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幾乎被完全毀掉的納格法爾號上，迦羅娜，梅裏.冬風和衰弱的星穹體的戰鬥，已經進入了最後的尾聲。

  ??哈布隆已經走得太遠了。

  ??他在南海上，而冥獄的入口在北海，這是跨越了大半個世界的距離，這裏又是被邦桑迪的詛咒籠罩之地。

  ??海拉很難給他支援。

  ??他以深藏多年的本源力量作戰，對抗著獸人和人類兩個文明中誕生出的傳奇強者，正麵對抗，以一敵二，不落下風。

  ??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實力。

  ??最少在凡人的世界裏，這已經是最頂級的實力，可惜，要在這兩個拚死作戰的家夥的糾纏下，取走那個背叛者的生命，為自己被傷害的愛船複仇...

  ??這個目標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越發渺茫。

  ??但他不願意放棄。

  ??心中的所有情緒或許都轉化為了這一抹執拗，就如他所說，他已曾目見自己追隨的神靈隕落，他已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在這種失去的悲哀又一次襲來時，他不願意再如上一次那般，如懦夫一樣轉身逃走。

  ??他要帶走他的船。

  ??他要帶走他已失去一切，唯一擁有的家。

  ??“嗡”

  ??邦桑迪的死亡神力，化作那一輪血月當空，猩紅色的光照耀在海麵之上，最後聚攏於納格法爾號的船頭。

  ??哈布隆的攻擊，也在這一瞬停下。

  ??他知道，哪怕再不願意，自己也必須走了。

  ??一旦同樣握有死亡神力的巨魔死神邦桑迪加入戰鬥，他這樣的精神體會被永久的困在這裏，而作為在冥獄中生活了十幾萬年的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落入死神手中的下場。

  ??他不會死。

  ??但他會生不如死。

  ??他還有未完成的使命，這些愚蠢的血肉們，永遠不會知道，他與海拉所堅持的那條墮落之路的終點，會有何等的榮耀。

  ??他們太過愚昧。

  ??他們看不到真相的全貌...

  ??他們也無法理解，這種以死亡為代價的拯救。

  ??神靈已死。

  ??萬物的終結，已行走在毀滅之路上。

  ??“唉”

  ??哈布隆長歎了一口氣，將心中所有的無奈與眷戀都埋入心頭，他最後看了一眼被紅月籠罩的布萊克。

  ??他看著那個背叛者，又看了看自己腳下的龍骨幽靈船。

  ??“我會回來帶走你的，我發誓。”

  ??引魂人以低沉的聲音，對自己腳下已破損大半的納格法爾號說了句，然後，他的身影爆發出璀璨星光，將迦羅娜的匕首，和梅裏.冬風的魔法盡數遮擋在外。

  ??又隨著星光暗淡，要以相位的變化行走，消失於這個已經注定落敗的戰場。

  ??“他要跑了！梅裏，快困住他！”

  ??迦羅娜揮舞著雙刀，還在試圖攻擊，但不再進攻的星穹體，將所有的魔力都用於防禦時，就算是梅裏.冬風的魔法，也沒辦法再傷害到他。

  ??而且，老法師這會的狀態很不對勁。

  ??他在攻擊引魂人的同時，偶爾也會如失控一樣，將魔力丟向同肩作戰的迦羅娜，更怪異的是，這本該是專精於寒冰魔法修行的半巫妖。

  ??這會居然還會用出邪能之火。

  ??梅裏.冬風腐朽的眼中，閃耀著一抹混亂，看得出來，他在竭力控製自己的心神意誌，但在第一次見麵時，布萊克就說出了他的秘密。

  ??這老法師之所以不能長時間的全力作戰，是因為他身體裏，封印著一頭納斯雷茲姆惡魔，它們還有另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叫恐懼魔王。

  ??這會和哈布隆的戰鬥，顯然讓那恐懼魔王窺到了逃離的可能，擅長玩弄侵擾心靈的惡魔，也在內部攻擊著這個心智堅定的老法師。

  ??在聽到迦羅娜的呼喊之後，老法師竭力舉起手中鬆木法杖，就以寒冰之力束縛。

  ??但魔力失控下，一瞬將大半個納格法爾號都封凍在了凝結的冰山之中。

  ??“珍惜你們的生命吧。”

  ??哈布隆的星光軀體，遁入相位之中，他以低沉沙啞的聲音，說：

  ??“冥獄之中，總有你們的一席之地...隻是或早或晚。”

