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12月31日，3521年的最後一天。

  黃懷玉沿江東行，接近了始州省榆山市。

  他明日要趕到數百公裏外，去見一個新人。

  這兩天，李百辟說動了一位代號“河狸”的資深老手跳槽，到執火者負責情報建設。

  這位河狸早年在一家PMC的情報部門工作，後來跟上級跳出來單幹，已經有二十年從業經驗。

  情報行業雖然神秘，但實際上是利基市場（nichemarket）。

  所謂利基市場就是高度專門化的狹窄市場，橫向和縱向空間都很有限。

  在這個領域，供求雙方往往都沒有多少選擇，高層次的位置更是一個蘿卜一個坑。

  這也是河狸麵對的問題——老人不退，新人沒位置。

  因此，當大名鼎鼎的無漏狻猊表示有一位“實力雄厚”的新玩家要入場時，胸有抱負的河狸很難不心動。

  對黃懷玉來說，這同樣是大事。

  以人體對比，情報部門相當於執火者的眼睛和耳朵，主官人選他必須過目。

  因此，雙方約好在明日見麵。

  晚上十點，黃懷玉在榆山市市中心的一家豪華酒店入住。

  他開房用的是黃偉的身份——這身份是追命個人辦理，不在特處局檔案。

  至於兩位同行的小夥伴，黃太極被主人用背包帶入房間。

  永恒則辛苦點，要睡在穿城而過的大江裏。

  要是往常，黃懷玉會連夜趕到目的地。

  半途歇腳不是他的風格。

  但今夜不同。

  月底是舊日集會的日子。

  淩晨十一點五十分，囑咐黃太極留在客廳後，黃懷玉在臥室躺下。

  酒店的枕頭和被子支數很高，觸感綿柔。

  但他沒有餘碌體會。

  （在公定回潮率時，一克重的纖維或紗線所具有的長度，以米計算。纖維或紗線越細，公製支數越高。）

  大圖書館一戰後，隻要是智商正常的舊日，一定都明確了他的身份。

  【膽戰心驚幾個月，好歹熬到了能級三，完成了原始資本積累。】

  黃懷玉深長呼吸，尋找寧靜。

  時間一分一秒接近零點。

  他感受到遠處的呼喚，意識逐漸下沉。

  呼……

  或許是因為溫度下降，空凋暖風聲響起。

  出風口處，淡黑無味的毒煙縹緲溢出，隱隱成九首蛇形，又迅速散開，沒入空氣。

  這是毒液捕獵前的鋪陳。

  在動手之前，他已經對旅者作了全麵評估。

  四項能力：空間刃、短距離瞬移、環境操縱、以及機製不明的治療手段。

  前兩項見於眾帝山與偃武祭，多有目擊。

  第三和第四項情報是惡業給與，據說是來自龍魔的戰鬥經曆。

  靈活、全麵，但毒液卻不以為意。

  相柳之毒，陰柔隱蔽。

  發作緩慢，但致死能力位居東華眾毒之首。

  他的使徒在無數次戰鬥中，親自印證了這一點。

  當年的火君被毒液感染後，不惜一次性排空全身一半鮮血，方才逃過一劫。

  這也是數片山頭被燒毀的原因。

  從古至今，明確記載能夠解開相柳之毒的隻有一位，那就是應龍。

  至於其他S級，西王母或能硬扛，白澤或知解法……

  但空間類使徒絕不在其列。

  隻要中招，什麽療傷手段都不會管用！

  毒液自信無比。

  數十秒過去，暖風沿著呼吸，緩緩滲透黃懷玉身體。

  毒素開始起效。

  當黃懷玉的意念降臨於黑水之上、望見篝火的時候，他感受到了軀體的“呼喚”。

  致命危機感令他毛骨悚然。

  【回歸！】

  發出命令的瞬間，他看到提豐露出淺笑。

  狀似訣別。

  【全身發冷，如著濕衣。】

  這是黃懷玉的第一感覺。

  生機在離他遠去。

  【我中毒了，極高明的毒素。】

  他立刻意識到問題所在。

  但還是太遲。

  毒液的最終處決降臨。

  與床鋪正對的天花板驟然破開。

  石屑紛揚間，一道瘦削人影從天而降。

  “死！”

  毒液發出勝利宣言，膝蓋猛撞在黃懷玉小腹。

  左手戟張，壓住獵物一臂；右手以指為槍，瞄準左眼刺下。

  最後時刻，黃懷玉左掌回防，將將截住此擊。

  漆黑淬毒的指甲尖，距離他眸子隻有三寸。

  雖然能級差了一小階，但全盛狀況下，黃懷玉的絕對力量是強過毒液的。

  可惜現在不是公平對決。

  在相柳死毒的侵蝕下，黃懷玉身體機能大損。

  且還在持續下滑。

  攻守雙方的相持界限，逐漸朝黃懷玉那邊移動。

  “殺你之人，北華毒液。”

  毒液低聲笑道。

  話音剛落，他便心頭一驚，感到對方的抵抗力道逐漸上升。

  黃懷玉發動了回到過去。

  相柳死毒難解不假，但回到過去本來也不是什麽治療或解毒手段。

  它隻是將發動者的軀體，替換到時間軸上的某個節點狀態。

  指尖距離眼球還有一寸。

  毒液再不得存進。

  但黃懷玉也未脫困，反而負擔越來越大。

  房間內，毒素已彌漫，時時刻刻在對他持續侵蝕。

  每過一秒，時間操縱的回溯距離就要更長一秒。

  這消耗無限加碼，且在黃懷玉的神通波動上展露無疑。

  “徒勞。”

  毒液穩下心神，厲笑一聲。

  一滴黑血自指尖逼出。

  滴答。

  這滴血墜入左眼，蒸騰起氤氳黑氣。

  黃懷玉痛苦低吼，眸中銀色毫芒頓時暗下。

  此消彼長，指尖又趁勢下壓三分。

  “喵！”

  就在這時，尖銳貓叫在臥室門口響起。

  聽到動靜趕來的黃太極看到了這一幕。

  戴著麵巾的刺客，瘦削卻剛勁的胳膊，背後由黑霧組成的九頭龍形……

  雖然無法分辨神通氣息，但小動物對危險的覺知往往還要比凡人靈敏。

  “五貓！”

  小貓壓下耳朵夾起尾巴，害怕極了。

  從小到大，除了還在喝奶的小山君，她連和流浪貓動手都不敢。

  何況能級三中階的使徒。

  但主人已然命懸一線了。

  沉肩，齜牙，哈氣……

  黃太極全力加速，跳上床墊一個飛撲，亮出利爪。

  她全力撕咬毒液耳朵，一爪子撓在眼睛。

  超凡麵前，東華森林貓力量實在太弱，連耳朵皮也咬不破。

  但鋒利的貓爪到底劃傷了眼球。

  “滾開！”

  毒液喝道。

  他都不需要動手，隻是猛一揚頭，就把黃太極甩飛，砸穿了衣櫃上的玻璃鏡子。

  但就在這一刹那，黃懷玉抓住破綻，發動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