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下午兩點出頭，但擺渡人旅館裏已經點上了煤油燈。

  神目島的采光實在是太差了。

  之前擠滿大堂（雖然並不大）的偷渡者們已經各自回屋，隻有老喬伊戴著老花鏡坐在櫃台後，仔細點錢。

  他的身邊，一支杠杆式霰彈槍靠在牆上。

  就像是這老頭的體外脊梁。

  門被關得很牢，空氣比之前稍混濁了些。

  老喬伊聽到動靜，脖頸不動地抬起眼，從眼鏡後頭看向來人。

  “建國小哥？有什麽需要嗎？”

  他問道，櫃台下的右腿橫移一步，踩在了警戒鈴上。

  這個“建國”，是黃懷玉給自己取的假名。

  “我想了解下我們島上的情況，還有在這發展的注意事項。”

  黃懷玉回道，伸手入懷。

  他將動作放的很慢。

  大約十幾張百元東華元大鈔被取出，輕輕放在了櫃台上。

  老喬伊原本僵硬的表情就像被按下了開關，霎時明媚柔軟。

  “快坐！我喬伊最樂於助人了！”

  老頭從櫃台後頭取出一張小凳子。

  然後，他便一邊數錢，一邊長篇大論起來。

  “神目島啊，形勢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按人種分，就兩種，澤佛人，還有我們人類。”

  “澤佛人早年說是能有二、三十萬，現在還剩下三四萬，都住在西北方向的蒂亞山裏，跟咱們說是世仇都是輕的。”

  “這些野蠻人腦子蠢，體格倒是大，身上不長毛發，皮膚牙白色。”

  老頭說著，伸手指了指大門口上掛下來擋風的白色皮毯子。

  “特產。”

  他看著黃懷玉，咧嘴笑道，露出一顆缺了一半的牙。

  “你要是按產業分，那這裏隻有三個支柱產業。”

  喬伊見黃懷玉毫無反應，頗覺無趣，繼續說道。

  “采礦，旅遊，還有……”

  “額，做豬崽生意的。”

  說到這兒，老頭有些尷尬。

  “豬崽是說我們吧？”

  黃懷玉不以為意，直說道。

  從今日所見情況來看，神目島兩三日至少會接收一批全球各地過來的外地人。

  圍繞這些人攜帶的財富所形成的產業，就是“豬崽生意”。

  幾個小時前見到的那些搶包小孩，說起來也算是產業鏈上的一員。

  “采礦生意是規模最大的——你應該也知道，我們這出產超凡材料和高品質鑽石。”

  “這生意被四家壟斷，一個是澤佛人，還有三個組織分別是‘銀鎧’、‘驃騎’，和‘共同開采聯盟’。”

  “澤佛人占據的礦區最多，人也最多；但他們隻能做上遊的開采，流通生意沒他們的份。”

  “人類裏，銀鎧實力最強，比另兩家加起來還強些。”

  這消息和黃懷玉來之前了解到的差不多。

  銀鎧組織裏都是從蔚藍和南烏盟過來的高加索人，占據“地利”，勢力在島上排在首位。

  “旅遊方麵嘛，就是至福樂土。”

  老喬伊說道。

  “至福樂土”是一個“度假區”，在全球某些群體內擁有頂級的名聲。

  “至福樂土，嘿，那可是紙醉金迷的地方，全天下都沒有比那裏更快活的了。”

  老頭說到這，露出回味神色。

  他晉升擺渡人旅店店長的時候，上頭曾帶他去過一次。

  五六年前的事情，他每日回味，記憶如新。

  “聖主教的特蕾莎大教堂、三大組織的總部，還有至福樂土都在新城區；一般人，像我，可沒法搬到那邊住。”

  “不過，建國啊，以你這條件，這不是不可能的。”

  老喬伊把數完的錢放入櫃台，鎖好，抬起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把幾個大組織的招聘官約過來，包括至福樂土的。”

  “到時候我幫你們說說話，憑你和你老婆這盤靚條順的，說不定就被他們挑去了！”

  他這話說的，就好像至福樂土是什麽一線PE、頂級對衝基金一樣。

  不過，黃懷玉的表情明顯無感。

  “嗨，我知道，你們這些新人剛來的時候兜裏有錢，都看不上工作。”

  喬伊明顯見多了這種反應，搖頭道。

  “你肯定這麽想——我來自由邦，那是來幹活的嗎？”

  “唉，建國啊，我說句交淺言深的話，真是大富大貴的人，會來我們神目島嗎？”

  “別看我們這破爛，消費可不低；新人來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錢就沒啦！”

  老頭說著，伸手摸了摸身邊的老式霰彈槍，若有所指。

  “至福樂土待遇好，工作時間短，工作環境那是全球頂級，多少人求而不得！”

  “聽起來不錯。”

  聽到“工作時間短”這條，黃懷玉終於緩緩點頭。

  一個空餘時間多的工作最適合他活動。

  見他似被說服，老喬伊明顯高興起來。

  “對了，明天我想去看看這附近的長租房間。”

  黃懷玉又說道。

  “要的，要的！我們這兒本來就是個臨時落腳地。”

  老喬伊主動回道，沒有絲毫不悅。

  “明天上午我正好沒事，我帶你們去，保證你們挑到最好的房子！”

  “等你們進了至福樂土，薪水可高得很，絕對能過上神目島上流的日子。”

  ······

  “按照老喬伊的說法，至福樂土的員工三班倒，單人每日工作時間一般不會超過八小時。”

  回到房間，黃懷玉對卜依依說道。

  “法外之地，居然這麽人性化嗎？”

  卜依依略吃一驚。

  在絕大部分發展中國家，勞動法都還是一紙空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那裏工作，正好方便我觀察‘宰相’的情況。”

  黃懷玉將筆記本在桌上攤開，說道。

  “至於老城區這邊的情況，就要麻煩你了。”

  筆記本居中的一張書頁上，有著一列名字。

  帝國、宰相、星顱、懲戒者、白疤、先鋒、噪音……

  這些都是神目島上毀滅級的戰力。

  他剛剛提到的“宰相”在其中名列第二，能級三中階，是至福樂土的管理者。

  也是噬命的潛在目標之一。

  【宰相：A級神話生物“蘇裏亞”使徒，能級三中階，具備力與運動相關的規則係能力。】

  這是來之前河狸所收集到的簡短情報。

  蘇裏亞是印迪斯神話中的太陽神，自梵天軀體中誕生，也是因陀羅和毗濕奴的父親。

  據說此神能給予生靈神聖之活力、激發智慧，以意誌支配運動與靜止的萬物，甚至其他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