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主任打開第一個紙團，上頭‘聶芽芽’三個字娟秀好看。

  但大家同事一場，筆跡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芽芽興致勃勃的等著。

  沒錯，她投了自己一票，說不定還有人覺得她合適投自己呢！

  一連念了幾個，柯主任都有些無奈了，在座的各個都頗有自信，投自己一票的都不少。

  當然了，都是跟閻羅王搶人的，這點氣勢還是有的。

  柯主任也沒有說什麽，誰讓他投的也是自己。

  最後，柯主任瞧著實在不好選，“烏老，您指一個吧，在座的各位都是急診科人才，誰當副會長都是實至名歸。”

  烏考道這不還有一個人沒有投麽，反手指了指自己。

  他環顧一圈，點了柯主任的名。

  大夥也沒有意義，覺得都很圓滿，無論是衝著學術交流還是未來學會發展的人，對今兒的結果都很滿意。

  芽芽立刻看向剛才暗喻她背後有靠山的徐醫生，把人逼得挪開了視線，不和她對視。

  “來都來了，要不大家交流一下再回去？”有人提議。

  一提起工作內容，大夥比選舉會議還要積極，積攢了好些天的疑難雜症通通丟出來讓大夥幫著參謀。

  “不是醫術上的問題，可以討論嗎？”有個稍年長的醫生問。

  芽芽頓了頓，追問說：“是和媳婦吵架了嗎？還是孩子不乖？”

  大夥就順著芽芽的思路往下想，醫學會還管家長裏短了？

  那醫生連忙擺擺手，說：“我就是想問問，大夥平時怎麽跟患者交流？”

  “大家也知道急診夜班不好上，我們那急診夜班晚上隻有我一個人，前天晚上淩晨三四點來了個六十歲的老同誌。

  我詢問老同誌哪裏不舒服，老同誌說頭暈，那時我尋思著頭暈應該看神經科，但瞧著老同誌脾氣不好，怕人家以為醫生在推病人，也就按照常規問人什麽時候開始的，有沒有其他症狀，近期有沒有外傷。”

  說著，醫生有點委屈，“老同誌說得前言不搭後語，問到四五句的時候人就惱了，罵人罵個不停。”

  大夥都同情的瞧著他，特別是後來知道老同誌精神情況不太好之後，更是覺得這頓罵，也白挨了，一時間有感而發，話題徹底的偏倚了。

  聽見芽芽跟著大夥唉聲歎氣，付中原就心裏腹誹了下同事。

  大部分患者都是好的，但脾氣壞的患者裏，以他的觀察，整個急診外科裏，也就芽芽跟患者處得最好，時常收到患者的小禮物，抽屜裏滿滿當當的有不少。

  隔天上班的時候他就下了功夫悄悄的觀察芽芽。

  診室外頭一聯排的患者，芽芽隻是走過，目光停留在安靜端坐著的一位女同誌身邊，端詳了一會忽然問：“同誌，你什麽情況。”

  女同誌頗為意外，“我肚子疼，但疼著疼著就不疼了，可能吃壞了肚子”

  要不是掛號費都繳了，她剛才就走了。

  芽芽讓人描述了下疼痛的位置，揮揮手，“進來吧，我先給你看。”

  芽芽給人體格檢查後摘下口罩，正襟危坐的寫上，‘告病重’三個字，一邊寫一邊給門外探頭的患者解釋，這個患者是絞窄性腸梗阻，別看現在嘛事都沒有，血壓咻咻咻的往下掉，再下去就要休克了，情況有點緊急，你們都得等一等。

  付中原眼神讚賞，坦誠，是醫患和諧的重中之重啊。

  觀察了一上午，付中原算是明白了，芽芽跟患者處得好，主要還是因為嘴碎和共情。

  隻要病人一發牢騷，芽芽就跟人一起罵醫院，罵政策，罵衛生局。

  把誰是朋友，誰是敵人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病人說你們急診科最大的問題就是等候時間太長，藥太貴，芽芽跟著罵，有時候罵得比患者還真情實感。

  “你們去投訴，去找衛生局，我支持你們，院長辦公室我也清楚，醫院太黑心啦，”

  人家嫌棄掛號費貴，看病貴，芽芽也跟著歎氣：“同誌，您剛才說，五毛錢診治費貴是吧，您看，我們這都沒有熱水，水房在那邊醫院大樓呢，您看見我都是帶保溫杯兌的冷水，水都是家裏自帶呢，這五毛錢都不多掙您的，看看單子，五毛錢的診治費，兩毛五分得給我，因為我診治了您，等會另外兩毛五分得給另一個治療醫生，畢竟人家治了您。”

  一通話下來，患者都和藹可親了許多，臨走的時候還抓了一把花生給芽芽，顯然嘮嗨了，說：“我下回來，還掛你的號啊”

  芽芽目送人出去，不帶停歇的回應，“那您可千萬別來了啊。”

  付中原把觀察結果分享出來的時候，誇芽芽跟患者處得好的時候，芽芽還低頭羞澀的笑了。

  結果沒幾分鍾，有個患者說芽芽寫字醜，芽芽抬了下眼皮，道‘同誌，您長得也不漂亮啊’

  晌午下班的前一分鍾，芽芽就讓醫務科喊去了，出來時語重心長讓付中原以後可別誇她了，她這個人可能不經誇，一誇就出事。

  下午醫院沒她的班，學校也沒事。

  交接完後，芽芽心情輕鬆的推著自行車，身邊有對婆媳量慢悠悠的走著。

  因為似乎在拌嘴，芽芽就豎起耳朵多聽了幾句。

  當婆婆的性子很急，鞋子腳後跟都沒有套上，一個勁的催媳婦趕緊。

  當媳婦的冷靜很多。

  “媽，你慢點，咱們得先去繳費，你不繳費人家怎麽給孩子看病”一邊又去哄婆婆懷裏的孩子。

  婆媳兩走得慢，怕走快了顛著孩子，一邊叨叨著孩子疼到現在了，也拉不出來點什麽，吃點東西都吐出來了，這可咋辦啊。

  婆媳兩關注點全在孩子身上，直到芽芽湊近了抱走孩子都沒回過神。

  芽芽抱著孩子就朝兒科跑，“腸套疊！腸套疊！你們趕緊跟上”

  兩個女人一怔，但是看見芽芽自行車筐上有白大褂就清楚了，女人喊：“醫生，我們還沒掛號！”

  “你不交錢，我們也管孩子”芽芽一溜煙抱著孩子跑進急診兒科。

  兒科醫生問：“便血了沒有，有沒有果醬樣的糞便”

  便血和果醬樣的糞便是腸套疊十分顯著的特征。

  婆媳兩直搖頭。

  雖然沒發燒，但瞧著孩子疼得厲害，還是照了個B超，腸套十二個小時之內是黃金治療期，一旦小腸缺血或壞死，手術不可避免，後期還有各種並發症。

  B超探頭一放上去就看見了腸套的影像。

  “灌腸吧”兒科醫生邊把探頭推向腹部其他地方，看到腸係膜有一些淋巴結，還幫排除了闌尾炎，又重回腸套的部位，忽然笑了，“你們家孩子有福，自己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