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什麽？”

  躺在樹下動彈不得的景懷看起來之前要滄桑不少，看來孟不凡說的是對的，他身上可能發生了什麽事。

  蕭雨初垂下眼眸想了想，蹲下身子問他：“那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已經離開了嗎？”

  眼神無光的景懷終於轉過頭來，迎上蕭雨初那雙清透溫靜的眼眸，像是觸動了什麽回憶一樣，神情變得哀慟。

  “……每個被收入影鷹這個殺手組織裏的人，都是孤兒，因為隻有無牽無掛的人才能甘願犧牲一切去達到目的。可身處在這虎穴狼窩之中的某個人卻成了我在黑暗裏無助摸索的一道光，我們就像是失去庇護的幼獸，隻有抱在一起才能取暖。”

  雖然景懷說得很模糊，不過蕭雨初依稀能聽出來，對方應該是個和他一樣稱為影鷹殺手的姑娘，兩人之間的感情很好。

  “你之前有一次問我拿風寒藥，也是為了她？”

  “對。”景懷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諷的笑。“他們把她當成工具一樣，讓她一個體弱的女子成為沾染了血腥的殺手。為了達成目的，甚至還讓她用自己的身體去引誘目標……那藥，就是給她用的。”

  蕭雨初微微一怔，理解過他話裏的意思後，無奈地別開了頭。

  景懷的情緒波動很大，胸口按捺不住地起起伏伏，像隻受傷的野獸似的壓抑著自己，連強壓下憤怒的聲音都像是在嘶吼。

  “在她養病的期間，任何落她頭上的刺殺任務我都接下來去做。他們就是看準這一點，所以才會用她的性命要挾我！為了能盡早完成這些任務趕回去看她，我幾乎拚了命，幾次都讓自己置身險境中無法逃脫。等我渾身是傷地回去之後，卻發現她……她早就已經死了。”

  “死了？”蕭雨初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蹙起眉頭小聲道：“就是因為那次的風寒嗎？”

  景懷絕望地搖頭：“不，是他們，是那些人背著我外出任務的時候，見她無人可護，就對她……做了那檔子畜生不如的事！她不甘受辱，便咬舌自盡了。”

  “……”

  “最讓我憤恨的是，在她死後上麵的人還想用她來威脅利用我，草草地將她屍身處理後對我隱瞞了此事！當我去找他們質問此事的時候，那些人居然還說出那樣的話……”

  他越想越怒，眼神亦陷入狂亂，連眼眶都開始泛紅。

  蕭雨初的眼裏一片預警的紅色閃爍，隻見一行大字提醒：該目標即將失去控製！請即刻遠離！

  他身上的穴道早就被孟不凡給封住了，而今傷心往事被重新提起，景懷竟有種衝破穴道壓製的跡象。

  突然，一根銀針紮在了他頭頂上的穴位，刺痛的感覺稍微將景懷的理智拉回，也讓像有火在燒一樣的身體竄入了一股涼意。

  景懷警惕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放心。”蕭雨初不緊不慢地伸手去扒他的衣領，“你連最重要的人都失去了，身上還有什麽東西是值得人惦記的？”

  “……”

  “難怪，你身上的舊傷還沒好就來殺人，想不被人家抓住都很難呐！”蕭雨初看他眼皮跳了下，又問他：“你報完仇了嗎？”

  眼看著景懷的衣襟被扒開，露出一片蜜色的胸膛，不遠處的裴寒哎哎喊著跑過來。

  “小美人，你不能當著我的麵就對一個男人動手動腳啊！你有什麽衝我——我去！”裴寒慢了一步，當蕭雨初動手把景懷的衣領扯下來的時候，露出了他布滿了新舊傷口的上半身時，裴寒挑起眉頭驚呼一聲。

  裴寒也是上過戰場的人，手下的傷兵也見過不少，但是像傷到景懷這種地步的，還真沒見過幾個。

  他驚道：“一身傷還敢來刺殺，你是真的活膩歪了。”

  交錯的樹葉隨著風搖曳，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因為風的晃動而讓斑駁的光影也在景懷的臉上微微輕搖。

  景懷被銀針一紮，腦子清楚不少，也將實情與他們道來。

  “有幾個人被我在老巢的時候伺機殺掉了。”不過因此受了很重的傷，景懷即便不說，他們也看得出來。

  “後來，上麵的人要求我來帶隊執行這次的刺殺任務，我就想辦法把剩下那幾個我要報複的人都聚到這兒來。”

  裴寒抱起手臂，意味深長道：“這麽說來，你是知道你要殺的人是我們兩個？”

  “不，我隻接到命令，讓我們截殺一行從淮城出來的商隊。”

  他們的偽裝就是商隊，隨行還帶了很多看似值錢的貨物，都是為了不引起他人的疑心。

  不過影鷹的人無處不在，觀察力又很敏銳，一眼就看出他們乃是王府的護衛而不是什麽商隊，就連派來的殺手也是護衛人數的幾倍。

  看來是做足了功夫的。

  蕭雨初了然：“雖然你不知道要劫殺的是誰，不過你已經拿定了主意要讓跟著你來的人都死在這兒。”

  隻不過景懷怎麽也沒想到，他要殺的人竟然是裴寒和蕭雨初。

  這樣一來，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本來以為自己也會像這些人一樣死在孟不凡那快劍下，沒想到他留了一個活口，而這個活口卻剛好就是景懷自己。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世間的事大抵是如此的吧。

  裴寒聽罷了他的遭遇感慨一聲：“你也是真不容易！在那鬼地方混了這麽久，還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不過我暫時還不能放你走。”

  以景懷這種豁出去不要命的性情，多半會不管不顧地殺回影鷹的老巢去送死。

  景懷倒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擺明了生無可戀，要不是蕭雨初和孟不凡先後搭手救他，他早就任由自個兒自生自滅了。

  待阿川他們忙碌完畢，灰頭土臉地過來跟裴寒稟報。

  “公子，人已經處理完了，咱們這就上路嗎？”

  裴寒看了眼傷重的景懷，又瞥了眼馬車，一路上要帶這麽多人走，他心裏還挺不情願。

  他的那點小九九很快就被蕭雨初給看穿了，小美人的眼神一斜，裴寒隻好妥協。

  “好吧好吧，”裴寒嫌棄地揮了揮手，“把那家夥抬到馬車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