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作者:春光漫      更新:2021-09-28 06:26      字數:3167
  她知道季家望春閣厲害,卻不知這樣厲害。二堂毒藥的解藥外人製作不出來,三堂的機關也逼得人無法擅闖。

  那,梁蘇暮又要怎麽辦?

  他坐擁數十萬將士,身上流淌著皇室血脈,如今山河生靈塗炭,她信他,他終將成為天下之主。

  宗月閉眼,原先閑暇時梁蘇暮說的話還曆曆在目。

  我要令山海平,四海清。千年一瞬,朝天來歌。

  她怎麽忍心讓他中毒昏迷躺在那裏,無法實現抱負?

  梁崢拍拍手起身。

  實際他不難看出宗月的情緒不對,然而小輩的事就是小輩的事。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不能管。

  宗月麵無表情向他福身。

  “王妃,後會有期。”

  梁崢說這話時神色篤定,不由令宗月多看了他幾眼。

  她不禁苦笑,造物弄人,今日匆匆一見,依這位先生所言,他是要四海雲遊的。

  日後再見也不知是何年月,他如何能把話說的這樣滿呢?

  不過離別之際,青則先生沒幫她大忙,但告訴她的信息也很重要,她自不會說那些掃興的話。

  “先生,後會有期。”宗月神色鄭重。

  梁崢點點頭,眼下季家在這一片的搜查已弱了許多,他抓緊手中黑色包袱,身影很快消失在月夜裏。

  -

  時間的齒輪滾滾向前,曆史潮流所趨不可阻擋。

  京都,梁蘇暮是如今雲夢混亂的時局中,最先稱帝的人。

  雲曆三十二年臘月中旬,先帝次子——皇二子梁蘇年於京都稱靖帝。

  靖,安定、平定之意。靖帝此稱昭告天下,意味明顯——

  平雲夢戰事,安流離百姓,收四海皇權。

  靖帝登基日子尚淺,幸有蘇家暗中扶持方坐穩皇位。

  無奈蘇相強勢,插手諸多政事,靖帝心恨之,不和的種子就此埋下。

  當然,眼下靖帝須依靠蘇家,自然不會將不滿表現出來。

  靖帝稱帝三日後,雁門關傳來消息——

  先帝季子,即皇三子梁蘇暮,於雁門關稱明帝。

  "明"這個字乃梁蘇暮未中毒前定下,經宗瑾之手昭告。然又確確實實犯了"明昭帝"的"明"字忌諱,鋒芒駭人,消息一出,雲夢嘩然。

  舉國都將視線放在嶺南季家身上,但季家此刻安安分分毫無動靜,外表看起來仿佛真是老老實實,不打算謀逆一樣。

  但...怎麽可能呢?

  禦書房內,梁蘇年笑笑。

  他與季家、季寧遠打的交道少,可也知道季家野心勃勃,季寧遠能力不輸梁蘇暮。

  他從未抱有季家不會起事的僥幸心理。

  不過...

  梁蘇暮擰眉,雲夢四大家族,宗家追隨梁蘇暮去了雁門關,蘇家、季家皆在眾人視野,皇甫家怎會如此安靜?

  但他心裏也沒底,當初明昭帝為了給太子脫罪,逼北郡皇甫的未來家主抵罪。皇甫家究竟有沒有因此對皇室懷恨在心,他不敢妄斷。

  越想越覺得複雜頭疼...

  梁蘇年眉間皺成"川"字,明昭帝給他帶來的麻煩,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陛下,蘇相求見。”

  心腹大太監剛把這話說完,沒等梁蘇年反應,蘇相就已經踏步進來了。

  見狀,梁蘇年抿唇,沒說什麽。

  “微臣參見陛下。”

  蘇相行禮敷衍,隻是隨便拱了拱手。

  梁蘇年卻神情欣喜站起來,上前扶蘇相坐下:“蘇相怎麽來了?”

  “陛下日理萬機,實在辛苦。”蘇相將視線落在那一堆奏折上。

  他們占了地勢的好處,眼下京都官員,至少明麵上都臣服於明帝。

  勉勉強強也算是從明昭帝那裏繼承帝位吧。

  “有蘇相為朕分憂,朕不覺辛苦。”年輕的帝王語氣欣慰,打著太極。

  蘇相微微一笑。

  他不是不知梁蘇暮心中隱有反意,他不在乎,事實上沒有反意他才覺得害怕,才得在乎。

  皇權至高無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個人驟然登基得權,心潮澎湃,若此時依舊對蘇家畢恭畢敬毫無反意,那他倒要覺得這個人可怕了。

  而他也是真的不在乎,明昭帝活著都對付不了蘇家,如今一個純粹靠蘇家坐穩皇位的梁蘇年,哪裏來的本事與蘇家對抗呢?

