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河邊夜話(1)
作者:甜水海      更新:2020-03-20 21:27      字數:2577
  麻紮兵站附近的住宿點,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是騎友吃飯、住宿的臨時落腳點。走過新藏線到獅泉河鎮1000多公裏後,回過頭來看,極致荒涼之地,一路住宿不少是廢棄道班和簡易板房,這是“眼睛在天堂,身體在地獄”。

  麻紮兵站的住宿點門前是一條水溝,住宿點的用水都來自於這條水溝。水溝裏的水是雪山融水,冰冷刺骨,從麻紮達阪流下,和哈拉斯坦河殊途同歸於葉爾羌河。

  昨晚在海拔4540米的204廢棄道班,騎友們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應,一夜睡的都不好,到了海拔低一點的麻紮兵站,都想補補睡眠。今天騎行強度不高,也不想吃東西,大家都紛紛找適合的位置睡覺。

  有另外三位騎友也住在麻紮兵站附近的住宿點,他們分別自稱螞蟻、熊貓、夏裏耿。晚上,幾個車友一起點菜吃飯,辣辣的四川菜是我喜歡吃的菜。但是在麻紮達阪的時候,我的嘴巴裂開了兩道血口子。飯菜看著很誘人,我試了幾口,鹽和辣椒把嘴巴的裂口刺激的疼痛難忍,還有一點點癢。但是跟好吃相比,無論是把嘴巴裂大導致的疼痛,還是鹽和辣椒刺激的疼痛,都無所謂了,我嚐試各種進入角度,好歹吃飽喝足。

  晚上吃過飯後,我們就圍坐一起喝啤酒,花兒喝茶,“吹水”。人多,話題就多,天南海北地聊。旅行吸引人的地方之一,就是可以遇到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傾聽他們分享各自在路上的各類故事。一些長期困擾你的問題,聽完別人的說法後,或許就會茅塞頓開。甚至意外結識到的一些朋友,或許就是一直都會聯係的朋友。

  其中一位騎友自稱螞蟻,來自北京,年齡未知。螞蟻是當天從庫地村上來,翻過麻紮達阪的,沒有在204廢棄道班紮營。螞蟻是一位獨自環遊中國的騎行者,計劃用自行車丈量中國邊境線一圈。個子瘦瘦的,黑黑的,蓄著濃密的山羊胡子。螞蟻就像那種跑馬拉鬆的,看著幹瘦,但是耐力很好,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不可捉摸的力量。據他說喜歡渺小但是很強大的螞蟻,所以把自己的名字叫螞蟻,我們都叫他“大胡子”。

  大胡子告訴我們,他從北京出發,一路騎行,已經在路上三個月了,沿著內蒙古大草原,新疆的阿勒泰、賽裏木湖、阿克蘇、喀什市到葉城縣,然後開始騎行新藏線。大胡子的裝備可謂豐富,衣食住行,各種戶外用具,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版的家。大胡子裝備綁在後貨架上的高度,在路上從後麵看,都已經快遮住他的大半個身體,就像一輛堆滿貨物移動的獨輪板車。大胡子在路上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無所謂,你們定”,他的環遊中國之路還很長,心態很放鬆。

  另一位騎友自稱熊貓,來自吉林,年齡未知。熊貓是一個帶戴眼鏡的騎行者,斯斯文文,身材比較胖,我們在204廢棄道班的那個晚上已經見過。熊貓騎車的時候,防曬做的不錯,防曬霜、魔術頭巾、帽子、全指手套,騎了2個星期,臉還是很白,像是剛從辦公室加完班出來的。熊貓的名字是他自己取得,我們取笑他還把自己當國寶,我們都叫他“胖子”。

  胖子告訴我們,他是從吉林長春坐火車到北京,再從北京轉火車到烏魯木齊,然後搭大巴到了獨山子,騎了那條據說是新疆最美的公路獨庫公路,翻過天山後下到庫車,從庫車過輪台,騎了塔裏木沙漠公路下來,然後在民豐縣再搭車來到葉城縣,開始騎行新藏線。

