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托尼羨慕的眼神，黃懷玉隻是淡淡一笑，沒有回話。

  在旅者眼中，這些客人雖都是有錢有勢之人，但依然處於凡俗範疇。

  他們的吹捧對當代燭九陰毫無意義。

  但他並沒有將這些不屑表現給托尼。

  這位少年瘦削而清秀，臉上點綴著幾粒雀斑，還有兩年才成年。

  他所知所見的一切，都隅於神目島。

  這裏，至福樂土已經是頂好的出路，受客人追捧是侍者最美的夢想。

  假如黃懷玉不知所謂地用“世界的真實”擊碎托尼的夢，那不是善良，而是不見血的殘忍。

  “還有宰相大人表演的星空……”

  托尼擦著桌子，興奮道。

  “我以前聽哥哥說過世界是圓的，圍繞著太陽旋轉，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圖片。”

  “我今天才知道，世界外還有世界，和地球一樣的那些星球都有不同的顏色……”

  少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還有那些螢火蟲一般的人造衛星，哈，老城區那麽多人崇拜神明，要我說，宰相大人就是真正的神明了！”

  他抬起頭望向黃懷玉，想要尋求認同。

  過於興奮讓他不小心碰掉了放在桌邊的雕花水晶杯。

  好在，黃懷玉探出腳麵，在杯子墜地前將之接住。

  托尼左右顧盼，見沒有其他人看到這一幕，這才鬆了口氣。

  “建國哥，真是對不起，我總是笨手笨腳的……”

  托尼趕忙彎腰將杯子撿起。

  黃懷玉注意到，他的手上滿是老繭，甚至還有些愈合後的淺疤。

  “這些是幹活留下的？”

  他開口問道。

  “哦，不是，是愛好。”

  托尼將手藏了藏，目光黯下。

  “我從小喜歡搗鼓機械，有時候不小心就會傷到手。”

  少年回道，笑容亦淡去。

  搗鼓機械作為愛好，在神目島算得上奢侈。

  時間接近十一點，演藝廳已經清潔得大差不差。

  托尼自告奮勇地推著餐具車前往清潔間，而雨果則找到黃懷玉。

  “建國，你這段時間表現很好，沒有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

  經理溫和說道，語帶自豪。

  五月的第一個十日，雨果小組在服務常規客戶時取得的額外業績很好。

  這大部分來自於女客人們為“買建國一笑”豪擲的金銀。

  除去包廂裏那些，由最高級別侍者服務的金戒客戶，黃懷玉的個人業績已排入前五。

  “我和上麵打了報告，你可以插班參加本月的培訓會。”

  雨果通報了一個好消息。

  “培訓主課是記憶術，還有四選一的選修課。”

  “客人檔案建立與管理。”

  “酒類與餐點的熟悉與搭配。”

  “各國家地區客人飲食習慣辨析。”

  “全球主要文化禮儀。”

  “我建議你先學習禮儀，這是高階內容中的基礎……”

  很快，時間走到十二點，一日工作結束。

  ······

  淩晨兩點，老城區。

  淺薄的黃霧如同薄被，蓋在街區之上。

  又是一場以性命為賭注的追逐正在進行。

  “停下”、“別跑”之類的廢話彌散在平房上空。

  小巷中，三人正在狂奔。

  前頭的人背著一桶燃油逃命。

  後頭的兩人一個手持燃油鏈鋸，一人持槍狂追。

  投鼠忌器下，追擊者不敢隨意開火，生怕把自家油桶打破。

  追逐沒有持續很久。

  不久後，追逐者一方的第三人便手持粗鋼短矛繞到前麵，堵在了一條巷子盡頭。

  逃跑者陷入絕境。

  “三位老大，我實在是窮得沒飯吃，這才動了歪心思……”

  偷竊者放下背上的長方體油桶，緩緩跪下。

  “求你們放我一馬！”

  “嗬，放你一馬，讓你再來偷嗎？”

  帶著鏈鋸的家夥喘著粗氣，怒罵道。

  “小羅，你半年前就說要去共開聯打工，結果呢？”

  他嗬斥道。

  “大哥們，你們饒我一命，我今晚就去，以後有攢下的工錢都賠給你們！”

  小羅舉起雙手，哀求道。

  “狗屁！幹共開聯那黑心礦，還能攢多餘的工錢？當我們兄弟是傻子呢？！”

  持槍男子冷笑反問。

  他的腰間係著一盞煤油馬燈。

  “我警告你們，別過來！”

  眼看軟話不起作用，偷油男子又強硬起來。

  “你們別過來，我手上有火柴，你們再靠近我就把油桶點爆！”

  他掏出一根粗大火柴，旋開桶蓋，作勢要在油桶上擦燃。

  “MD，你是自己傻，還是當我們兄弟傻？”

  持手槍的男子嘲道。

  “桶裏是柴油，現在溫度在零下，你倒是用火柴給我點一個啊？！”

  低溫狀態下，火柴或打火機根本點不著柴油；相反直接將燃燒的火柴扔進油桶，隻會被柴油熄滅。

  柴油閃點在五十五度。

  達到這個環境溫度後，柴油才會揮發出足夠可燃氣體與空氣混合，可以被火焰瞬燃。

  小羅被看穿後，也不再浪費機會威脅。

  在遍地暴力的老城區，真正不怕死的人找個幫派混口飯吃並不難。

  神目島上，高端玩家都當強盜；小偷小摸，是軟弱的代名詞。

  “老大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羅扔開火柴，高舉雙手，求道。

  “嘿，別擔心，我們也不是故意的。”

  持槍男子緩步上前，亮出用機床三向削出的槍尖。

  這時候，他聽到背後響起腳步聲。

  “以主之名，請停下。”

  蒼老平靜的聲線響起。

  一隻寬大手掌按住了男子肩膀，用不可抵抗的力量將他帶到一邊。

  四人見到，一位頭發花白、骨架寬大的老者走到他們之間。

  黃霧已經刺鼻，但這家夥居然沒戴防毒麵具。

  正是烏利爾使徒，伽勒姆。

  “老頭，嫌命長啊？不想惹事就趕緊滾開！”

  手槍男喝道。

  三人沒有魯莽動手。

  神目島老城區規模不大不小；他們幾個要說能把十幾萬人都認全，那是不可能的。

  但這老頭體型巨大，穿著一身不適合勞動的潔白袍服，袖口和領子還鑲著華貴紫邊。

  如此有特點，又行為瘋癲，要是本地人，怎麽也該聽說過。

  伽勒姆將跪在地上的家夥攔在身後，搖了搖頭。

  “神是仁慈的，神之羔羊亦不應以暴力加諸彼此。”

  他輕聲說道，麵如平湖，好似在傳播宇宙真理。

  三位持械男子聞言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老頭腦子有大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