  ??眼看著星穹體要消散，傳奇刺客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哪怕萬分厭惡古爾丹和暗影議會，但在其中生活長大的經曆，讓迦羅娜極其討厭這種刺殺失敗的感覺。

  ??這會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個沒用的廢物一樣。

  ??“閃開！”

  ??就在刺客心中漸冷時，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迦羅娜驚喜回頭，便看到布萊克如滿血複活一樣，正破碎開周身封凍的冰山，提著傳奇之刃，在寒氣森森中起身。

  ??海盜依然是那副亡靈的樣子，但他藍色的眼中已多了一道猩紅色的光點，就如正在消散的血月之光一樣。

  ??那是邦桑迪“借”給他的一點點魔精。

  ??唔，巨魔們口中的“魔精”，其實就是力量、魔力這一類東西的代稱，千萬不要往邪惡的方向去想。

  ??不過有些不講究的巨魔們，比如邦桑迪，其實偶爾也會拿這個當黃段子來說。

  ??嗯，他們天生狂野，也其實很懂這些。

  ??總之，在邦桑迪終於給布萊克，嚐了嚐自己魔精的味道之後，海盜也進入了如古爾丹之顱賦予的“魔化”狀態的增幅之中。

  ??不過，邦桑迪很小氣。

  ??它隻給了布萊克一點點魔精，所以海盜必須速戰速決。

  ??“嗖”

  ??在迦羅娜遁入陰影的一瞬，布萊克的身影就在暗影步中，出現於星穹體身後，哈布隆身上多了個明晃晃的獵人印記。

  ??阻斷了他遁入相位的過程。

  ??然後，又是那一套。

  ??武器大師，死亡標記，血脈加成，熟練度連漲四格的影襲出手，力量層次從凡人一路跳到半神，誇張的不可思議。

  ??隻是這一次，在邦桑迪的魔精加持下，布萊克砍出的暴虐陰影，總算不是“散射”狀態了，他可以控製它。

  ??盡管控製的很艱難，但隨著這一記完美的影襲出刀，真正意義上的半神之力，終於被匯聚在一起，不再有之前誇張的陰影怒吼。

  ??取而代之的是被壓在桑克蘇的利刃之上，就像是鋒利的刀刃表麵，又被蒙上了一層切割萬物的暗影利刃。

  ??力量壓縮與聚集，帶來了真正該有的破壞力。

  ??星穹體哈布隆這一瞬的感知裏，出現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他是沒有心的，但這一刻他似乎感覺自己有了一顆心。

  ??而且在狂野的跳動。

  ??這...

  ??這難道就是死亡降臨？

  ??“嗡”

  ??星穹體全力聚集自己的魔力，將星光匯聚成星海一樣的波瀾，將自己的軀體死死包裹，但隨著黑暗利刃劃下，那星河幻影，似也被一道黑線斬開。

  ??完美的斬擊，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外泄，在傳奇之刃劃過星穹體之後一瞬，一股沉重的疲憊就壓在了布萊克身上。

  ??他耳邊還有邦桑迪的怒吼：

  ??“混蛋！你到底用老邦桑迪的魔精在幹什麽！你剛才那一擊又是怎麽用出來的！見鬼的！早知道你會消耗這麽多魔精！

  ??我就自己動手了！

  ??你這混賬的臭海盜！”

  ??布萊克這會沒心情和邦桑迪鬥嘴，他腳步輕快的落在納格法爾號的破碎甲板上，在他身前，一團暗淡的星光也如重物墜地。

  ??像極了那些陰天裏，抬頭看星星時，隻能看到一抹抹虛幻一樣。

  ??海盜咧開嘴，拖著傳奇之刃踏步向前，他一邊走，一邊還哼起了一首熟悉的歌謠，直到五步之後，他站在了哈布隆身前。

  ??星穹體還是那個星穹體，隻是身上的光已經破碎到極致，就像是即將熄滅的燭火。

  ??“你在好奇，為什麽如你這般，沒有死亡概念的星穹體，也會被我這一刀砍成這樣，對吧？”

  ??他用左腳將哈布隆的身體翻轉過來，踩在那很沒有實體感覺的星光之軀上，他低頭看著那張沒有五官，隻有暗淡星光的臉。

  ??他說：

  ??“我問你個問題，我的朋友哈布隆，你覺得，萬神殿的泰坦們在製造你們這些星穹體的時候，給過你們靈魂嗎？

  ??你有靈魂嗎？”

