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兩個可憐的小子。”

  上頭的中年哨兵歎了一聲，然後回頭吼道。

  “打開通道！”

  哨塔下方鏽鐵板焊成的房間中，幾個身上隻披著幾塊爛布的消瘦男人踉蹌奔出，將四台金屬拒馬拖開。

  黃懷玉瞥了這些也不知是礦工還是奴隸的家夥一眼，一腳油門駛入營地。

  此時是淩晨三點出頭。

  營地很開闊。

  廢車圍牆上方，巨大的金屬板立起，上麵焊出了金幣鐵鎬圖案。

  後方，四層的高窗明堂、淩亂密集的礦工宿舍群，以及巨大的鐵板鋼架的倉庫比鄰而立。

  它們邊上，是高高矗立的五十米高避雷針，用以回避天威。

  倉庫二層，內燃機的轟鳴聲一刻不停，拉動橫空鋼纜，將掛在其上的礦車引入建築。

  雖然是午夜，依然有工人在不停勞作，將細碎礦石卸下。

  通常來說，一塊原礦首先會被機器破碎，之後再與海水混合，通過淘洗盤篩選。

  含鑽石的礦石較重（鑽石密度大），會在盤中沉底，被推到一邊。

  之後，有經驗的工人會再以手工篩選。

  倉庫對麵，各種造型粗獷的車輛排滿了空地。

  其中包括兩人高的運輸車，以及幾十輛結構堅固的常規載具。

  黃懷玉也將車停在此處。

  “卡爾，就回來了你一個？”

  大堂門廳，一位披著棉襖的獨眼中年男子說道。

  “你小子倒是運氣不錯。”

  他上下打量了黃懷玉一番，確認他沒有受傷，伸手接過皮夾克係成的包裹。

  拆開衣服，他打開金屬盒，滿意地看到超凡材料就在其中。

  “嗯，做得好，再努努力，你就能升階了。”

  男子說道，從包裹裏取出那把老式霰彈槍遞給黃懷玉。

  這是作為額外獎賞。

  “現在是三點半。”

  他掏出懷表瞥了眼，說道。

  “五點鍾老大就會趕到營地。”

  “你知道的，明早七點，咱們要和驃騎在飛行沙丘幹上一場，你也得上。”

  “趁現在趕緊去休息吧。”

  此人口中的老大，自然是噪音。

  “一個半小時，算了吧。”

  黃懷玉回道。

  “現在休息，到時候反而更困。”

  “我去外頭隨便晃晃。”

  說著，黃懷玉戴上防毒麵具，拉開雙層厚門簾，離開建築物。

  燃油發動機和礦石破碎機的喧鬧又擁擠在耳畔。

  共開聯成員居住的四層樓邊上，是礦工們居住的宿舍群。

  兩層，一共百餘間屋子。

  以存在感知判斷，大約有一半有人。

  都是十人間地鋪。

  【千人以上的礦工規模，二十四小時工作，兩班倒。】

  黃懷玉估摸到。

  他從旁經過，還能聽到宿舍裏隱約傳出的啜泣聲。

  但很快，大約是來自室友的嗬斥響起，哭聲終止了。

  人們的忍耐力，往往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強。

  黃懷玉穿過機槍把守的後門，沿著鋼纜延伸的方向走去。

  徒步穿過裏許地，他翻過鋼架佇立的石崗，蒂亞山脈就在眼前。

  光禿裸露的山脊底部被挖去一塊，露出層次分明的岩層紋理。

  岩壁底部，並排挖有三個巨大礦洞，每一個都鋪著兩道鋼軌，方便礦車往來。

  環繞礦場，帶有刀片的鐵絲網圍出大片土地，十米高的哨塔分散林立，掛著明黃色汽燈，上頭有持槍守衛監視全場。

  此時，三個礦洞中明顯有一個出了問題。

  不僅礦車沒有在運作，一百多名礦工也頂著嚴寒在地麵等待。

  黃懷玉走下岩崗，靠近礦區大門。

  “卡爾，大半夜的，遛彎呢？”

  守在門口的漢子問候道。

  共開聯在神目島上的武裝力量總共隻有百多人，互相間都很熟悉。

  “嗯，那邊怎麽了？”

  黃懷玉壓著嗓子問道。

  “一號洞裏出了狀況，應該是源質活化；查克和狄龍兩位大人已經下去了。”

  漢子回道。

  神目島的礦區同時出產超凡物質和鑽石原石，礦洞中常常會發生各種超自然事件。

  遺物、異種、因礦工誤操作而臨時活化的源質碎片……

  蒂亞山脈岩層中，什麽都可能會出現。

  因此，共開聯駐神目島的超凡者需要輪班駐紮在礦區，保證能第一時間處理異常狀況。

  “據說下麵已經死了七八個，有幾個被汙染的還躥了上來。”

  漢子說道，口氣稀鬆平常。

  “上來的那幾個已經被宰了，屍體就在處理區後邊。”

  “那長相，沒法給你形容；你要想長長見識，可以去看看。”

  他說著伸手指了個方向。

  黃懷玉背著噴子，一路往裏。

  所謂的處理區主要是破碎台和血池。

  前者類似於一個巨大磨盤，將所有挖出的石塊破碎到指定大小，然後，被傳送帶拉到後方的血池。

  所謂血池，其實就是一個裝滿水的圓形機械池。

  這池子十米直徑，其中有燃油驅動的翻攪器不斷運作，將落進來碎石攪拌一周後，推上後頭的傳送帶。

  這潭深達兩米的海水內，混入了數十升海魚血漿。

  當碎礦中的源質碎片和超凡材料接觸到新鮮血液之後，便會產生氣息變化。

  以神目島的環境來說，這是最高效的超凡篩選手段。

  破碎台邊，黃懷玉見到了並排陳列的三具汙染者屍體。

  皮膚角質化，黃褐暗沉。

  脂肪燃燒殆盡，瘦骨如柴。

  背後生有一對半透明蟲類翅膀。

  顱骨向上拉長，頂端裂開成一張大嘴，長有密集尖牙，將原本五官擠壓變形。

  它們穿著厚實肮髒的衣服——這些類似蛇仆的東西，數個小時前，還是礦工。

  百餘米外的一號礦洞裏，密集槍聲曲折傳出。

  下方的“故障排除”還在進行。

  但即便是這樣的危險時刻，其餘兩個礦區的礦工們也未能有絲毫放鬆。

  相比於自由世界，此處管理和技術落後，經濟效益卻高很多。

  沒有工作時間限製，沒有安全支出，沒有人員工資……

  “動作快些，別偷懶！”

  背著槍械的武裝監工呼喝道。

  人種各異的礦工們略略加快腳步，沉默工作。

  他們的臉上少有憎恨，甚至連畏懼都很少。

  隻有被絕望馴化後的麻木。

  黃懷玉身側，精鋼破碎台緩緩旋轉，將石頭碾碎。

  那連綿不斷的石質斷裂聲令人心頭煩悶。

  黃懷玉轉身離開。

  邁步之間，半邊天域盡入望眼。

  雲層旋轉，一如磨盤。

  PS：最近這八九章過渡部分寫得不太好，爽點太少，有趣也不夠。

  這一卷我有意識地在做大綱時增加爽點密度，並且設計多波次的高潮，但都落在卷末。

  在節奏控製上，感覺還有一段路要走。

  說起來，對網文寫手來說，回看以前寫的總覺得是垃圾，這應該算是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