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有時間，還是沒有資格在事發之後的第一時間來找她？”

  淩夜爵眸光沉沉地看著崇九，卻並沒有等他回答，又繼續說，“還有，剛才我在葉初初的房間裏，根本沒有發現一丁點男人的物品，你說他們已經交往四年了，就算不住在一起，至少，也會在彼此的生活當中留下一些痕跡，可她的房間外麵住的卻是你們，還需要我再說更多嗎？”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沒告訴崇九。

  向岩曾對他說過，四年前，葉初初是被一個男人拋棄之後，帶著滿身的病痛心灰意冷離開A市的。

  以他的直覺來看，她是絕對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接受另外一個男人的。

  盡管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股莫名其妙的直覺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但因為排除了方墨行就是當年拋棄她的那個男人，心情居然意外的還不錯呢！

  淩夜爵轉身之前留下一句：“走了，下次別再用那麽拙劣的伎倆來浪費我的時間。”

  下次？？？

  他還想有下次！！！

  崇九惱羞成怒地在背後喊：“你就不怕我告訴大小姐，今晚你偷偷闖進她房間的事嗎？”

  “那你就去說好了！”淩夜爵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個，“等她知道了這件事，說不定——更加沒有辦法接受那個姓方的了呢！”

  而後，在一眾人憤憤不已的目光當中，大步流星從正門口離開了。

  他走後，手下忍不住問崇九：“九哥，那咱們……還跟大小姐說嗎？”

  “怎麽說？你去說啊？”

  盡管崇九對淩夜爵恨得牙癢癢的，卻沒有辦法不認同他的說法。

  大小姐已經用一個繁星，擋了方少爺整整四年了，一旦再被她知曉，淩夜爵曾在半夜偷偷闖入過她的房間。

  哪怕隻是出於避嫌，她都永遠不可能會答應方少爺了！

  崇九義正言辭地警告他們：“這件事情，所有人都要守口如瓶，絕對不能讓大小姐知道，都聽明白了嗎？”

  “知道了，九哥。”

  “還有你們兩個，明天一早就去五金店，給我買一扇防盜窗來，哪怕再有一隻蒼蠅飛進大小姐的房間裏，我也拿你們兩個是問！”

  …………

  ——

  方墨行馬不停蹄地趕回瓦隆寨，一見到關寒州，立馬就將這段時間發生在G城的事情告訴給了他。

  “……你的意思是說，大小姐在聶黛夢保險櫃裏發現的那件毛衣，跟你那件一模一樣，可以肯定是出自王妃的手藝嗎？”關寒州做事向來謹慎，有些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方墨行的神色透著幾分嚴肅：“事發突然，初初沒能拍下照片，因此我也沒有親眼見到，不過她跟王妃阿姨的遺物在一起生活了整整四年，她說是，想來不會有錯的！她還讓我順便問問你，王妃阿姨跟聶黛夢有交情，這件事情，你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嗎？”

  關寒州搖了搖頭：“王妃身邊的人，無一例外都死在了二十多年前，我當時是跟著巫王大人的，除了你母親之外，實在不清楚王妃究竟還跟誰有交情，不過那個時候她年紀尚小，總是喜歡一個人偷偷地坐船溜出去玩，也說不準是在哪次離開瓦隆寨的時候，認識的聶黛夢，但這都已經無從考證了。”

  他會知道方墨行的母親，還是因為當年在海上打撈到他們的那群青年，其中就有他。

  事後方墨行的父母又帶著他經常回來，因此整個瓦隆寨裏很少有人不知道他們。

  可要說聶黛夢——

  他甚至就連這個名字都是從崇九口中才聽說的。

  線索到了這裏，再次地斷了。

  方墨行有些氣餒，卻也無可奈何，道：“算了，這件事情，初初跟崇九他們已經在著手查了，你也不用太過糾結，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盡快帶著島上的人離開這裏，去外麵避一避，繁星的存在已經瞞不下去了，初初擔心，聶黛夢或許還知道瓦隆寨的存在，甚至是靈蠱的秘密，會帶著人找過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

  關寒州在瓦隆寨生活了這麽多年，對於這座島，還有島上五十萬具森森白骨，有著割舍不掉的感情。

  在明知道有人會對瓦隆寨不利的情況下，還要棄島而去，他實在有些下不了這個決心。

  方墨行勸慰道：“關師傅，別再可是了，你隱忍蟄伏這麽多年，又在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不就是為了替外麵的五十萬具白骨報仇，替他們討回應有的公道嗎？繼續冒險留下來，一旦被發現了，你這些年來的心血可都要白費了，更何況，繁星的身上還帶有靈蠱，若是最終落在‘毒液’組織的手裏，你怕是連死都不會瞑目吧？”

