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克製，越有要發狂的痕像。

  陸韶城用水對著自己的臉衝了一下，把快要滑到的女孩兒抱住，凝視著她，像是要把她的樣子烙在心裏。

  他眸中的血色，刹時布滿，手指揉著她的紅唇，用一種隻有他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以後，你能不能忘了我？”

  心裏麵是極度的複雜矛盾。

  有一個聲音叫囂著，不願意。

  他不願意被她忘記，他想讓她一直記著他，哪怕他死了，也想活在她的心裏。

  另一個聲音卻是反駁，讓她忘了你。

  你不能那麽自私，她才二十三歲，未來的還有那麽多年，她還可以開始新人生，遇見另一個愛她的男人。

  陸韶城的腦袋裏，這兩種聲音一時間交織在一起，他粗喘了幾口氣，抱緊了懷裏的女孩兒，控製不住地，又要了她兩次！

  他不管她會不會忘記他，他要一直記著。

  從浴室出來，紀恬深已經完全昏睡過去。

  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東方的天際現出了魚肚白，陸韶城身上裹著浴袍，站在落地窗前，頎長的身影靜靜地立著，思索著，到底該怎麽“死”？

  床頭櫃上的小夜燈開著，昏黃的光芒打在紀恬深的臉蛋上，她睡得很是香甜，滿足。

  沉靜的睡顏，如同一幅畫卷，隻不過胳膊會不時在旁邊劃過，是一個擁抱的手勢，卻是次次落空。

  陸韶城看著，終是硬下心腸，沒有再躺下去。

  這一夜的瘋狂，讓他有些害怕。

  他不能靠近紀恬深，那會讓他不願意按照計劃走下去。

  如果他擁有金鍾罩鐵布衫，那她就是她的罩門，隻有一碰，所有一切都會崩潰。

  陸韶城轉身去了衛生間，洗漱過後，穿好西裝，打好領帶，時間已經接近五點鍾，他給元修打了電話。

  不到六點鍾，陸韶城便悄悄離開了綠景灣別墅。

  ……

  這一天，陸韶城都在外麵，說是應酬。

  元修當司機，保安王威坐在副駕駛，陸韶城一個人在後座，身前放著筆記本電腦，他在上麵敲敲打打，處理著一些必要的事務。

  這一天，他的汽車分別在商都第八中學、市精神病院及銀杏小區附近的馬路上停留了很久。

  王威回來，坐上副駕駛，扭向後頭向老板匯報著——

  “一提起李毅，沒一個不搖頭的，鄰居說他回來之後就沒幹過一份長久的工作。”

  “他兒子李碩對他閉口不談，但看得出來，對父親沒有什麽感情，也沒有好感，眼睛裏都是嫌惡。”

  “李老爺子兩口子提起他就哭，我看老兩口年紀大也不敢問的太深，怕他們有個三長兩短。就是說沒有想到李毅會是今天這樣。不過，老兩口還是挺關心他，一直不相信他會跟三峰集團的人混。”

  陸韶城沉默著，仿佛在聽，又仿佛思緒飄遠。

  元修見他久久不語，問道：“Ken你在想什麽？不會想拉這個李毅一把吧？”

  陸韶城不置可否，淡淡地瞥了元修一眼。

  元修說，“他沒救了，吸毒多年，根本戒不掉了，生活變成這個樣子，他跟著三峰集團的人混，明擺著已經什麽也不顧了，就想著弄點錢自己快活一下，也有可能有了報複社會的想法。”

  晚上，陸韶城依舊是選擇在公司呆著，過了十一點再回家。

  元修趁著無人，湊到他跟前問：“Ken，白天王威在我不好多說，你對李毅是什麽態度啊？不會還念舊情吧？”

  陸韶城手中玩著撲克牌，嘴裏叨著香煙，一邊看牌一邊說，“隻是想了解一下。”

  “他都退休那麽久了，你在商都誰不知道，他要是還把你當同誌，早就聯係你了。我看，你身份泄露，被三峰也盯上，八成和他有關係。”

  “他就做到副隊長，根本接觸不到臥底的資料。”

