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嘀嘀……

  病房裏，靜的隻有心電監測儀一聲一聲的嘀，嘀，嘀。

  躺在床上的爸爸，沒有一點點要醒來的跡像，這個嘀聲，是那麽地令人絕望，卻又神奇地給人一種生命猶在的希望，這麽地矛盾，又讓人感動。

  那道身影慢慢地靠近，透過氧氣罩，想要看清楚爸爸的麵容，卻是看到爸爸的眼睛突然地睜了開，直直地，詭異地盯著他！

  那身影僵了僵，突然對周圍的一切心生恐懼，扭頭四顧，不什麽時候病房裏變黑了 ，這黑暗之中，隻有爸爸那雙眼睛，不斷地閃動著，發出綠瑩瑩的森然的光！

  那身影顫抖起來，一下子摘掉了爸爸的氧氣罩！

  沒有了氧氣，呼吸本來就困難的爸爸臉色變得反常，胸脯開始一下一下的起伏，越來越快，生命在一點點抽離，求生的本能令爸爸抬起手抓那道影子，影子奮力掙開，退開幾步遠。

  那麽冷冷地瞅著爸爸，因為呼吸困難，最終休克，閉上了眼睛。

  那雙詭異的讓人恐懼的眼睛，終於閉上了！

  病床上的紀恬深醒了過來。

  “啊，陸總，你醒了。”心理理療室內，鍾舟微笑走向陸韶城。

  陸韶城看著窗外青色的天空，掀開了搭在身上的被子，“我怎麽睡了這麽久？”

  “你太累了。”鍾舟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陸韶城坐起來，接住玻璃杯，一口一口喝。

  “睡得還好嗎？”

  “……還好。”

  沒一會兒，一個護士跑過來通報，“鍾醫生，陸太太醒了！”

  病房裏，護士們圍在紀恬深的身邊，輕聲詢問著一些問題，甚或是她餓不餓，渴不渴。

  紀恬深卻是異常的沉默，一句話也不肯說。

  她的腦海裏，是這些天，不，是更久以前，是她與陸韶城之間所有的細節，他的每一句話，一個眼神，都那麽地清晰，她也像是從中尋找到了什麽。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是鍾舟，後麵陸韶城大步進來。

  鍾舟立刻對護士們使眼色，眾人離去。

  病房裏安靜下來，陸韶城拉了一張椅子，坐到床邊，要去握紀恬深的手，卻被她躲開了，她看著他，似乎很是平靜，眼底卻是一股誰也撼不動的倔強，她先開了口。

  “韶城，在你的心裏，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陸韶城凝視著她，思索著，“熱情，善良，簡單，聰慧又堅韌的女孩。”

  全都是讚美的話。

  紀恬深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臉上浮起一抹微笑，那是諷刺，“你是認為我害死了爸爸。你一直瞞著我爸爸已經去世的消息。”

  “不是。”

  “我去天宇國際找你的那一天，你上衣口袋裏的那枝雛菊，是奠花？”

  “……是。”

  “所以，你根本就討厭那種花，可是我們的家裏，有那麽多的雛菊，我每一天，都活在你的厭惡跟恨意之中。”

  “不是！”他聲音沉了下來。

  紀恬深倔強地看著他，繼續往下說，“那天晚上你質問我，羞辱我，占有我，是在報複我！之後你所有的奇怪，反複，喜怒不定，都是因為你在恨我。”

  “莊園裏的下人都討厭我針對我刁難我因為你告訴他們我害死了爸爸！那間閣樓裏，其實還少一張遺像，是爸爸的！”

  “哪有什麽需要療養，哪有什麽瑞士醫院，全都是你編出來的！”

  “你把我留在你身邊就是想找到我害死爸爸的證據，所以，當你知道我懷孕之後你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

  是，也不是。

  陸韶城卻是不敢再回答，他強行握起她的手，“別胡思亂想！”

  紀恬深動了動嘴唇，聲音發澀，“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麽想？爸爸是怎麽死的？為什麽元穎說你們都認為我害死了他，視頻又是什麽？”

  陸韶城的思緒有些混亂，他把她的手拉到額前，抵住，以此安撫自己。

  紀恬深抿著唇，抑製著自己的顫抖，已經到達瀕臨崩潰的時候，她等待著，他的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了頭，一張俊容看不出情緒，他開口說，“我相信你沒有做那樣的事。”可是這語氣，透著一絲蒼白。

  停頓一下，卻又問，“深深，你告訴我，你做過沒有？”

  紀恬深的眼神一秒滯住，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的問題，讓她感到徹骨的寒意，她這輩子，唯一愛上的男人，原來，一直以來，把她當成一個殺人犯。

  這，比殺了她，更讓她覺得難受。

  是對她最大的傷害，對她人格的侮辱，對她對他的感情徹底地否定。

  陸韶城看到她眼中的死寂與冷硬，聲音緩下，“深深，隻要你說沒有，我就相信你。”

  紀恬深喉嚨發痛，微笑著，“在你心裏，不是早就有答案了麽，還問我做什麽？”

  他凝眸，“我想讓你親口說，讓我安心。”

  紀恬深仍然微笑著，在病房明亮的燈光下，她的神情有些遙遠，她溫言說，“你覺得是什麽就是什麽吧。”

  陸韶城眼裏是落空的神色，又是一抹懊惱，“你就不能給我一個答案？”

  紀恬深卻抽回自己的手，翻過身去，背對著他，“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深深！”

  她不說話，閉上了眼睛，她一句話也不願意再跟他說，因為說什麽都是沒有用的，他這樣的一個男人，心裏都有了結果，不是她一句話就能改變的。

  陸韶城突然有些生氣，繞到另一端，看著她閉眼沉靜的模樣，低沉出聲，“你的記憶很有可能沒有恢複完整，你忘記了一些事，又或者是，選擇性地忘記了一些你不肯接受的事，你有沒有印象？你告訴我，這很重要。”

  紀恬深的手緊揪著被子，已經忍無可忍，她忽然睜開眼睛，淩厲地盯住他，“陸韶城！你直接報警讓警察來抓我好了！”

  他緊盯著她，俯身握住她的肩膀，“你不告訴我，很難保證不會有這麽一天！”

  嗬，終於說出真話了。

  紀恬深的心如同被根繩子勒住，那麽難受，快要無法呼吸，她失控地朝他大喊，“我沒有！我沒有！你不相信就讓警察把我帶走，調查我，審問我！如果是我，我甘願接受任何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