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夫人是說那個交換質子的事兒啊？”

  隔天，蕭雨初突然想起阿川他們幾個還等在外頭呢，便親自買了包子犒勞他們，和他們守在杏林堂的街外就說起了此事。

  阿川也記不太清楚了，他都是從跟在老王爺身邊的護衛口中聽說的，因為老王爺身邊的護衛而今的年紀不小，也是有豐富閱曆的人了。

  他們這些人啊，很喜歡跟府裏的前輩們打交道，能學到不少東西呢。

  蕭雨初的眼睛裏滿是八卦，眸光閃爍，充滿了期待。

  幸好阿川也不負所望，想起了整件事的經過。

  “當時皇家就不看好他們兩個，那皇子雖不受寵，但好歹是能利用的棋子，便將他拿去交換質子。因為此事，聽說杏林堂的堂主還專門找上王爺想求王爺幫忙說句話來著。”

  “嗯？”蕭雨初詫異，“不是說我師父和老王爺的關係很差嗎？”

  “都是虛的。”裴寒不在，他們這些人跟蕭雨初說話還能自在些。阿川道：“老王爺敬佩他能屈能伸的性子，也看他是個練家子，還專門跟他過了幾招。”

  這些習武之人立刻好奇地圍了過來，不約而同地問：“誰贏了？”

  就連景懷也探長了脖子，在意得不了。

  蕭雨初不理解。

  “好像是王爺贏了吧。”阿川回想半天，又大口地吞了個包子，“不過那個前輩說啊，當時駱堂主有故意避讓的心思，劍沒挑好，被咱們王爺的玄鐵重劍一把斬斷，這才認輸了的。”

  大夥兒都是練家子，王爺又以使得一手好重劍出名，若駱昊介真要與他一戰，不該用那麽次的劍來應對。

  蕭雨初又問：“後來呢？”

  “後來王爺雖然贏了他，卻還是看在他重情義的份上幫他圓了個謊。”

  “什麽意思？”

  要讓先皇改變決定是一件難事，就連裴若鋒也沒有十成的把握。於是他折中想了個主意，大致是讓烏青中意的那名皇族男子先答應去交換質子，然後再在路上設計假死之局。

  而聯姻的王，就裴若鋒所知，龍陽之好不過是為了拒絕身邊的女子傳出來的假消息罷了。給一點補償，皆大歡喜。

  問題就出在遠去異國的路上，皇族男子不幸遭遇了意外身亡，消息傳回蒼城時變成了他不甘以男子之身和親受辱，便自盡而亡的消息。

  烏青大受打擊，年紀輕輕便生了白發，還了大病一場。

  塔樓裏——

  臥房中床榻上，本該昏睡的人此刻正清醒地坐靠在床頭邊，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樹枝，心有戚戚。

  聽聞異動而趕回來的沈微幽幽地歎了口氣，好言勸道：“師兄，你別難過了，烏師妹隻是自己想不開。等她想開了，咱們還是好好兒的兄妹。這件事……就讓他過去吧。”

  駱昊介終於將頭轉回來，自責地閉上了眼，擱在被麵上的手也暗暗握成拳頭。

  “這事都要怪我，我應該在拿到那封信的時候就把一切都告訴她的。師弟你有所不知，那男子雖出身貴胄，身體病弱，卻是個重情又專一的人，我想把師妹交給他也好放心。他自己在郡南尋了一處四季如春的地方，許諾我會在那裏和師妹一起將杏林堂發揚光大。可是……”

  有些事，無論結局是好是壞，都是老天早已注定了的。

  “他死後，我本來想把那封信交給師妹，可是看見她大病後又什麽都不記得的模樣，卻又覺得，若是能忘了他、忘記這痛苦的回憶，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那封信便留在他這裏。

  想不到逝去的一段情，竟也能成為一把殺人的刀，刀刀割向身邊最至親的人。

  沈微勸他：“師兄你就別多想了，等她自己冷靜下來後，我再跟鬱意和倪童他們幾個商量看看，要怎麽處置她。你現在的心思，就是把你自己的身體養好，明白嗎？”

  他遲疑了下，決定還是問一句：“那天發生的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其他的師兄弟嗎？”

  駱昊介身上的氣壓肉眼可見地降低了。

  他拒絕地搖頭：“不要，我自己能處理。”

  憋氣的沈微暗暗咬牙，強壓著自己的惱火說道：“你要是能處理得來，內府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了！杏林堂需要一個主持大局的人，要不是你身上這該死的毒拖累了你二十年，何至於有今天？那書士又怎麽會抓住這個機會潛進來，利用我們杏林堂呢？！”

  “你怕什麽？”駱昊介聲音一沉，挑眼看向他。

  這男人的眼神與方才截然不同，冰涼徹骨，連沈微被他看一眼都忍不住心頭泛涼。

  他無謂地說道：“不過就是一死，真有那麽一天的話，你一定要記得點一把火，然後……把我帶回淳州吧。”

  “師兄！”沈微對他的固執簡直難以理解，甚至還想扒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麵究竟有什麽。

  很快，沈微心念一轉，提及了另一個人。

  “你願意自甘墮落，不省自救，那你可有想過你那乖巧徒弟？”

  “……”

  見駱昊介沉默不語，沈微打蛇隨棍上，湊上前放緩了語氣道：“雨初這孩子是你選中的，她有多大的能耐你是該清楚的，她和別人都不一樣，總有辦法會救你的。她又生性固執，你若是因為擔心害她受傷而趕她走，她也未必會離開。”

  “你就不能為這丫頭想一想嗎？！”

  駱昊介麵色蒼白，唇線抿緊，捂著自己的額頭，眉頭緊蹙，似乎在承受著什麽巨大的痛苦。

  他拒絕再聽下去，連連搖頭：“別說了……如果是從前，或許我還可能爭取一下生的機會，可是現在……”

  “現在怎麽了？現在就不行了嗎？”

  “當然不行！”駱昊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被子上，輕而易舉地落出了一個軟綿綿的坑印。

  沈微還是不懂，“為什麽？”

  病弱的男人痛苦而悵惘地閉了閉眼，一陣輕盈的哼唱從樓下傳上來，鑽入了兩人的耳朵裏。

  “因為……”

  “師父！”蕭雨初換回了寬鬆的便裝，腰封紮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往腰線往上的位置挪了挪，將微微隆起的腹部遮掩住，不過隻要隨著她的走動，還是很容易就能看見她那優越又完美的腹部圓弧。

  “我熬了祛毒瀉火的湯藥，師父該喝藥了。”

  沈微目瞪口呆。

  這丫頭……什麽時候成的親？這是懷孕了嗎？！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