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觸手移動留下的？”

  黃懷玉摩挲下巴，與永恒蜥蜴的大腦袋湊在一起端詳。

  他立刻回想起那日見到的兩位黑袍神秘人。

  “除去伽勒姆，在這裏留下痕跡的，至少還有七個個體。”

  黃懷玉吐槽一句，起身遠望四周。

  “覬覦聖烏利爾的，可不止我們一家呢。”

  前方大幾百米距離內盡是戈壁川沙，沒有任何生物。

  但黃懷玉確信，對方的藏身處必然就在這兒。

  失去蹤跡後，永恒的極限爆發速度達到三百公裏每小時。

  七個未知個體，再加上傷重的伽勒姆，不可能達到更高的行動速度。

  所以，他們絕不會是將永恒甩開，而是就在眼前某處落腳。

  “這裏一定有個老鼠洞。”

  黃懷玉說道。

  氣味、血跡、腳印都被消除，大約數平方公裏的地表，靠地毯式窮舉絕對來不及。

  但旅者自有妙計。

  ······

  雷米爾小教會內，主教們的私語不停。

  “啊，聖子大人流了好多血！”

  忠誠驚歎。

  “唔，真是好浪費……”

  耐心心痛。

  “這衣服都被打濕了，可以用水泡出來當茶喝。”

  節製出主意道。

  他們是如此興奮，以至於對話淩亂不堪，更像是自言自語。

  “別廢話，先抬到聖餐祭壇上！”

  寬容發號施令，肥胖雙手粗暴地扯著伽勒姆的左腿。

  除去沒有手臂的慷慨，其他主教忙不迭出力。

  “可是儀式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啊？”

  勤勉一邊吭哧抬人，一邊疑惑道。

  “原本儀式是給全盛時期的聖子準備的，現在他傷得很重。”

  謙卑抱著絳紅色法典，解釋道。

  “儀式的進展雖然才到七成，醃製也還不夠，但已經可以吃了！”

  他話音落下，引發另六位主教一片竊聲歡呼。

  所謂醃製，是用特殊血肉飼喂聖子，汙染其意識，使他忽略異常，混淆褻瀆與神聖。

  “你們，在說什麽？”

  被抬著的伽勒姆微微睜眼，發問道。

  他被獅鷲犬齒和邪龍法夫尼爾的龍角各命中一次。

  前者留下的小腿貫穿傷無法止血，後者帶來的詛咒導致意識模糊。

  但即便如此，伽勒姆也感知到了令他渾身發毛的危險感。

  就像是午夜時分，獨居者在被窩中側臥醒來，後頸卻有他人的呼吸。

  “我們在說一些高興的事情。”

  慷慨躬著身子跟在一旁，吃吃笑道。

  他的肚子裏傳來鳴叫，就像是餓了許久。

  “鬆開我……”

  伽勒姆失血過半，腦子持續昏沉，但意識最深處，卻不斷示警。

  然後，他被黑袍主教們重重摔上了祭壇。

  這長方形祭壇原本被白布蓋著，但此時白布已被揭開。

  伽勒姆餘光下瞥，看見的不是什麽石台，而是沁著血漬的餐桌。

  “偉大的聖子大人，您太累了。”

  謙卑站在祭壇後麵，低頭說道。

  麵具裏露出的雙眼中，裝滿了被壓抑許久的渴望。

  進食的渴望。

  “陛下，在這最後的時光，作為雷米爾教會的大主教，我有一段珍貴的記憶想要與您分享。”

  “這是繼承自雷米爾陛下的記憶，希望您會喜歡……”

  謙卑說著，翻開手中的聖典。

  伽勒姆扭過頭，看到聖典被翻到最後一頁。

  【那書頁的材質像是皮膚，好熟悉……】

  腦中浮出最後的念頭，伽勒姆陷入了昏迷。

  他裸露在白袍外的肌膚上，一道道紫色弧紋浮現。

  “聖子陛下已墜入真實夢境。”

  謙卑伸手撫過紋路，說道。

  “太好了，陛下即將見到世界的真相；他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忠誠喉結滾動，撫著高聳的胸脯，詠歎道。

  “聖子陛下將自己作為餐食奉獻給我等，實在讓人感動……”

  節製低聲哭泣道，掉下大顆大顆的眼淚。

  他哭了片刻，又從黑袍下伸出一條暗紅色觸手，擦去嘴角淌下的口水。

  “等飽餐了這一頓，我們應該也能到能級三了吧？”

  慷慨低聲絮語。

  “聖子陛下可是烏利爾，那是當然啦！”

  勤勉伸手拍了拍前者的肩膀。

  袖子下露出的手掌和小臂居然沒有皮膚，玫紅色的肌肉和血管清晰可見。

  “好了，現在是禮讚時間。”

  謙卑打斷牛鬼蛇神們的惺惺作態，命令道。

  他將法典翻到首頁，平放在伽勒姆身上。

  這本法典的全名是“雷米爾的回憶”。

  當謙卑還在特蕾莎大教堂擔任高級研究員的時候，它隻是低級別研究對象，被認為是毀滅級使徒所留。

  沒想到，這本其貌不揚的法典，卻是熾天使雷米爾的生前造物。

  為了製造它，雷米爾使用了眾多珍貴材料——包括從自己肚腹上活剝下的大片皮膚。

  但相比書頁上記錄著的珍貴知識和活化記憶，這些材料反而不值一提。

  “讓我們一同讚美我們的導師。”

  “聖雷米爾，吾等侍奉者的陛下……”

  “您堪破無窮幻象，是真相的揭示者，曆史的記錄者，求知者的導師……”

  “您複現了聖主的聖餐儀式……”

  “您告知我們通往至高的唯一道路……”

  簡樸的禱語中，蘊含著某些無法宣之於口的褻瀆真相。

  聖主教經典中，雷米爾是至高撒拉弗之一，被尊為“神的慈悲”。

  但祂還有一個少有人知的頭銜——背教者的導師。

  諸多被教廷禁絕的“偽經”中，有一本名為《以諾書》。

  書的內容主要是記敘一位化名“以諾”的使者，接觸了約兩百位違背聖主旨意的墮天使，或訓斥，或規勸。

  這些墮天使裏，有不少列名其他經書之上，被長久讚頌。

  薩姆拉斯，天使監視者（Watcher）部隊的最高首領。

  雷米爾，七大天使之一，神聖靈魂前往天國的引導者。

  沙利葉，七大天使之一，座天使軍團最高統領之一。

  還有教廷諱莫如深的“晨星”路西法。

  而《以諾書》的作者以諾，據說就是“天之書記”梅塔特隆，也是聖主“離開”後的神庭宰相。

  “我們將永遠踐行您的教導，追隨您的腳步，直到於饕餮中高舉王座……”

  圍繞祭壇，七位主教完成祈禱。

  然後，他們解開黑袍，取下麵具。

  暴露在空氣中的，與其說是軀體，不如說是拚接在一起的混雜血肉。

  “效仿偉大之主，吾等將享用聖餐。”

  謙卑低下頭來，伸出分叉舌頭，舔舐嘴唇。

  他全身沒有皮膚，露出粉紅、暗紫、玫紅等等顏色的肌肉組織。

  這些組織含有不同來源、不同屬性的神通力。

  駁雜，卻又在特殊秩序下混為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