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早已經看不到的角度裏，淩夜爵的麵色終於慢慢沉了下來，鷹隼似的眼眸裏仿佛醞釀著一場狂風暴雨。

  “淩少。”向岩一直都坐在前麵，也聽到了吳芷萱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我覺得，吳小姐說的未必就是真的吧？那顆鑽石那麽珍貴，而且我看葉小姐也挺喜歡……”

  “閉嘴！”淩夜爵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那顆鑽石珍不珍貴他不知道，但在他看來，葉初初其實是沒有那麽喜歡的。

  更何況，她母親對她而言有多重要，淩夜爵的心裏一清二楚。

  當初她能為了一個特護病房跟他簽下一年之約，如今隻是拿顆鑽石去換而已，又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她從來就不是個愛慕虛榮的人。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突然抬頭吩咐向岩：“我給葉初初的那張黑金副卡，你去查查最近這幾天的消費記錄。”

  這種小事一個電話就能搞定，向岩打到銀行，很快得到了回複。

  “淩少，銀行說葉小姐前天傍晚大約六點鍾在珠寶城有過一筆消費，是買了一顆莫桑鑽。”

  “莫桑鑽是什麽東西？”

  淩夜爵皺了皺眉，他很少接觸珠寶一類的東西，不太清楚這個莫桑鑽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向岩解釋道：“就是一種人工合成的鑽石，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不過市場價不及真鑽的十分之一，目前在國內也不是很普遍。”

  人工合成鑽石……

  都已經決定拿去換了，還要弄個假的來糊弄他？

  向岩看著淩夜爵越來越差的臉色，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想法，小心安撫道：“淩少，這件事情現在還沒有定論呢！也有可能……葉小姐是準備拿那顆莫桑鑽去糊弄她妹妹的。”

  淩夜爵幽幽地瞥了他一眼，連向岩都覺得他這麽好糊弄嗎？

  那天晚上葉初初分明問過他，如果她做了讓他不高興的事情，他會怎麽辦。

  當時他回答，隻要她不離開他，別的就都無所謂。

  是啊，她又沒有要離開他，隻是一顆鑽石而已。

  隻是一顆鑽石……

  為什麽他還是覺得胸口那麽悶，感覺像是要透不過氣來一樣？

  ——

  葉初初等到下課，再次去了珠寶城旁邊的那條小巷子。

  這一次，店老板說的那戶人家終於開著門了。

  一條不寬不窄的青石子路，通向一間古樸的臨河小樓，門口還晾著一幅幅剛上完色的畫作，這兒整個看上去就像是一間雜亂的畫坊。

  “請問，有人在嗎？”葉初初輕輕地扣了扣門。

  暗沉沉的屋子裏一片靜默，根本就沒有人回答她。

  ……咦？

  難道門開著，人卻不在家？

  這家的主人未免也太心大了吧！

  看構造上麵應該還有個二樓，葉初初想著或許是人在樓上沒有聽見，準備上去碰碰運氣。

  黑暗中，她忽然發現有雙綠幽幽的眼睛正在緊盯著她，頓時被嚇了一大跳，慌慌張張地就要跑出去。

  腳下一個打滑，也不知是踢到了什麽東西，眼見著要摔到一塊畫板上，有隻大手就在這個時候穩穩地扶住了她，讓她站直身體。

  “謝、謝謝……”葉初初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

  對方倒是嗤笑一聲：“道謝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跟我道個歉？你知道這幅畫我畫了多久嗎？差點兒就毀在你的手裏了！”

  葉初初：“！！！”

  他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她欣喜地回過頭，略顯昏暗的角度裏，還是看到了一張深邃而又溫潤的麵孔。

  他穿一件染滿了顏料的白襯衫，下巴上留著青灰色的胡渣，一頭不長不短的頭發略顯淩亂，堪堪遮住他深邃的眼睛。

  “……對、對不起！”葉初初很識趣地向他道歉，而後又小聲嘟囔道，“誰叫你這裏養了這麽嚇人的寵物，任誰看到都會被嚇一跳的好嗎？”

  她聲音很低，不過因為距離不遠，還是被那個男人給聽見了。

  “寵物？”

  他不由地嗤笑一聲，隨即按下電燈開關。

  原本暗沉沉的屋子一下子就亮堂起來，葉初初眯了眯眼適應光線，這才發現那雙讓她嚇一跳的眼睛根本就不是什麽寵物，而是——

  一幅畫。

  一副眼鏡蛇的肖像畫。

  葉初初：“……”

  這比在黑暗之中單獨看那雙眼睛，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男人調了調畫框的位置，隨口道：“這幅畫的眼睛部分，是用了一種特殊的熒光顏料，所以在黑暗中看上去會比較逼真，專門防你這樣的不速之客。”

  “喂，我才不是什麽不速之客呢，我有事才來找你的。”葉初初怕他誤會什麽，開口解釋道。

  “什麽事啊？”

  “我看你這裏好像是個畫坊，寶石著色的活，你能做嗎？”

  倒不是葉初初看不起他，畫畫跟著色，在她眼裏多少還是有一定區別的。

  更別說是給鑽石染色這種精細活兒了。

  男人挑著眉朝她瞥來一眼：“誰讓你來這兒找我的？”

  “就珠寶城，三號店鋪的那個老板。”

  “劉老頭啊？”他恍然大悟地笑了聲，“我這麽跟你說吧，上劉老頭那兒買假鑽的，十個裏麵有九個半都來我這兒著色，你要是信不過我的話，出門右轉，好走不送！”

  “哎，等等……”

  葉初初也不是真的信不過他。

  最主要的一點就是，除他之外，她都不知道還能上哪兒去找那些可以給寶石著色的人。

  畢竟這個行當並不是那麽見得了光，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她從包裏掏出那顆莫桑鑽，朝他遞過去：“就是這個，幫我弄成粉色漸變的。”

  “真品呢？”他把另一隻手伸出來，“你總不能讓我光靠想象力來幹活兒吧？”

  “奧，在的……”

  都已經決定找上他了，葉初初當然也沒再藏著掖著，把那顆極光粉鑽也一並拿了出來。

  男人伸手接過，舉到太陽底下仔細地瞧了眼。

  有那麽一瞬間，鑽石折射出來的光華躍入他的眼中，好似連他這副邋裏邋遢的形象都變得順眼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