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恬深搖了搖頭，“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放過我吧。我不想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你回去好好請個心理醫生吧，那才是對你有幫助的。不要來找我了，你就不能把我忘了嗎？你這樣的男人，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陸韶城沉默下去，望著她。

  她說了這麽多話，沒一句是真的，這一段話，倒像是真情流露。

  陸韶城蹙起眉尖，動了動唇，“這些是你的真心話。”

  紀恬深點頭，她希望他能忘掉鍾舟跟葉真的事情，重新接受心理醫生，做心理輔助，不要讓自己繼續困在那個牢籠裏。她希望，他能夠有正常的生活。

  耳畔，卻忽然又響起他的一句話，“你在嫌我。”

  紀恬深一怔，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往那方麵想。

  之前她種種理由，雖然殺傷力足夠，可是這個嫌字……對於他，才是心頭一刀。

  紀恬深抿了抿唇，趕緊搖頭，“我沒有嫌棄你，你是Kenland，很多人愛而不得，忘而卻步，日思夜想都想要的男人，我隻是……害怕。韶城，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剛開始因為你臥底的身份，我提心吊膽，小心翼翼，還差點沒命。後來我們結了婚，也沒過幾天好日子，就有了爸爸的事情，我真的覺得太累了，我想做一個普通的人，愛一個普通的人，過普通的生活，我真的沒有嫌棄你，是我配不上你。”

  配不上。

  “紀恬深，你現在說這麽一大堆話，讓我感覺，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

  紀恬深住了口，沉默著，真的越解釋越會讓他誤解。

  她哪裏會嫌棄他，隻是她現在變成了愛而不得，忘而卻步，日思夜想的那個處境。

  而親口拒絕他，推開他，甚至說這些讓他不開心的話，她的心裏更是難過。

  韶城，求你不要逼我了……

  她久久不語，陸韶城的眼底幾番情緒掠過，他忽然地笑了笑，輕淡地說，“嫌棄就嫌棄吧，紀恬深，嫌棄你也隻能呆在我這個病人身邊了。”

  紀恬深眸子一睜，不敢相信，從前那麽驕傲的一個男人，她隻是發短信提出分手，他就再也不聯係她，怎麽現在變得這麽……固執。

  她有些無力，雙手捂住了臉龐。

  陸韶城擦過她身邊，要出去，一開門就看到陸熠辰站在門口，雙手捧著一個奶瓶，小嘴正在吸吮著奶嘴，見到門開了，他嘴巴動了動，發出聲音，“Ba……”

  陸韶城沒有哼聲，隻是彎身將他抱起。廳裏，沒看到陸江的影子，他尋找著，看到空間狹小的廚房裏，陸江正在做飯。

  陸江都會做飯了。

  陸韶城退回廳裏，坐到沙發上，抱著熠辰，熠辰一邊喝奶一邊看他，是小孩子那種單純的沒有目的的注視。

  紀恬深不知什麽時候從臥室裏出來了，手裏提著一個小藥箱，走到他跟前，無奈又不好意思地說，“我幫你處理一下手上的傷，會蹭到汀汀的。”

  他沒理她。

  紀恬深沉了口氣，把藥箱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彎下身，朝熠辰拍手微笑，“汀汀，來，下來自己玩好嗎？爸爸受傷了，媽媽幫爸爸擦藥。”

  陸熠辰現在對於大人的話隻能一知半解，但媽媽的話他是能懂很多的，他瞅了一眼陸韶城，抻著小腿就要下地。

  陸韶城隻得放手。

  一脫離爸爸的手臂，陸熠辰就站穩了，抬著小腦袋，看看爸爸，看看媽媽，又把奶瓶舉到紀恬深跟前，“媽媽……chi……”

  紀恬深朝他眯眼笑，用緩慢溫柔的語氣教著，“媽媽是大人，不喝奶，這是汀汀的奶奶，汀汀把它喝完，好嗎？”

  陸熠辰的眼睛轉了轉，又把奶嘴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慢慢地吸吮。在樂園裏玩了半天，他是真的餓了，陸江早已熟知他的習慣，回來就給他衝了奶粉。