  ??布萊克雙手抬起手中的傳奇之刃，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說：

  ??“如果你有那玩意的話...那抱歉，你今天死定了，朋友。”

  ??“噗”

  ??黑色利刃透體而過，將星穹體釘死在甲板上，熟悉的熱流湧上雙臂，但這一次的感覺，和之前所有吸收“經驗”時的感覺都不一樣。

  ??海盜能感覺到那種熱流湧動的艱難。

  ??不是因為他的“狩靈”之力減弱了，而是眼前這個靈魂很特殊，他不屬於凡人那般弱小無助，也沒有那麽容易被擊碎。

  ??他的這副星光之軀，就是他的靈魂所在。

  ??布萊克握著刀柄，將刀刃一寸一寸向下壓，直到之後，他整個人半跪在地上，手中利刃已沒入哈布隆的胸口。

  ??星穹體的掙紮越來越弱，直至最後，幾乎化作幽藍色的碎光亂舞，就像是接觸不良的燈泡一樣。

  ??“海拉騙了你。”

  ??布萊克感受到了眼前靈魂的掙紮，他如做死亡禱告一樣，輕聲說：

  ??“海拉所謂尋找到的拯救，不過是基於她的瘋癲做出的愚行。暗影界的那位噬淵典獄長想要什麽，我也不知道。

  ??但我可以告訴你，抵禦薩格拉斯的燃燒遠征，絕對不在那些所謂的‘永恒者’的計劃之中。

  ??就他們那點力量，也配和墮落泰坦過招？”

  ??“你...你...”

  ??哈布隆抬起手指，顫抖著放在布萊克肩頭。

  ??他似乎想問些什麽，但海盜隻是搖了搖頭。

  ??說：

  ??“燃燒軍團的大本營挪到了阿古斯，惡魔們在群星中尋找某些東西，甚至為此放慢了燃燒的遠征的腳步，哪怕隻有那麽一絲。

  ??你的神靈們沒有死去。

  ??那些群星中能誕生的至高存在，和你一樣擁有著靈魂。

  ??薩格拉斯隻是摧毀了祂們的軀體，祂們的靈魂沒有放棄過反抗。

  ??你本也不該放棄的。

  ??可憐的人。

  ??你隻是被海拉騙了。我本想早點告訴你這些，好讓我們之間有合作的可能，但後來我意識到，你不可能相信我。

  ??海拉也不會允許你相信我。

  ??所以，對你這樣走錯了路，又做錯事的泰坦造物來說，就此死去就是最好的解脫。

  ??朋友，別掙紮了。

  ??熄滅你的心火，然後安息吧。

  ??我會把你的故事，告訴你的同伴們，避免他們和你一樣重蹈覆轍，前提是，我能遇到他們的話。”

  ??“奧杜爾...去奧杜爾，天文台...召喚奧爾加隆，他是我們中，最強大，最睿智的。”

  ??哈布隆以最後的聲音，對海盜說：

  ??“告訴他，我的故事，我的錯誤，我的罪...告訴他，不要如我一樣，放棄！”

  ??“嗯。”

  ??布萊克點了點頭，他說：

  ??“我幫你傳話，作為回報，我要你這艘船，我喜歡它。”

  ??“它很害怕...”

  ??哈布隆的星光之軀在布萊克身前飛快崩潰，最後一瞬，有星光纏繞於布萊克手中，就如一個黑色的怪異小雕像，被海盜合攏五指，握在手中。

  ??他還能聽到哈布隆的最後留言。

  ??“它歸你了，狩靈者。”

  ??“替我，照顧好它。替我，唾棄海拉！”

  ??“嗡”

  ??靈魂主動破碎，化作龐大的熱流一瞬湧入布萊克的雙臂之中，就和他刺殺老達爾時的情況一樣，雙臂燙的幾乎要融化開。

  ??一個完整傳奇的獨特靈魂轉化做的“經驗”湧入，讓海盜眼前的人物卡如接觸不良一樣的瘋狂閃耀。

  ??那些符號在不斷的，飛快的跳動，45...50...55...，直到最後匯聚成一個讓布萊克大皺眉頭的數字。

  ??海盜職階...

  ??59級。

  ??這...

  ??布萊克低頭看了一眼身邊化作星光散碎的亡魂，他低聲說：

  ??“你肯定是故意的，對吧？”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