  繁星是關寒州看著長大的。

  他在她的身上，注入了太多情感，哪怕無關於靈蠱，也舍不得讓她受一丁點傷害。

  關寒州從藤椅上慢慢地站起身來：“你說的對，就算隻是為了繁星，我也得帶著島上的人遷出這裏，現在我就吩咐下去，讓他們從今晚開始清理在寨子裏生活過的痕跡，明天咱們就走！”

  “倒不用這麽急。”

  方墨行抬手製止了他，“我們還得商量一下，該把這麽多的人遷去哪裏，至於繁星，為了以防萬一，我打算暫時帶她回A市，交給我叔兒撫養一段時間，他現在退休了，可以把所有精力都花在照顧繁星身上，並且住的也是國家分配的房子，安全係數相對比較高，這件事情，我已經跟初初提過了，也得到了她的同意。”

  關寒州聽到要跟繁星分開，眼中閃過一抹失落與不舍，但為了她的安全考慮，還是認同地點點頭：“既然這樣，到時候，我也安排些人手在暗中保護繁星，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嗯。”

  兩人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方墨行才意識到，這間屋子裏似乎有些安靜得過分了。

  以前不管他跟關寒州是不是在談正事，小丫頭總是吵吵鬧鬧的，纏著他要零食，要玩具，要衣服。

  總之瓦隆寨之外的一切，她都感興趣，就連他這個剛從島外回來的人，她對他的態度也比其他時候要來得更加熱情。

  他忍不住問了句：“咦？繁星呢？今天怎麽沒有見到她？”

  關寒州隨口答道：“奧，應該是在阿桃的房間裏睡了吧，你看這都幾點了？”

  外麵的夜色已經很深了，月亮高高地掛在半空中，靜得隻能聽見蟲鳴跟鳥叫。

  方墨行想想也是，小丫頭還在長身體，到點了就會自動犯困。

  這次他行色匆匆，也沒給她準備什麽禮物，還是等明天一早，再好好地向她賠禮道歉吧！

  他收斂起思緒，繼續跟關寒州談起了正事。

  卻全然沒有留意到，在窗台底下，躲著一道小小的人影，趁著他們不注意，弓著腰悄悄地溜走了。

  慕繁星原本是聽說方墨行回來了，想來問他討要禮物的。

  可是站在門口，卻意外聽到了他帶回來的消息，要阿公帶著所有的人遷出瓦隆寨，並且，還要把她送到一個老爺爺的身邊。

  從她出生長到現在，還沒有離開過瓦隆寨，對於外麵的世界其實充滿了好奇跟向往。

  但她更知道，有人對瓦隆寨做了很過分很過分的事情，躺在地上的那些骷髏叔叔跟阿姨，原本都是一個個可以陪她玩的活生生的人。

  她還不止一次地聽到過，媽咪跟阿公在說，要為骷髏叔叔跟阿姨們報仇。

  所以，為什麽隻是她一個人要被送到安全的老爺爺身邊呢？

  她想要待在媽咪的身邊，好久都沒有見到媽咪了，她好想她呀……

  慕繁星小朋友邊走邊吸著鼻子，腦袋裏突然靈光一閃，“噠噠噠”地就往房間跑。

  她決定了，她要去找媽咪！

  雖然之前她答應過媽咪要好好地在島上待著，可現在，是所有的人都要離開這座島哎！

  那她自己去找媽咪，應該也不算是不聽話的小孩了吧？

  打定主意，慕繁星趕緊從抽屜裏翻出了自己的小包包，又拿了把凳子，墊著一雙小腳丫，從櫃子的最上層拿了幾件衣服出來。

  雖說生活在這樣一座封閉的小島上，可方墨行跟崇九每次出去都會給她帶不少東西回來，因此繁星的穿著打扮也跟普通小孩子沒有區別。

  她收拾完衣服，又往包裏裝了好幾個大包子，說什麽也不能餓著她這個圓滾滾的小肚子。

  最後，再帶上自己心愛的小彈弓，備足彈丸，趁著月黑風高，溜到岸邊解開了一艘小船的繩索。

  再見了，阿公，墨行叔叔，還有瓦隆寨，我要去找媽咪了！

  她蹬著兩條小短腿爬到了船上，終於徹底消失在夜色當中。

  ——

  方墨行跟關寒州是在第二天一早發現她不見的。

  兩人昨天談得很晚，還沒睡醒，就聽見阿桃慌裏慌張的聲音：“阿爹，方少爺，你們快出來啊！繁星……繁星小姐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