  紀恬深見汀汀乖了，就蹲下了身子，也不管陸韶城現在一臉別扭，直接把他的手拿了過來，看到骨節上的傷，她咬了一下嘴唇，小心地用棉簽蘸著藥水去擦拭，一邊小聲提醒著，“會有點痛，你忍一下。”

  陸韶城沒有哼聲。

  陸熠辰看到這樣的情形，覺得很新奇，湊上前，還伸出一隻手想摸藥水瓶。

  紀恬深抽空朝他小手上拍了一下，“不準動哦，這是藥水，小孩子不能碰。”

  小家夥倒是聽話，沒再去碰，仍然是好奇。

  紀恬深微笑著，一邊忙碌一邊說，“爸爸受傷了，媽媽在幫他擦藥，擦好藥，傷口很快就會好了，到時候……”話說到這兒，她突然止住，不能說以後的事，她改口，“媽媽給爸爸包上紗布，爸爸就能陪你玩了。”

  陸韶城睨著她，麵無表情。

  很快，紗布纏好了，紀恬深把藥箱收拾好，放了回去。

  見客廳裏，陸韶城仍然很沉鬱的樣子，陸熠辰已經把奶瓶放下，擺弄桌子上的一個變形金剛玩具。

  紀恬深暗歎了口氣，進了廚房。

  洗菜的陸江，一直支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見紀恬深來了，趕緊問，“怎麽回事？你們談了什麽？”

  紀恬深嘟了下嘴，“小江，我好像說錯話了。”

  “怎麽了？”

  “反正，我說了不好的話，我覺得我傷到他了。”

  陸江放下菜，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探頭往廳裏看了看，小聲說，“小嬸嬸，既然都遇上了，又是新年，你就先不要趕二叔走，就這麽團聚幾天。反正這裏又沒有那些人，他們也不知道。”

  紀恬深兩手絞在了一起，“你看你二叔的架式，要是現在做出接受他的樣子，他會以為我要跟他回去。到時候，我也舍不得，又要像兩年前一樣好多天才能緩過來，我受不了，不行！”

  陸江沉默了一會兒說，“小嬸嬸，你看我二叔的狀態，他這次不會輕易放手。說實話，今天看到你們一家三口，我真的很不甘心！一定有辦法能避免那件事！要不，趁著他在，我回一趟商都，去找我爸談談，探探紀思漫和元穎的口風，老子還不信了，沒什麽把柄能拿住他們！”

  “小江你別衝動。”

  “我沒有衝動，小嬸嬸，把你帶出來的時候，我沒有想過要一輩子讓你跟二叔分開，隻是權宜之計。”

  紀恬深看到小江的決心，很是動心，抿了抿唇，注視著他，“真的可以嗎？”

  “我覺得可以。現在還有汀汀，你沒看到我二叔看汀汀的眼神嗎？還對汀汀笑。小孩子本來就有治愈的功能。其實，我覺得讓二叔知道真相……”

  “不可以！”紀恬深想到陸韶城手腕上的傷痕，“小江，不能讓他知道他做過什麽，他並不好，他剛才生氣傷了手，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他接受不了的。”

  小江歎了口氣，耐心說，“不是讓他一下子知道，是慢慢的。小嬸嬸，你也看見了他現在不好，所以，你更不能不管他啊，你和汀汀可以讓他好起來，你要幫他，再慢慢的讓他知道真相，畢竟這件事情，我覺得瞞不了一輩子。他總要去麵對的。”

  紀恬深頭大，“你讓我想一想。”

  陸江已經下定決心，他握住了紀恬深的手腕，“你想不想跟二叔在一起，讓陸熠辰有爸爸？”

  紀恬深點頭，“當然。”

  “那就別想了，越想顧慮越多。”

  紀恬深拳起手，退了一步，往客廳裏看，陸韶城依舊是剛才那個姿式坐著，目不轉睛地看著擺弄玩具的陸熠辰。

  許是感覺到她偷看，他突然轉了頭。

  紀恬深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和他隔空四目相對。她瞳仁晃動著，他的眼神卻是深邃而堅定。

  紀恬深怔了兩秒，朝他擠出笑容。

  這一刹，她下定了決心，她的手攥緊，對陸江說，“好，汀汀已經出生了，我也沒有什麽可顧慮的，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

  陸江心中一震，臉上撐著笑容，作輕鬆狀，“沒那麽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