  意識空間發生了變化。

  蒼空上飄起城池般的浮雲，遮蔽了裂縫。

  石窟四周，大地起陸，刹那間升起無數綿延山川。

  而最矚目者，莫過於伽勒姆身前筆直隆起的孤高獨峰。

  伽勒姆本不認得，但莫名就知道了此山之名。

  鍾山。

  這不是黃懷玉有意操縱。

  此間世界是伽勒姆的意識空間。

  其基礎就是他瀕臨崩潰的精神。

  此刻，黃懷玉的精神加入進來，以逸待勞，直接摧枯拉朽、侵蝕取代。

  “伽勒姆？”

  黃懷玉很自然地將龍軀纏上鍾山，一路蜿蜒向下，倒掛頭顱，看向山腳下的渺小天使。

  後者收著六隻羽翼，臉上涕淚闌幹。

  哪裏還有以前“神之憤怒”、“火獄仲裁”的威勢？

  “您是燭九陰？因忤逆他而被擊墜的龍神？”

  伽勒姆仰首遠望，與懸於天柱上的龍神遙遙對視。

  自那對金銀雙眸中，他看到了自己渺小的身影。

  兩相對比，六翼天使的體型還不如神人瞳孔。

  “不，我不是燭九陰。”

  黃懷玉昂揚脖頸，回道。

  “我是旅者，我是黃懷玉。”

  烏利爾的領域被壓縮至腳下，燭九陰則接管一切。

  在這片被全然侵蝕支配的精神世界中，黃懷玉格外膨脹，直接說出真名。

  天地間，多了許多鍾山一係的龍族虛影。

  青首黑軀的巴蛇。

  鳥翼蛇行的化蛇。

  鹿角紅鬃口吐煙雲的蜃龍。

  吞風食雨的蛟。

  細頸長足的虺龍……

  這些龍類或翱翔或潛遊，招展身體，不時向盤於天柱上的祖龍朝拜。

  崩碎的天地穩定下來。

  地穴空腔、聖餐桌、雅威、光明神屍首，乃至雷米爾呈現的一切記憶，都被黃懷玉的意識覆蓋抹去。

  “你剛剛說的‘他’，是喜愛以眾淩寡的雅威？”

  他嘲弄道。

  黃懷玉本以為這般諷刺聖主的話，會引發伽勒姆暴怒。

  但是並沒有。

  “末日審判（Armageddon）降臨，他沒有應約，來拯救信奉他的羔羊。”

  老者眼神空洞，字句說道。

  他的眸中，十字狀火色散去。

  “拯救我的，是禰……”

  伽勒姆仰頭說道。

  “是鍾山百龍之祖……”

  其聲音初時很輕，最後卻撕心裂肺，震徹天野。

  “是自成天地之王！”

  老者說著，神情由衰頹轉回堅毅，好似有看不見的東西充盈了他的枯竭魂魄。

  “卑微者伽勒姆，將向禰獻上一切！”

  他說著，眸中火色再起，熠熠然成龍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