  “那也不能相信他，他是個癮君子。你想想兩年前，你對付餘夢露的時候，那個被拉裏收買的警察，不比他職位高。他就更有可能出賣你，所以，你不能去接近他。”

  陸韶城點了點頭。

  元修總覺得陸韶城有別的想法，他不得不囑咐道：“你現在就安生的等著高局那邊安排你假死，完事帶著老婆孩子去國外渡外長假，三峰集團自有上頭的人下來收拾，長久不了。”

  “嗯。”陸韶城應著，夾住煙卷，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一口白霧，腦海裏卻是想起，高國斌給他講李毅的事情時說——

  我問他，後不後悔為了工作染上毒品，後不後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他說不後悔，就是有點遺憾，他一直以為他會犧牲在工作崗位上，他也希望那樣，那樣多好，留給家人的就不會是恥辱，而是光榮。

  可惜，他這輩子注定無法再回到工作崗位上了。與他比，其實我們算是很幸運了。我依舊還做著這份工作，有著這份榮光。你雖然退了，你擁有了紀恬深和孩子。

  陸韶城狠抽了口煙，心裏突然有些煩亂，手中的撲克一扔，站了起來，“時間差不多了，我回去。”

  元修開車把他送回綠景灣。

  下了車，陸韶城站在馬路邊，看著元修倒車打方向離開，他站在門口，望著院子裏的樓房，先給朱姐打了一個電話。

  “太太睡了嗎？”

  “哦，剛剛睡下。”

  陸韶城掛斷電話，進了別墅，到了屋裏，他換鞋。

  朱姐從房裏走了出來，“先生回來了，要不要吃點宵夜？”

  “謝謝，不用了。”

  朱姐點點頭，把相機遞上，“這是今天太太和小少爺在家裏的情況。”

  陸韶城接過，眼底有一絲暖意掠過。

  朱姐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卻是不明白，為什麽先生這些天早出晚歸的要避開太太。她原以為小夫妻感情出現了問題，可是先生又讓她每天用攝像機偷偷拍一些太太和小少爺的視頻給他，還囑咐他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太太。

  上樓洗過澡，陸韶城看了看安睡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兒，去了書房，坐在桌子後麵打開攝像機，裏麵很快就出現了影像。

  是紀恬深晚餐時候和陸熠辰在餐廳裏的樣子，兒子大了自己吃飯已經非常熟練，就是調皮，還有一點痞壞，時不時都要逗媽媽一下，撒嬌賣萌，把媽媽逗的很開心。

  他看著紀恬深的笑容，心裏一時暖意融融，熠辰以後一定能夠陪伴著媽媽，讓媽媽開心的。

  “霸霸！”突然，畫麵中的陸熠辰喊起了爸爸。

  紀恬深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淡，咬了咬嘴唇說，“爸爸在工作，你是不是想爸爸了？”

  “嗯。”陸熠辰點著頭，扭著身子作勢要去找爸爸的樣子。

  紀恬深把他的小肩膀扳回來，噘著嘴唇哄道：“爸爸要很晚才回來，爸爸每天都看辰辰了，隻不過那個時候辰辰已經睡著了。我希望想他早點下班呢，哼，說好的以後要多陪著我們，他說話不算數，他壞不壞？嗯？辰辰說爸爸壞不壞？”

  陸熠辰眯眼一笑，吐出一個不太清晰的音節，“壞。”

  紀恬深馬上搖頭，“不不，爸爸不壞，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我悄悄告訴你，你的爸爸曾經還是一個英雄呢。”

  陸熠辰哈哈笑了。

  陸韶城看著視頻，入了迷，禁不住伸出手撫向小小的屏幕，用指腹觸摸著這兩個他最愛的人的臉龐。

  辰辰有這麽好的媽媽，長大之後一定會像媽媽一樣是一個溫暖的人。

  他不禁想象起辰辰長大之後的樣子，有多高，有多重，哪裏像他，哪裏像深深，是會像他多一點，還是會像深深多一點呢。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五年十年之後，辰辰的樣子。

  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