  梁蘇年心中有反意無所謂,隻要他麵上依舊親近蘇家,不敢脫離蘇家,那就夠了。

  “微臣今日過來,是想與殿下說一些事情。”蘇相垂著眸子道。

  “蘇相請講。”梁蘇年不假思索。

  “邊境陳兵數十萬,皆臣服於明帝。嶺南坐擁數座鐵礦,壟斷雲夢兵器。唯獨京都在兵力一塊薄弱。”

  “陛下宜招兵買馬,盡快擴大軍隊規模,增加將士數量。”

  “夫君曾向我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宗月低頭瞧了瞧腳尖,而後抬頭:“若是季小姐要嫁給夫君,必將踩著我的屍體嫁入。”

  “區區不才,雖不似季少主一般優秀,但若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是不可能的。”她眸中盡是冷意。

  “那你就等著我來取你性命,在你屍骨未寒時風光嫁給梁蘇暮。”季寧雅囂張放話。

  她從未將宗月放到眼中,尤其是季寧遠在,有人寵著,她自然無後顧之憂,肆意展示自己真實性情。

  “我與家妹欲回嶺南,還請王妃讓路。”見兩個女人打完機鋒,季寧遠神色淡淡道。

  “季少主與季小姐回嶺南,敢問馬車內是誰?”

  季寧雅握住彎刀的手一緊,她麵無表情望了宗月一眼,眸中毒辣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是自在下與家妹年幼時就照顧我們的婆婆,在下娘親的陪嫁。婆婆身體不好,因此坐了馬車。”季寧遠不假思索答道。

  “是麽?”宗月嘴角微勾:“若我今日一定要留下這位婆婆呢?”

  季寧遠不語。

  他高坐馬匹之上,定定地瞧著宗月。

  這個女人怎就如此有魄力呢?竟敢單槍匹馬來攔他。

  “看來前幾次與王妃打交道,沒能令王妃長了教訓。”季寧遠神色淡淡:“王妃若有時間不如盡早回去,在下還為您準備了一份大禮。”

  宗月眉心一跳。

  她擺擺手:“是否長了教訓無需季少主擔心,今日這輛馬車,我是一定要留下的。”

  說罷,她不再廢話,瞬間揚起腰間長鞭,帶有倒刺的一方朝季寧遠揮去。

  季寧遠登時勒馬,馬兒前蹄抬高,同時在季寧遠指揮下轉移方向,靈敏躲開了宗月長鞭。

  事先潛伏在這的摘星樓眾人全員出動,與季家眾護衛陷入混戰。

  雙方打得不可開交,季寧雅想過去與宗月對打,偏偏被玳瑁攔住,死活脫不開身。

  而宗月這邊,秋娥和時羨護在她兩側,三人一起朝季寧遠身上招呼,全然沒有不能以多欺少的覺悟。

  季寧遠嘴角抽搐。

  “攝政王正和蘇家對壘,在下隻是京都過客,王妃何必苦苦將目光放在我這裏?”

  “季少主未免太過自大,我從未將你放在眼中。隻不過我既是女子又是小人,睚眥必報,今日即乃我報當日之仇罷了。”

  三人單獨拎出來跟季寧遠打,絕對打不過。但三人配合默契,身手也不算十分差,季寧遠一對三,倒是漸漸顯出吃力來。

  他一邊狼狽躲閃三人攻勢,一邊分心瞧著熹貴妃待的馬車。果不其然已有許多人想那邊圍去,季寧遠心中微沉。

  “在下願為當初對您所做所有事道歉,還請王妃今日放我一馬。”他匆忙道,尚維持著翩翩君子模樣。

  “倘若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衙門做什麽?”宗月冷哼一聲,手中長鞭再次向他甩去:

  “何況季少主的累累罪行,哪怕鞭屍都不為過。為我、蘇家大房、夫君帶來蘇嫣然如此勁敵,可都是季少主手筆。”

  聞言,季寧遠心下無奈,平生第一次體會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扭頭打量四周,這實在是一場鏖戰,他雖心有預感早有準備,卻奈不住宗月將屬下全部帶過來。

  她不在京都保護梁蘇暮,非得來這裏堵他!

  真是...真是...太無恥了!

  他有些走神,因此並未察覺馬車那邊圍著的宗月屬下,不動聲色朝這邊打了個手勢。

  宗月三人會意,隱晦挪動位置,若有若無擋在季寧遠與馬車之間。

  玳瑁那邊同樣如此。

  一直到馬車被摘星樓眾人調換,季寧遠和季寧雅都沒發現不對。

  季寧遠...宗月是感覺他心神有些飄忽的,甚至望向自己的目光有那麽幾分...情意。

  意識到這件事,宗月被自己嚇了一跳,隨即很快搖頭,這絕無可能。

  季寧雅那邊卻是被玳瑁纏的緊緊的,又受宗月影響,季寧雅不自覺分了神。

  季家兄妹身手都不差,畢竟季家壟斷雲夢兵器,涉及武道,季家還是重視的。

  雙方誰都沒討到好,隻聽宗月嘖嘖厲喝一聲,聲音古怪,季寧遠和季寧雅同時愣住。

  等兄妹二人回神,這才發現宗月等人都偷跑了。

  季寧遠:“......”

  季寧雅:“......”

  “真是無恥!”季寧雅難得的情緒外露,死命跺腳,氣憤不已。

  季寧遠揉了揉眉心,這場麵莫名熟悉。

  當初在雲城,梁蘇暮也是這般無恥的從他麵前逃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