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噪音撇去斷發，右手發力一按，將橈骨歸位。

  “我們走！”

  他狠狠瞪了先鋒一眼，在驃騎戰士們的歡呼聲中登車離去。

  此戰雙方各有損失。

  共開聯死了兩個人，沒搶到新發現的礦洞。

  驃騎則重傷三個，被廢了兩輛車。

  回程路上，十三輛戰車拖著滾滾黃沙前行，陣型比來時更加散漫。

  死人割地，士氣低落。

  所有人都隻想著回去後該如何放鬆。

  沙鱷駕駛座上，黃懷玉輕踩油門，將時速穩定在八十公裏。

  戈藍靠在副駕駛座上，雙目微眯。

  血眼的效力已經過去，他現在渾身酸痛、疲勞異常，昏昏欲睡。

  車陣中央，六輪車行駛得很穩。

  但扶手主座上，噪音卻很煩躁。

  他左手的傷勢不輕不重，自然恢複，差不多要一個禮拜出頭。

  但死亡蝙蝠是具備吸血複生能力的。

  所以，在承受痛苦之餘，噪音還要對抗自己的饑渴本能。

  就在十幾米外，蜜獾上重傷垂死的攻擊手不斷散出血腥味，引得他心神浮動。

  共開聯本就是島上眾組織裏名氣最差的。

  如果再有指揮官捕食手下的傳聞傳出，不要說礦工，恐怕連戰士都招不到了。

  定速巡航中，又是十公裏過去。

  時間是早上九點，溫度升到零度以上。

  車隊隊形大體沒變，隻是沙鱷和獠牙換了個位置，跟在了主車的側後方。

  迷迷糊糊中，戈藍感到有人將他推醒。

  是隔壁開車的卡爾。

  “嗯？前輩……”

  他強頂疲憊，問道。

  “把安全帶係上。”

  卡爾微笑著說道。

  “是……”

  戈藍半夢半醒地拉過X型安全帶，將自己固定。

  “小子，聽說你最崇拜噪音閣下？”

  “是的，前輩。”

  “為什麽？”

  “因為他強大，凶狠，支配他人，無所不能……”

  戈藍抬著沉重眼皮，聲音疲憊，卻充滿向往。

  卡爾聞言，緩緩點頭，沒有再回話。

  車內隻餘風聲。

  十幾秒後，戈藍再度昏沉。

  正在這時，黃懷玉踩下地板油。

  氣門和進油在機械傳動下開到最大。

  氣缸內，劇烈燃燒釋放大量化學能。

  沙鱷咆哮著朝前衝刺。

  “糟糕，我油門卡死了！”

  車隊所有人都聽到卡爾的示警聲。

  無人慌亂。

  參戰後的車輛經過高強度使用和劇烈碰撞，出現各種故障都不離奇。

  六輪主車上，噪音和駕駛員斜過視線，看向後視鏡。

  焦急的卡爾以及昏沉的戈藍都清晰倒映。

  “塔羅，幫忙。”

  噪音下令道。

  “明白。”

  駕駛員冷靜回道，踩住油門，斜拉車身。

  他打算依靠更優勢的動力攔到前麵，再用尾部防撞杆卡住沙鱷，輔助其降速排障。

  沒有人蠢到讓卡爾直接踩刹車。

  神目島的戰車是沒有刹車優先係統的。

  高速行駛中同時踩下油門刹車，會迅速報銷刹車盤，且很容易讓車輛失速翻滾。

  “小子醒醒，幫卡爾一把！”

  其他戰車上，有人高聲喊道。

  所有人看著沙鱷與主車逐漸靠近，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降臨。

  “前輩，我來幫你……”

  戈藍甩了甩頭，強撐精神，說道。

  此時，兩車相距十米。

  “不用，你坐好就行。”

  黃懷玉說著，當著戈藍的麵，把中控上的紅色按鈕按到了底。

  加力燃料室中，剩下的二分之一偏二甲肼被一次性噴入發動機。

  轟！

  眾人隻聽沙鱷回光返照般地一聲嘶吼，像火箭般往前一躥，一頭磕在主車側麵。

  火焰同時在引擎和排氣管中爆出。

  大腳車爆缸了。

  戈藍身上的安全帶起效，將他胸口勒得生疼。

  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

  撞角切斷輪胎。

  金屬碎屑四散。

  後視鏡玻璃粉碎……

  慢下來的時光中，青年直愣愣看著卡爾前輩變臉般換上驚恐神色，被慣性甩出駕駛座，朝主車窗戶飛去。

  一邊飛，他還一邊撕心裂肺地高喊著“不”字。

  眼前這一幕，戈藍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就像被奪走了貞操。

  “真是走背字……”

  噪音撇了撇嘴。

  他心裏計算著得失。

  主車左中輪報廢，底盤受損。

  沙鱷發動機爆缸。

  兩者加起來，修複需要好幾萬東華元。

  所以，他不想再失去一位老練的部下。

  噪音聽風辯位，半轉過身子，以完好的右手朝卡爾攔去。

  這隻手非常精準地按在其左肩。

  然後，他的麵色驟變。

  肢體接觸下，噪音的超凡感知穿透了訛麵和鱗佩的雙重掩護，感受到了其下高邈偉岸的神通力。

  【毀滅級使徒？！】

  他瞳孔瞬間收縮成一點，與“卡爾”四目相接。

  倒映於噪音眸中的最後畫麵，是老部下的熟悉麵孔，以及嘴角勾起的陌生笑容。

  一切都來不及了。

  黃懷玉右手並指為劍。

  以薄如蟬翼的空間裂隙為鋒矢，他右掌平刺入噪音頸側，撕開後者整個脖頸。

  血泉噴湧，頭顱飛起。

  噬命發動。

  黃懷玉從另一側的車窗穿出，淩空轉體七百二十度，落地後速度不減，狂奔而去。

  車隊上空，隻留下一句話緩緩飄散。

  “以此獻給日耀閣下，報答昔日恩情！”

  聲音散去，噪音斷首從天而落，正掉在戈藍懷中。

  兩人對視，表情是同樣的迷茫、錯愕。

  青年心頭，有東西劈啪粉碎。

  “大人，大人！”

  塔羅刹車降速，回頭隻見到上司的無頭屍首，禁不住尖聲嘶叫。

  “噪音大人，在我這兒……”

  然後，他聽到了側麵傳來戈藍的聲音，見到了被顫抖雙手舉起的闊耳頭顱。

  車隊停下了。

  所有人看著黃懷玉踏著戈壁絕塵而去。

  無人敢追。

  毀滅級的噪音都被一招斷頭，刺殺者絕不是凡人。

  “以此獻給日耀閣下，報答昔日恩情……”

  塔羅將上級的頭顱抱回後座，低聲複述黃懷玉的留言。

  “你們所有人立刻回到營地，我去給總部傳信！”

  他說道，用撬棍撬下扭曲的側邊輪，上車朝海岸方向駛去。

  除沙鱷之外的十一輛車也迅速上路。

  但沒開出幾十裏地，就斷續發生了三次小型內訌。

  有三輛戰車被反叛者奪取開走。

  他們離開的方向，正是驃騎和銀鎧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