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還算比較好伺候，不吵不鬧，不愛折騰人，人也清醒，但摔一跤後骨頭長得慢，到現在還得吃藥，換藥，人老了身體上一些小毛病也不少。

  比如晚上頻繁起夜，因為四合院改水管的事一直沒落實，所以建的廁所隻能小號不能大號，大號就得上胡同口公共廁所排隊。

  廁所坑又深，白天都得人陪著，晚上就更別說了，老太太起夜一次，他跟劉秀珠就得起一次，是老太太多半是劉秀珠陪著去。

  用上馬桶接大小便就得倒，先不說老人家骨頭受過傷蹲不下，他也一直不樂意讓劉秀珠幹這事，以前都是他來倒屎尿盆。

  再看老爺子，那更不用說了，什麽時候糊塗勁一上來人畜不分，時時刻刻都離不了人，更何況脾氣還差。

  以前夫妻兩外加一個盧阿姨才算使喚開了，現在劉秀珠肩膀上得顧著自己的事業，家裏還有兩個老人要操心。

  夫妻兩商量時劉秀珠也斟酌著問：“要不我回頭問問廠裏誰願意上咱們家來做幾天？”

  現在住家保姆一個月五十來塊的工錢，收入已經挺可觀。

  李嶽山也自個琢磨，讓媳婦別管，他走之前能辦好。

  隔天，李嶽山跟親媽商量。

  “秀珠一個人照顧不好你們兩個，你跟爸，其中有一個人得到他那去生活一段時間，等我回來，再接回來。”

  李奶奶很淡定，“我去吧。”

  李嶽山問：“是不是讓爸去合適點？”

  老太倒不這麽認為了，要擱以前，老板到侄子那鐵定受不了委屈，可現在人糊塗著呢，一來過去怕被欺負，二來那兩口子打這四合院的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怕趁著人糊塗使壞心眼。

  李嶽山垂下頭去。

  老來伴，老來伴，到老了還要讓兒子拆散而分開。

  李奶奶卻是拍了拍兒子的手，“媽，願意去。”

  老爺子當然發了一通脾氣，看老太太無動於衷就梗著脖子據理力爭。

  “我要是走了，誰給你蓋被子！”

  “走的是我”老太太頓了頓，“你什麽時候給我蓋過被子？”

  “我都給你蓋了一輩子的被子了！”

  現在老了怕冷，不用人說每天都蓋得嚴嚴實實的，所以隻能是以前的事兒了。

  李奶奶晚上睡覺多半不醒，老伴從來不說，她還真不知道。

  但這是一回事，分開住又是一回事，老爺子的抗議全讓李奶奶給鎮壓下。

  老太太自己打點好行李，就讓兒子送自己到丈夫侄子家去。

  劉秀珠私底下問過是不是不妥當，去丈夫侄子家，總是有隔閡。

  老太太也跟兒媳婦掏心窩說話，去給李家小子添堵總好過給他們夫妻兩惹麻煩，而且李家小子當年承了他們家那麽多恩情，不敢不答應。

  送李奶奶上侄子家時，老爺子一言不發，悲傷讓他的腳步變得沉重。

  等到單元樓樓下了，那股別扭勁就成了著急。

  “秀妮啊，這家沒有牛奶吧，每天我給你送牛奶來啊”

  李奶奶就罵，讓人安分呆著，走丟了還得麻煩人來找。

  李嶽山把老太的生活用具還有被褥啥的搬進屋裏頭，劉秀珠瞧著老兩口不忍心。

  “要不還是住一塊？”

  李嶽山不為所動，讓媳婦兒別管，這事就這麽定了。

  劉秀珠還想說幾句，但瞧見郝美娟有意無意偷聽就閉上了嘴。

  夫妻兩下樓，剛好聽見李奶奶說老爺子。

  “你年輕的時候就不讓人省心，現在年紀大了，你得懂點事，知道不知道！”

  李老爺子忙說知道，知道。

  瞧著郝美娟扶著老太太上樓，李老爺子不是滋味道：“家裏好，這裏不好。”

  他怕表現不好，以後秀妮就不回來了。

  這次京都各大醫院第一批共計派出去七十多個醫生，均分分布在了幾個城市。

  多家報社還爭相報道過。

  除了正常的上學以及去醫院坐班，芽芽剩下的時間就是瘋狂的看書，然後在‘明天一定不熬夜’的承諾裏沉沉的睡去。

  這回到西市去的有四個人，其中兩個芽芽不認識，倒是一塊的萍萍聽說了南方不冷，所以收拾行李的時候撇去了大棉襖和棉鞋，多帶了幾件輕薄的衣服。

  芽芽說，南方最熱的時，人不是在洗澡，就是在洗澡的路上，驚得萍萍又多帶了兩塊肥皂。

  芽芽那邊，她自己倒是每天記什麽，就收進去什麽。

  薛愛蓮也給她準備著，想起來什麽就往箱子裏放進去。

  有時候瞧見芽芽專注手上的事時候，薛愛蓮就下意識的放緩了腳步，放輕了動作，終於在臨行前一天，為了塞蟹油而結結實實的把芽芽嚇了一跳。

  瞧見芽芽驚魂未定的模樣，薛愛蓮就知道把人嚇著了，像哄小孩一樣拍者她胸口，摸她的頭：“沒事，沒事哦，我們家芽芽膽兒最大了，芽寶不怕哦”

  芽芽還是頭一回聽人家喊她芽寶，籲了一口氣說不怕，又去扒拉箱子裏的蟹油。

  之前螃蟹多了吃不完，死螃蟹又有毒，肉也散了不好吃，於是剩下的螃蟹就蒸熟了，把蟹肉和蟹黃剔開，混著葷油做成了蟹油。

  薛愛蓮有點緊張說，其他東西可以不帶，但是蟹油可是一定要帶的，油腥重，是好東西！

  芽芽就找了個角落把蟹油塞進去。

  瞧見還有空隙，薛愛蓮又塞了一包餅幹，“萬年青，你愛吃的吧。”

  明天芽芽就得走，薛愛蓮果然失眠了，倒是當事人跟大黃叨叨了半個老小時，早就沉沉的睡去，半夜腳丫子還耷拉出床沿踢了睡在地上的大黃一腳。

  這一腳芽芽是記不住的，就算提醒了也會賴皮死不承認。

  布麵行李箱就在床沿下，怕人睡覺不老實踢了腳影響明天出遠門，大黃使出了一隻狗子應具的力氣都沒把行李箱挪動半分。

  果然，隔天芽芽跟萍萍會和時，她的行李箱是那一批車廂裏裝得最滿檔的，差點崩壞了走線。

  這一次到南方的四個醫護人員起初沒有聚集在一塊，但當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彼此就知道對方都是到西省的哪一個三線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