  還有一位騎友自稱夏裏耿,來自甘肅。不苟言笑,青年人卻讓人感覺像是中年人,做事非常有分寸,我們都叫他耿哥,我們也在204廢棄道班見過。耿哥是和胖子相約一起來騎新藏線,據耿哥說,他和胖子是在去年一個騎行川藏南線的隊伍裏認識的,路上一起騎到了拉薩,就約了今年一起騎行新藏線。耿哥和胖子在獨山子匯合後,一起騎了獨庫公路、塔裏木沙漠公路,然後一起來騎新藏線。

  胖子說,跟耿哥在路上騎車,比較沉悶,耿哥不太愛說話,隻偶爾跟你嘮叨幾句。但耿哥其實是一個很熱心的人,自行車紮了胎,耿哥都是主動搶著補。每天快到目的地的時候,耿哥都會提前過去找吃的和住的。

  後來一起騎了才有體會,耿哥很靦腆,確實不愛說話,也不愛戴頭盔,他的頭盔總是掛在後麵的駝包上。耿哥的魔術頭巾不是用來擋太陽和灰塵的,是用當帽子的,基本都是罩在頭上。

  “胖子和老耿,你們是基友吧?”聽完胖子和耿哥的介紹,大胡子開玩笑說。

  “我們都是直男,隻對異性感興趣。”胖子立即糾正大胡子說。

  “瞎扯淡”耿哥一言不合,就懟大胡子。

  “不愛說話的人,往往會通過另一個方式來表達友情,比如幫補胎。”我說。

  “哦,是我錯了,向二位道歉。”大胡子說,不好意思地自個笑了起來。

  “還是藍哥有見識”胖子說。

  “耿哥,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成熟多了。”我說。

  “你是想說我老嗎?”耿哥問,拿出煙,掏出一根,抽起來。

  “長得有點著急”大胡子又插進來說,把我們都逗笑了。自從,我們知道大胡子就是愛嘻哈的騎友,讓騎行有一些別樣的樂趣。

  “最羨慕藍哥和蘭姐一起騎新藏線,這是多少人做夢都夢不到的。”胖子說。

  “你們也可以啊”花兒笑了笑說。

  “我女朋友討厭我騎行,說我搞些沒用的東西。”胖子說。

  “哎,現在才開始,過幾天就知道了,女人是騎行的累贅。”我歎著氣說。

  “老娘要騎到拉薩給你看”花兒當眾懟我。

  “我也想,但是跟女朋友分手了,所以這段時間出來走走。”大胡子說。

  “恭喜你解脫了”我說。

  “能說說嗎?”花兒看著大胡子問。

  “都是傷心事,不說也罷。”大胡子抖動著胡子說。

  “你的胡子那麽長,你的故事也一定很長。”花兒說。

  “別光打聽我。藍哥,說說你怎麽追的蘭姐唄,讓我們也學點經驗。”大胡子起哄。

  “我那是弱貓碰見了軟耗子,她跑不動了。哎呀,這個時代,在合適的時間,你拿著一把足夠數量的錢在手裏晃啊晃,還有啥追不到的。”我說。

  “你才是耗子”花兒小拳頭雨點般砸過來,大家笑了起來。

  喝過酒後,酒壯人膽,酒後吐真言,我們各自分享了自己騎自行車旅行中印象比較深刻的故事。

  騎友分享故事,雖然從不主動談及危險、死亡這類話題,但是彼此都明白,我們都是遊走在死亡邊緣的人。真正的騎行故事必然觸及危險,騎行路上沒有危險就像炒菜沒有放鹽,看著花花綠綠,其實沒有味道。

  對於一個騎行者而言,既然選擇了騎自行車這種特殊的旅行方式,尤其要騎行新藏線,翻山越嶺,風餐露宿,就意味著要坦然地麵對路途的艱難和風險,甚至死亡。也許騎行過新藏線後,經曆了很多艱險時刻,對騎行的風險已經心存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