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淩……”

  唐曉婷剛要開口喊他，一個巨大的浪頭忽然朝著礁石堆這邊打了過來，幾乎侵吞掉遠處男人的半個身子。

  她嚇得心都在瞬間揪了起來，轉身忙問道：“爸爸，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啊？”

  不見了一個葉初初，他們唐家已經是難辭其咎了，如果連淩夜爵都在楓葉林度假山莊出點好歹，那她爸爸可真是不用在A市混了！

  唐旭淵目光淡然地望向遠方。

  礁石堆裏，那道身影並沒有倒下，而是憑借著頑強的毅力站住了，然後很快投入到了找人的狀態當中。

  他看了一會兒，用同樣淡然的語氣道：“隨他去吧！”

  “……啊？”

  唐曉婷簡直目瞪口呆。

  隨他去？

  萬一出了點什麽狀況，爸爸你也無所謂哦？

  唐旭淵知道自己的女兒在擔心什麽，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淩少的心裏麵有個結，不讓他親身感悟，親自體會一把失去的感覺，他是跨不過自己心裏麵那道坎的，所以，這對於他們之間的感情而言，或許還是個很好的契機。”

  唐曉婷無語地癟了癟嘴：“可要是最後你翻了車，咱們唐家得吃不了兜著走呢！”

  唐旭淵這回沒說話，而是用一種慈愛而又欣慰的眼神看著唐曉婷。

  看得她心裏直發毛，不由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爸爸，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曉婷，你有沒有發現，自從接觸了葉小姐以後，你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也變得懂事起來了？”唐旭淵的語氣裏滿是驕傲。

  “……有、有嗎？”唐曉婷還有些不好意思。

  要知道，她以前對葉初初可是充滿敵意的，雖然也有吳芷萱慫恿的成分在裏麵，但女孩子之間多少都會有些攀比的心理。

  葉初初出身不如自己，長相在她的眼裏也就馬馬虎虎，卻能在這個年紀同時擁有令人羨慕的事業跟愛情，高傲如唐曉婷，心裏自然暗暗攢了一股子想要把她給比下去的勁兒。

  這種觀念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慢慢改變，可唐曉婷還是不願意承認。

  因為一旦承認，就等於告訴了全世界，過去的自己錯得有多離譜，簡直活像是一個跳梁小醜。

  所以，在跟葉初初的來往當中，她寧可夾槍帶棒地仍舊保留著幾分敵意，也不肯表露出自己對她的關切與擔憂。

  “有。”

  唐旭淵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旋即道，“曉婷，人的善意，其實是很難掩藏住的，雖然你有時候總是表露出一副對葉小姐很不耐煩的樣子來，不過爸爸知道，你心裏麵其實也沒有那麽討厭她，對不對？否則的話，在康納德太太的歡迎派對上，你不就會特地站出來替她證明清白，剛才也不會叮囑傭人守在這裏了。”

  “爸爸，我……”

  唐曉婷支支吾吾的，臉色有著被人看穿的窘迫。

  唐旭淵繼續鼓勵她：“你年紀還小，受人的挑唆，再加上我跟你媽媽從小把你給寵壞了，讓你有的時候難以分別對錯，這沒什麽，重要的是，你在認識到自己的過失跟錯誤以後，能夠及時改正，曉婷，我很慶幸你的骨子裏仍舊保持著善良，相信你的媽媽也是一樣。”

  “我確實不怎麽討厭葉初初了……”

  唐曉婷醞釀半晌，終於說出了實話，“雖說她在這個年紀就能夠愛情事業雙豐收，可不得不承認的是，她在珠寶設計方麵確實優秀得不同於常人，否則也不會得到康納德先生還有爸爸你的賞識了，至於淩夜爵——”

  她想到這個男人，心中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除了葉初初之外，全A市……不，全世界恐怕都沒有第二個女人能忍受得了他這種爆脾氣吧？所以我一點兒都不覺得羨慕，反而還有點同情她！”

  淩夜爵的脾氣確實很暴躁，但他也有獨特的一麵溫柔，隻會展示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

  唐曉婷年紀還小，這些話，唐旭淵並沒有講給她聽，隻是語重心長地對她道：“感情這種東西，不應該以對方的外在條件，或者是物質資源來評判，‘合適’兩個字往往才是最重要的，隻可惜現在的年輕人都會選擇性地忽略掉這一點。”

  ……合適？

  唐曉婷認真地想了想，問道：“就像你跟媽媽那樣嗎？”

  雖然家境懸殊，可自打她有記憶以來，這兩個人都是恩恩愛愛，沒有紅過一回臉，也沒有吵過一次架的。

  即便是在她的媽媽容貌盡毀以後。

  這就是唐曉婷認知當中，最最模範的一對夫妻了。

  唐旭淵笑了笑：“我跟你媽媽，在這將近二十年來的相處當中，也不可能一點矛盾跟分歧都沒有。”

  他想到了自己從法國回來以後，顏清對他在態度上的大轉變。

  雖然表麵看上去仍舊同過去沒有太大的分別，但那種客套跟疏離已經浸潤骨子，讓唐旭淵每每回想起來都覺得心痛不已。

  那之後，他花了幾乎十多年的時間來修複他們之間的關係，希望那對年輕人，不要再重蹈他們的覆轍了。

  他又往礁石堆方向望了一眼，撣撣自己被雨水打濕的衣袖：“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回去睡覺嗎？”

  唐曉婷說著，就打了個哈欠。

  夜晚的海風夾雜著細雨未免也太冷了，她突然有點懷念自己溫暖的被窩。

  “當然是去召集人過來幫忙找，不是你自己說的，萬一我翻了車，咱們唐家也得吃不了兜著走嗎？”唐旭淵伸手在她腦殼上輕敲了一下，而後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唐曉婷揉著自己微微發痛的額頭緊跟在後麵。

  什麽嘛？

  搞了半天，他們還是要幫著淩夜爵找葉初初啊！

  那他剛才抓緊點兒時間，少跟她講些大道理不是更能提高效率嗎？

  不過……

  唐曉婷迎著冰冷的夜風，走在唐旭淵的身後，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腳步能夠如此輕快，心情也是如此的輕鬆。

  ——

  礁石堆。

  海浪一個接一個地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