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行的陣仗比之前都要謹慎。

  馬車裏的細軟鋪了好幾層，人坐上去都感覺不到硬木板的硌疼，牆上多加了一塊小木板，可以從馬車的車廂壁上翻下來當做是吃飯用的小桌子。

  暗格裏更是放著蕭雨初喜歡吃的各種零嘴，從甜辣口的小魚幹、綠豆糕點心，再到瓜子果仁，幾乎是應有盡有。

  在馬車後頭還放著木炭食材以及一口鍋，方便就地點火生飯。

  這配置看得翠娘直皺眉頭——這哪裏是來找人的？分明就是找了個借口出來遊玩的。

  蕭雨初對找蕭繁一事並不怎麽關注，她跟著裴寒出來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沿途中找一些奇奇怪怪的幹草。

  裴寒看在眼裏，一臉的無奈與寵溺。

  “你要是想采草藥就直說，把圖冊給我，我能讓阿川他們把這方圓百裏都給它薅禿了，你何必要自己親自走這一趟呢？”

  蕭雨初白他一眼，“你們又不懂這些，叫你們來隻會粗手粗腳地弄壞草藥，還有可能損壞它們的藥用價值。少囉嗦了，還要多久才能到發現乳娘屍體的地方？”

  守在馬車門口邊的裴寒把馬車棉簾子微微掀開一道縫隙，問了外麵的人一句，得到了確切答案後，裴寒一扭頭就看見蕭雨初靠在方形的軟靠墊上睡著了。

  裴寒一愣，隨後微微勾起唇角，笑得心滿意足。

  從蒼城出來也有幾日的時間了，裴寒把手下的人散出去，就像是在海裏撒了一張大網一樣，希望能在茫茫的四處尋找到線索。

  不過距離蕭府千金失蹤已經過去一年的時間了，想要追溯線索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到了翠娘所指的地方時，裴寒估計這兒也找不到什麽線索，隻是問幾個趕巧回來的護衛們都打探到了什麽。

  “往東是一大片樹林，盡頭是一處高坡，應該不會是一條逃生的路。”護衛們都在找人這方麵頗有經驗，很快就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另一人說：“西麵有河，很寬。雖然現在是冬天，河麵結冰，不過春夏時河流湍急，應該也不是逃生之路。”

  北麵是南洲城的後門，當時蕭繁和乳娘從南洲城裏逃出來就是為了躲避殺手的追殺，所以蕭繁是不可能再回到南洲城的。

  而且，有沒有可能，乳娘一被殺、蕭繁就落入了殺手的手裏呢？

  裴寒道：“那就隻有往南走走了，下麵有什麽？”

  “這條路直通孟州，沿途都是荒野，隻有幾個人煙稀少的小村落，聚居著一些不怎麽跟外人接觸的普通百姓。”護衛指著南邊的小路，說：“幾十裏外就有一個村子，去那兒問一問或許有線索。”

  “好。”裴寒打了個響指，催促道：“出發吧。”

  直到馬車又啟程，蕭雨初也沒醒來，活像是幾天都沒有睡覺的人，倒下來就不肯起來了。

  裴寒伸手在她的秀發上輕撫著，忽然摸到了一樣比她頭發還要涼的東西，便輕輕拉著那物扯出了她的發絲。

  結果發現，那竟是一直冬眠的小白蛇，在今年首度睜開了眼睛。

  裴寒比劃了下，發現這條小蛇不吃不喝的，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長粗了一圈，連以前的眼瞳都從綠色變成了紅色，看著還怪嚇人的。

  幸好它認得裴寒，被如此粗魯地對待也隻不過吐了吐蛇信，不爽地拿尾巴甩了他幾下。

  裴寒和蕭雨初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大半的功勞得歸它，裴寒至今也不知道它要是死了會對蕭雨初造成什麽影響，便一直都不敢動，最後把它又放回了蕭雨初的枕頭邊。

  時間過得很快，當蕭雨初醒來的時候，馬車裏黑漆漆的。

  她揉著眼睛扒拉開馬車的小窗戶往外麵看去，連外頭也是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

  蕭雨初長歎口氣，然後披了件大氅準備離開馬車。

  一掀開簾子，冷風嗖嗖地往領口灌，蕭雨初攏緊了衣襟口見馬車旁邊站著一名護衛，便道：“阿秋，扶我一把。”

  那名叫阿秋的護衛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遲疑道：“王妃，要不您還是回馬車裏待著吧，這外頭冷……叫公子看見了，屬下要挨揍的。”

  古人講究男女授受不親，這道理蕭雨初自然是懂。

  可她是個大夫，男人赤身裸體的樣子都見過，這些怕什麽？

  蕭雨初冷冷道：“你要是不扶我，那我可就自己跳下去了。”說著，她真打算自己跳，那阿秋沒轍了連忙上前扶了一把，蕭雨初便兩腳蹬地，順利地站在地麵上長呼了口氣。

  “你家公子呢？”

  “在那戶人家裏，屬下帶您去找公子。”

  蕭雨初點了點頭，往身後瞥了一眼。

  幽暗的黑夜中，遠處似乎隱隱有火光在跳動。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卻不想眼前突然擋來了一隻手，將她的眼睛給遮住了。

  “別看了，你不覺得害怕嗎？”

  不知道何時，裴寒從百姓的家裏走了出來，腳步也沒個聲兒，嚇得蕭雨初差點蹦起來。

  “怕什麽？”蕭雨初無甚好氣地推開他的手，嫌棄道：“沒被磷火嚇死，反倒是被你嚇得不輕。”

  “磷火？”裴寒不懂，“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那火光發白發藍，還有點幽幽的綠色，一直被當地人稱作鬼火，更有謠言傳聞說這裏盤踞著很多鬼魂。

  裴寒雖然不信，但是這種異狀難以解釋，也不敢讓人貿然去查探。

  不過顯然，這裏有個明白人呢！

  似是為了確定一般，蕭雨初又回頭多看了幾眼，轉回頭來笑話他們這群麵生恐懼的大男人們。

  “瞧你們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你們上戰場殺敵，死了無數的人，在那些埋著枯骨的地方，應該也有這種所謂鬼火的東西出現吧？”

  回想了一下軍營裏散播的各種謠言，裴寒點了點頭。

  蕭雨初道：“人或者動物在死後，屍骨會分解出一種物質，這種物質可以自燃，發出青白色的光，所以看起來就像是鬼火一樣。”

  她揚了揚下巴，對半知半懂的裴寒說道：“所以那裏要麽是一處墳地，要麽就埋著一具屍體。”

  大半夜的，裴寒聽著蕭雨初用如此冷靜的語氣這麽說話，竟然無端生出了一股寒意。

  “嘶！你跟我進來，我還有其他事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