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退！”

  貝希摩斯吼道。

  兩位舊日同時往後撤離。

  他們才剛剛退出數百米，遠處蔚藍海麵下，便有巨大金紅色，朝海麵上浮。

  下一刻，如山嶽般巨大的水柱轟然衝霄，何止幾百米高。

  足足數百萬噸水體升入空中，還未及去到盡頭，就大規模蒸發為氣態。

  然後，露出其下深藏的熔火天柱。

  如此威勢，哪怕是火山噴發，猶然不及。

  高熱排開，彌散白霧中，龐然喝聲響起。

  音浪如牆，八方驅馳，無遠弗屆。

  “再來戰我！”

  霧氣散開。

  展現在貝希摩斯和阿斯塔羅斯麵前的，是一尊半身即有三百米高的黑鱗巨神。

  此情此景，讓神話中關於最強泰坦與宙斯鏖戰時的文字描寫，浮現在他們腦海。

  【一百條整數的火龍渾身披著地獄烈焰，如同巨木的枝葉，互相纏繞著在天空中蔓延。

  這些火龍每一條都有數裏長短，吼聲也變化多端——有時作人言，有時如牛吼，如獅嘯，如犬吠，聲若奔雷、響徹四極。

  單看這些火龍中的每一條，冠以“末日”二字都不顯遜色，但實際上它們隻是更偉大存在的頭發。

  數公裏高的身軀摘星接月，覆有羽毛的雙翼遮天蔽日，祂有著百龍之首、漆黑之舌、噴火之目，站立之處便熊熊燃燒起業火。】

  “這是，本相化現？”

  阿斯塔羅斯的聲音發緊。

  她是攢局者，但這不是她曾預料的場景。

  “他瘋了，何至於此？！”

  阿斯塔羅斯不懂——她很清楚，提豐隻是稍處下風。

  戰局明明沒到這地步！

  “不，蘇利法沒有瘋。”

  貝希摩斯回道，白發被風吹倒，麵色凜冽。

  “對他而言，這恐怕隻是正常作戰罷了。”

  他肅然說道，帶著讚歎。

  其言外之意，讓阿斯塔羅斯心頭冰涼。

  本相化現是媲美二階超負荷的強化狀態，戰爭級的舊日都會。

  但這會對肉體造成極大壓力。

  使用這招，有兩種可能。

  一是意味著戰局已到孤注一擲的地步，不用即死。

  二是使用者的肉體稟賦極高，高到可以把它當做常規武器。

  阿斯塔羅斯一直以為，第二種可能僅僅存在於理論上。

  “這怎麽可能？”

  她咬牙說道，心中浮起悔意。

  一年時間過去，她還是沒想明白，當初被隱隱尊為天下第一的卡俄斯，為何要進入二階超負荷，才能與提豐相持。

  現在，阿斯塔羅斯終於明白了。

  無他，唯此君之強，超世獨尊。

  “月蝕女士，要來真的了。”

  貝希摩斯低頭輕笑。

  關節增粗，身高增長，肌肉維度再上一層。

  再抬頭時，他的犬齒已超過下巴，皮膚化作鐵色。

  一階超負荷狀態。

  同一時間，更加堅固的夢境鎧甲一一披掛、嚴絲合縫。

  兩米五高的重裝猛士，踏海而行。

  長風刮起，是他呼吸。

  無光有雷，是他握拳。

  貝希摩斯緩緩加速，離開地麵。

  每一步踏出，都有一朵錐形音爆雲在足下炸開。

  古人之謂步步生蓮，或許如此。

  提豐張口，火海自天而降。

  大帝生生撞穿。

  Z型變向，錯開拍來的巨掌，貝希摩斯沿著百米多長的胳膊一路加速，直達肩頸。

  對著提豐山巒般的側臉，他揮出右拳。

  大氣爆炸，衝擊波環形擴散。

  泰坦黑鱗破損，自縫隙飆出血液。

  遠處，阿斯塔羅斯眼中，遮天蔽日的巨人被體型小三百倍的螻蟻一拳轟中，朝一側偏斜。

  蚍蜉竟能撼樹？

  荒唐、震撼。

  臉頰破皮，提豐吃痛。

  數百米長的龍發圍剿而來。

  但貝希摩斯已不在原地。

  拖著音爆，他幾步飛移至提豐身後，往肋下遞出膝擊。

  然後是腰側、腋下、肚腹……

  每一擊出手，必然撕開一道傷口。

  數十獨角火龍追著他漫天遊躥，不僅什麽都沒咬到，反而互相糾纏。

  但體型差距下，貝希摩斯輸出太過有限。

  【泰坦鱗片太硬，我必須擊打要害！】

  他邁步如登梯，拉高海拔，目標瞄準提豐後腦。

  但這一次，提豐料到了對手的攻擊軌跡。

  貝希摩斯餘光裏，有雲牆從側麵迫來。

  他定睛一看，竟是提豐巨掌拍來，壓大氣為水霧。

  這一幕落在遠處阿斯塔羅斯眼裏，節奏極慢。

  甚至放上大屏幕，連凡人都會覺得提豐速度平平，毫不敏捷。

  但這是錯覺。

  距離和體型帶來的錯覺。

  此時，提豐身高六百米不止，胸口到指尖長度超過三百米。

  這意味著，他那看起來兩秒鍾才能轉一圈的“慢吞”，等效到手掌上，線速度足有三馬赫。

  巨神旋身一掌，貝希摩斯竟難躲避。

  他也不想避。

  “這一拳，且分高下！”

  大帝淩空轉身，主動迎上。

  比蒙的拳，對上泰坦的掌。

  阿斯塔羅斯心中揪起，忍不住咬破嘴唇。

  須臾間，天地碰撞。

  遠方，以兩人交擊處為圓心，透明漣漪極速擴散。

  業火被吹散。

  海麵被劈開。

  數十米深的水體凹陷一路蔓延，經過阿斯塔羅斯身側，奔向不知何處。

  提豐右手手背，鱗片被朝外掀開，噴出大量燃燒血肉。

  貝希摩斯則朝後倒飛出去，快得像一道光。

  連調整姿勢都來不及，他就斜著撞入海麵，一直到海平麵以下一百五十米處，才借著水麵的“彈性”恢複站立。

  貝希摩斯身前，海牆兩分如峽，隻留一線天野。

  夢境鎧甲碎散湮滅，抵擋了大部分傷害。

  【右臂骨折了。】

  他心道，抬眼望向來路。

  戰爭級舊日眼中，一切運動都極其緩慢。

  以至於，“海峽”盡頭，正全速追來的條條龍發，就像是視頻慢放。

  【上去。】

  貝希摩斯跺腳，直入百米空中。

  戰鬥繼續。

  大帝失去一臂，轉為遊鬥。

  提豐無視傷勢，大開大合。

  阿斯塔羅斯冒險靠近戰場，持續為同伴施加增益。

  但即便如此，戰局還是快速傾頹。

  貝希摩斯的閃避越來越艱險。

  不是提豐變快了，而是他變慢了。

  【借力困難，是溫度的原因。】

  貝希摩斯心有明悟。

  自海戰伊始，環境溫度就在不斷升高。

  這常人看來可怕的AOE攻擊，對上能級四的對手，費效比其實很低。

  在立方公裏為單位的空間內提升溫度，饒是提豐之強，也隻能達到區區幾百度。

  這水平連火柴外焰都不如，如何傷得到動輒超音速奔行的怪物？

  但提豐本就意不在此。

  溫度越高，氣體越是膨脹，密度越小。

  如此，依靠踩踏空氣獲得動量的貝希摩斯，速度和靈活性就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