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初伸手推開門。

  雨勢變得越來越大，已經淋濕了關寒州身上的衣服。

  他聽到開門聲，也隻是回過頭，沉默地對她微微頷首。

  在他旁邊的屋簷下還站在阿桃，手裏麵端著兩杯熱茶，卻沒敢敲門打擾他們之間的談話。

  再遠一些的樹林裏，她還隱約瞥見了崇九的身影。

  就像是紮根在泥土裏的樹，都也沒有動過一下。

  二十年前的那場浩劫，對於所有瓦隆寨的人來說，或許都會留下陰影。

  她跟方墨行隻是聊了些再平常不過的話，都能讓他們戒備成這副模樣。

  葉初初開口吩咐道：“阿桃，你去把崇九叫回來吧！還有……關叔叔，都回去衝個澡換身幹的衣服，小心著涼感冒了。”

  阿桃有些受寵若驚，這還是公主回瓦隆寨以來，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呢！

  關寒州搖了搖頭，不認同道：“公主，您有所不知，瓦隆寨雖然是個鮮少被外人所知道的小島，不過我們也有好些年沒回來了，萬一被人發現了蹤跡，後果不堪設想，一切還是要以小心為上。”

  “這裏有那麽多具屍體，如果被人發現的話，早就已經轟動全球了。”

  葉初初扯開唇角，勸道，“不是說要報族仇，重振瓦隆寨嗎？你們這樣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好，拿什麽來跟‘毒液’鬥啊？”

  “公主，你……”

  關寒州愣在那裏，滿臉的驚愕與難以置信。

  他沒有理解錯吧？

  葉初初的意思是，她願意和他們並肩作戰，一起為瓦隆寨報仇了！

  “葉初初，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難道你以為，剛才我跟你說那麽多的意思，是要讓你把自己置於危險當中嗎！”方墨行也站了出來，厲聲厲色地對她道。

  他不是這個意思。

  從來就不是。

  瓦隆寨所遭遇的一切雖然慘烈，可她從小不在這裏長大，對於這一片土地，更是提不起多少的感情來。

  她沒有必要為了承擔這些，而拿自己的性命來冒險。

  巫王跟王妃如果還活在世上，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去做這些。

  更何況，那個叫“毒液”的神秘組織，是憑她的力量就可以輕易撬動的嗎？

  “方墨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不，你不知道！”

  葉初初才剛開口，就被方墨行給打斷了，他按著她的肩膀，耐心地替她規劃道，“葉初初，你聽我說，等把身體養好了，你就離開這裏，別回瓦隆寨，也別再回A市，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安安靜靜重新過你自己的生活，這才是你應該有的歸屬，也是巫王跟王妃阿姨希望看到的一幕，而不是以卵擊石地去找什麽‘毒液’報仇，葉初初，那不適合你……”

  他現在真是後悔。

  如果不是因為發現了葉初初頻繁流鼻血，可能會跟靈蠱的活性增強有關。

  他也不會找上關寒州，並且參與策劃了這一起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葉初初帶離A市的意外事件。

  可他卻一點都不想讓葉初初卷進到仇恨裏，否則的話，剛才也不會在門外跟關寒州大吵一架了。

  葉初初抬起頭，目光堅定而又認真地望著他：“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方墨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毒液’的人先找上我呢？”

  那樣龐大而又神秘的組織，有可能會被他們的障眼法所瞞騙，不知道她仍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隻要他們還想要靈蠱，早晚有一天，都是會正麵對上的。

  與其被動，不如主動。

  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

  “可是……”

  方墨行欲言又止。

  二十年前的毒液，已經強大到能夠在一夕之間消滅五十萬人。

  如今他們的實力隻會增不會減，憑他們這幾個人，怎麽可能報得了仇？

  “就當是給我一點活下去的希望吧！”葉初初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他們的王妃，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可以在那種幾乎不可能的情形之下將自己的孩子送走，所以，我也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到我的孩子，你說對嗎？”

  等到孩子出生，老的靈蠱便會自動死去，留下新生靈蠱跟新生兒融為一體。

  如果“毒液”想要那樣東西，葉初初的孩子是永遠不可能會有安寧之日的。

  她選擇報仇，無非也就是想替自己的孩子清掃障礙。

  這是每個母親都會毫不猶豫做的決定。

  她的眼神清澈而又殷切，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那樣。

  方墨行還能說些什麽呢？

  隻能搖了搖頭，無奈地別過臉去。

  葉初初知道，他這就是默許的意思，又轉頭看向關寒州：“可是，我什麽也不會，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

  “沒、沒關係的！”

  關寒州已經激動到快要說不出話來了，磕磕巴巴了好半晌，“報族仇的事情，還需要從長計議，我們已經等了整整二十年，也不差再多等一段時間，最重要的是，公主的身體要先養養好。”

  他回頭抱怨阿桃：“讓你給公主燉的湯粥，你送過去沒有？”

  “早就送過去了，可是公主好像不太喜歡，一口都沒吃呢！”

  “那你就不能換換花樣，做點公主喜歡的？”

  “阿爹，是您自己說的，公主才剛醒過來，要吃點清淡的東西才行啊！”

  “清淡就做不出花樣來了嗎？說來說去，還是你的手藝沒學到家！”

  阿桃：“……”

  反正他們家阿爹想訓人，無論如何都能找得出理由來。

  她訥訥地“哦”了一聲，轉頭想要回廚房，葉初初叫住她：“不用了，剛才那碗粥就很好，隻不過有些放涼了，麻煩你再幫我重新熱一熱吧！”

  “是，公主。”

  阿桃朝她燦爛一笑，臉色立即多雲轉晴。

  還是公主善解人意，而且真的好漂亮啊，是她長這麽大以來，見過最最漂亮的女孩子了！

  “還有，你們能不能對我換個稱呼？”葉初初有些為難地開口道。

  他們生活在這個封閉的寨子裏，或許已經習慣像“王妃”，“公主”這個叫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