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誌賓一個激靈猛地坐起身，抱著被子往床角縮，目眥欲裂地盯著坐在床邊，渾身彌漫著濃鬱黑霧的影子。

  他嘴唇顫抖：“你，你是誰？！”

  經曆過詭異事件，知道這世上有鬼神之說，柯誌賓整個人都不好了。

  心底第一時間是想摸手機去聯係秦阮，可惜手機在床頭櫃，距離他兩米多遠。

  其後猜測是不是何念真害過的人，死後化傀找上門來。

  低低地哭泣越加清晰，正是黑影發出來的聲音。

  聽到柯誌賓的詢問，黑影以影視鏡頭慢節奏畫麵緩緩轉身，柯誌賓呼吸都屏住了。

  知道黑影露出一張熟悉容顏，看清楚對方的真麵容，柯誌賓猛地鬆了口氣。

  他心跳都差點停止，哭喪著一張臉，劫後餘生道：“是你啊！”

  柯誌賓緊繃僵硬的身體放鬆下來，癱在床頭，摸了摸頭上的冷汗。

  黑影正是從冥界上來的何念真，她目光幽冷地盯著柯誌賓，像兩人吵架時發怒的征兆。

  剛鬆口氣的柯誌賓，察覺不妙，又開始頭皮發麻。

  他問：“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未了的遺願？”

  不然大半夜，守在他床邊幹嘛，難不成還想要把他帶下去，繼續做傀夫妻不成。

  何念真紅著眼，眼神幽怨地看著柯誌賓，張嘴就道：“你讓老娘在冥界獨自美麗不好嗎？”

  “啊？”柯誌賓有些懵逼。

  何念真抬起黑長尖銳指尖，指著他的鼻子，沒好氣道：“幹嘛給我燒那麽多男人？我還要浪費冥幣養著他們，一養還養那麽多！冥界美男無數，隨便抓一個都是大帥比！還不用花錢！”

  “你……你……”柯誌賓臉色崩裂，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何念真雙眼微眯，聲調陰冷：“我怎麽了？”

  柯誌賓感覺三觀受到極大衝擊，唇角抽搐道：“你嫖完傀，竟然不給錢，我才知道你這麽渣！”

  要知道他在外麵打野食，一向都是公平交易。

  他給予金錢，對方付出身體，公平又不牽扯感情。

  何念真撩了撩黑長發，嗤笑一聲：“白嫖的美男，主動送上門來，哪有往門外推的道理。”

  典型的渣女發言，絲毫不以為恥。

  柯誌賓徹底被她整無語了。

  他目光認真探索何念真臉上神色，並未從中找到絲毫驕傲，甚至連一點情緒都沒有。

  她就像是說一件無關緊要，再平常不過的事。

  柯誌賓一瞬間明白了什麽，也不戳破對方的謊言。

  何念真的確生前做了一些事，對於女人來說是大快人心，對於男人來說是把臉踩到地上蹂躪，但基本的底線還是有的。

  他想了想說：“那些紙人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給你燒了。”

  本來還以為做了件好事，沒想到會弄巧成拙。

  何念真右手撫著左手的黑長指甲，應了一聲，又道：“還有，別給我陪葬什麽珠寶，我從來不喜歡那些東西。”

  這話不由讓柯誌賓愣住了，擰眉問：“你以前不是挺喜歡的？”

  他記得有段時間，何念真很喜歡收藏這種東西，還去專門去拍賣會拍了些極品天然珠寶。

  何念真語氣譏諷道：“那是其他富家太太們喜歡，我不過是為了方便跟她們打交道，總要有跟她們共同喜歡的一兩樣東西。”

  柯誌賓虛心求教：“那你喜歡什麽？”

  何念真張嘴就道：“玉石，越晶瑩剔透越好，名畫，尤其是宋代的，我自小就喜歡這些東西。”

  “好，我回頭讓頤輝給你送去。”

  何念真神情似笑非笑，眼神戲謔地看著他：“怎麽不是你來給我送？”

  柯誌賓笑得無奈：“行，我給你送，我親自給你送去。”

  其實他是不想親自去的，何念真所作所為在他心底，終究留下了一根刺。

  可瞧著對方那張蒼白美貌，還有眸底堅韌神色，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就像當年他鬼迷心竅，就想跟何念真結婚。

  明明當年有比她條件更有優勢，也更適合做柯太太身份的女人，偏偏就是選擇了她。

  倒不是說他有多喜歡何念真，就莫名想要把她圈入自己的領地。

  何念真冷笑一聲：“行了，你睡吧，我下去了。”

  柯誌賓幹巴巴道：“這就走了？”

  何念真剛飄起來的魂體頓住：“怎麽？還想跟我同床而眠？”

  柯誌賓沒說話，雙眼定定地看著她，眸底有不自知的複雜與憐憫。

  被人用這樣可憐目光注視，何念真不高興了。

  她雙眉緊皺，厭惡道：“把你那惡心人的眼神收一收！”

  柯誌賓幹咳一聲，移開視線，掀起身上蓋著的被子，心虛道：“要不，你上來躺會兒，怪涼的。”

  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回應。

  柯誌賓抬頭看向床邊，發現何念真已經不見了。

  他輕輕舒了口氣，說不上是慶幸還是遺憾。

  總歸心底不太舒服。

  畢竟是相處多年的夫妻，成年人沒有那麽多的情情愛愛，更多的是生理需求，跟互相取暖過日子的安穩。

  可惜，這麽多年來，他從未看透過何念真。

  “你是在找我嗎？”

  陰惻惻帶著涼意嗓音，在柯誌賓的耳邊響起。

  聽到熟悉聲音，柯誌賓也沒害怕。

  他回頭目光平靜地看著，不知什麽時候飄到身邊的何念真。

  後者歪著頭，咧開嘴衝他笑，笑容陰涼、詭異瘮人。

  柯誌賓想到白天發現的診斷書，心裏像是有個疙瘩。

  他深深凝著何念真的雙眼，心情複雜地問她：“我看到了你的診斷書，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時日無所，你才選擇自殺？”

  何念真給他一個看白癡的眼神：“嗬！你這是瞧不起誰呢？”

  她魂體飄到床的另一邊，十分自然地倚在床頭，就如同生前跟柯誌賓日常相處那般隨意。

  柯誌賓拉起身上的被子，往她魂體上蓋了蓋，體貼入微。

  他再次問：“為什麽要自殺？就算我跟你離婚，隻要你想也能從裏麵出來。”

  何念真看了眼床頭櫃上，她跟柯誌賓的合照，語氣疲憊道：“都說了，我玩夠了，這麽多年早就累了。”

  柯誌賓沉默半天，幽暗眼眸盯著她看，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