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阮一聽慧誠這話，笑彎了雙眼。

  她伸手攬著淩曉萱的脖頸，兩人親密的湊在一起，笑眯眯地問慧誠：“那你看我這樣的命格，會不會是學姐命裏的貴人？”

  如此直白的詢問，令慧誠抽了抽唇角。

  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開門見山。

  他抿著的唇，緩緩開啟：“佛曰不可說。”

  佛曰不可說，一說即是錯，需靠自身去領悟。

  秦阮聽明白了，臉上笑意加深。

  她又試探地問了句：“慧誠大師，您對人生重來怎麽看？”

  慧誠麵無表情麵色微微龜裂，露出難以言說的神情。

  他輕輕蹙眉：“秦施主，六界之內乃至世間所有生物，都不可能有重生。。”

  秦阮臉上笑意微斂，盯著慧誠肅穆神色露出幾分玩味：“你這話說的倒是跟我認識的一人態度一樣堅定，為什麽不信呢？”

  慧誠眉凝糾結，語氣裏透著一絲煩躁：“因為它根本不存在。”

  “如果一個人真的重生了呢，難不成那是他做的一場夢？”

  “夢境是非虛實，無不可能。”

  秦阮想把桌上水杯裏的水，潑在慧誠的臉上。

  什麽話都讓他說了。

  合著這人在這跟她玩文字遊戲呢。

  秦阮繼續追問：“你之前說藺寧命格奇特，戾氣過重，天道既已讓他獲得生機，勿要執著於報複。此話又是何解？”

  慧誠挑眉去看藺寧。

  後者坐姿端正，放在身側的手輕輕握成拳。

  藺寧看似平靜，實則也是有些緊張的。

  慧誠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盯著他：“這位施主的確命格奇特，魂體不實，得天道氣運加持，有提前預知的能力，卻也隻是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不值一提。”

  藺寧雙眼微眯, 差點氣笑了。

  他付出生命為代價, 換來這一世重活，在這個和尚麵前竟是不值一提。

  與藺寧有相同經曆的秦阮，也無法認可慧誠的話。

  她手指向藺寧：“如果我說他是重生的呢？”

  慧誠態度篤定：“絕無可能。”

  秦阮清冷如月的眼眸中，閃爍著冰冷的暗光：“敢問慧誠大師, 對重生之事態度為何如此堅決？”

  慧誠也不明白秦阮對重生之事, 態度為什麽這麽執著。

  他手搭在腿上，克製著食指與中指想要夾著東西的渴望, 他心情有些煩躁, 那張出眾的容顏卻麵無表情。

  “南隱寺藏書閣，有經書記載, 傳聞統管酆都之下的羅酆六天的六天傀神, 也就是中天北極紫微大帝在幽冥界化身的陰間至高神，酆都北陰天子才有時光回溯的能力。

  如果真有人生重來，就算是酆都大帝動用神力，其所付出的代價極大, 自盤古開天地億萬年來, 都不曾有案例發生。”

  秦阮下巴微揚：“你怎麽就確定沒有發生呢？”

  今天慧誠要是不說出個一二三來，她是無法被說服的。

  慧誠揉搓著指尖, 垂眸緩緩道：“時光回溯所付出的最大代價不是酆都大帝神魂受損, 而是人間與冥界的界限日漸削弱, 冥界十八層地獄與酆都荒蕪煉獄的傀怪蠢蠢欲動。

  沒有酆都大帝的鎮守下, 它們勢必會霍亂人間, 億萬年來人間從未發生過人傀大戰, 足以說明在這期間沒有發生過時光回溯的事件。”

  秦阮不止一兩次聽過酆都那位大帝。

  前世死後, 她在冥界煉獄中近百年的魂體改造, 聽過一些有關酆都北太帝君的隻言片語傳聞。

  傳聞那位大帝殺伐果斷，冷血無情, 是五方傀帝和十殿閻羅的上司。

  傳聞還說，他沒有心。

  字麵上的意思, 酆都大帝是個沒有心，不知七情六欲的冷血傀神。

  慧誠的一番說辭，聽在秦阮耳中可信度極低。

  前生今世曆經的種種一切，她身為當事人最清楚。

  她走過冥界的忘川河, 看過冥界之花，嬌豔悲情的彼岸花，與冥王打過交道, 時常與黑白使者接觸，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假的不成。

  南隱寺藏書閣的經書記載？

  秦阮心底嗤笑一聲, 野史還差不多。

  “哈哈哈……”

  秦阮笑了，笑聲並不愉悅。

  她就是想要笑。

  秦阮不再糾結重生話題，出聲詢問慧誠：“大師是什麽時候修得佛道？”

  慧誠嗓音淡漠：“降生於天地那一刻。”

  秦阮雙眼微睜，目光打量著他，好一會才喃喃道：“那你與佛法可真有緣。”

  慧誠下巴微點：“與生俱來。”

  秦阮盯著他的雙眼，說了句：“你這雙眼睛很漂亮。”

  第一次被人直白誇漂亮，雖說是眼睛, 慧誠神色露出微妙表情。

  秦阮又道：“傳聞，慧誠大師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雙眼。”

  慧誠搖頭：“我這一雙眼睛看不透人心，卻看得到人世間的魑魅魍魎邪祟。”

  “是嗎？”秦阮反問, 盯著慧誠那一雙無情又涼薄漠然的眼睛, 試探地問：“陰陽眼？”

  慧誠點頭承認。

  秦阮倚在淩曉萱的肩膀上低笑出聲。

  合著這慧誠最大的金手指，就是他的陰陽眼。

  笑夠了, 秦阮指向站在身後的林浩：“我這個朋友也有一雙陰陽眼, 慧誠大師有沒有消除的辦法？”

  慧誠對上林浩的雙眼，看到他眼底彌漫著的淡薄黑霧：“陰陽眼是天地自然法則賜予，追其得到的方式，也許能找到根本解決辦法。”

  秦阮聲音平靜道：“他這雙陰陽眼，是因我而起。”

  慧誠看了她半晌，搖頭：“那隻能由秦施主親自為其剝去，具體方式恕我能力有限。”

  秦阮搖頭：“那就收不回來了。”

  她看林浩的目光露出同情。

  林浩怕傀，卻又一雙能見傀的眼睛。

  慧誠：“百因皆有果，一切結果都是由曾經經曆的事所造成，既無法擯棄，萬事皆隨緣。”

  秦阮撇嘴，受夠了跟慧誠這兜圈子說話方式。

  “你這人話隻說一半，跟你打交道真累。”

  慧誠唇角緩緩勾起，眉眼都生動了幾分。

  他眉心一點朱砂痣，隨著眉目彎起顯得格外豔麗。

  “人生就是一場修行，在這場修行當中，最高境界就是打破我執，最終達到無我。尋根究底也是執念，秦施主又何苦為此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