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手術順利，快結束的時候芽芽說：“放氣吧”

  他話音剛落，半麻的患者就哭了，聲音充滿了不甘心和惶恐。

  “醫生，大夫，求求你們了，不要放棄啊，我媳婦剛生沒多久，孩子還小，沒有我母子兩可怎麽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要放棄我，求求你們了。”

  大夥呆愣著，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腰麻之後一直很配合的患者為什麽忽然那麽激動。

  芽芽噗嗤笑了。

  這個患者膽子本來就比較大，人家腰麻以後都是麻醉師在那安慰不要緊張，不要緊張，下半身已經麻醉了不會痛的。

  這患者一聽不會痛，全程都在參與醫生的嘮嗑，一直在說他做的豬大腸有多麽多麽的好吃，把醫生都給說餓了，麻醉師都有過幹脆把人全麻算了的念頭。

  這下是真激動了，嘶吼：“你們不把別人的命當命是不是，換做是你們，你們怎麽想！怎麽想！”

  芽芽“你別激動，我們不是放棄你，是給你的腿放氣。”

  “我的腿也不能放棄啊”男人哭得稀裏嘩啦的，“我就是在雪地裏滑了一跤，怎麽就要放棄了呢，怎麽就截肢了呢。”

  護士已經煩了。“已經放了，你感受一下腿還在不在。”

  患者顯然已經忘記下半身麻過了，此時真的哭了，“啥感覺都沒有了，我的腿啊，腿啊。”

  孫醫生不得不跟人從頭到尾的解釋了一遍。

  醫院值夜班一個晚上是六塊錢，請芽芽來做一次手術，醫院現場結清，三十塊錢一場。

  把錢交給芽芽的時候，孫醫生不僅感慨，學習果然永無止境。

  芽芽道以後有這種機會經常找她，不用憐惜她。

  “缺錢呢芽芽？”孫醫生看著人拿著錢一臉滿足。

  瞧見人點頭，孫醫生笑道：“現在就給自己攢嫁妝啦？”

  芽芽把錢揣好正色的給孫醫生打馬虎眼，“是攢彩禮，我媽說以後我們家招上門姑爺。”

  在孫醫生‘這倒是老聶家能做得出來’的眼神裏，芽芽縮著脖子跑去找自家大哥了。

  芽芽早就餓了，回去後瞧見聶衛平沒睡就問：“三哥，家裏有剩飯嗎？”

  聶衛平溫和道：“怎麽能讓你吃剩飯，等哥給你弄點好吃的。”

  家裏有點水芹，跟熏豆腐幹一起炒，稍微加幾滴醬油跟一點糖就能出鍋，熱氣騰騰的也就幾分鍾的事，端去芽芽房間讓她慢慢吃。

  聶超勇也沒有睡，找聶衛平說：“哥，家裏有沒有剩飯。”

  聶衛平掃了弟弟一眼，“怎麽能讓你吃剩飯”

  聶超勇剛感動，就聽親哥說：“你吃了剩飯，家裏的雞吃什麽。”

  屋裏頭，芽芽邊吃邊算賬，按照她這種工種，想找個好點的地段位置，臨時拉起地攤攢錢是沒啥時間空的，也隻能見縫插針的攢錢了。

  也不知道啥時候存款才能買下一座山啊。

  幾天後，錢自己敲鑼打鼓的送上門了。

  消息一層層傳下來的時候，葛天放立刻到了老聶家。

  “上電視啦，要上電視啦！”

  “上頭的意思是這樣，要在省城裏開一個表彰大會，芽芽作為主要表彰人接受兩千塊錢的領獎，大牛和海生每個人五百塊。

  村裏這回那麽多人受累，聽說還要給咱們村統共獎勵一千塊錢。”葛天剛喜滋滋的說：“我已經想過了，就差實行了，那一千塊錢吧幹脆就給咱們村安個電話，就不知道錢夠不夠。”

  蘇玉芝抱著猶猶豫豫說；“咱們雖然問心無愧，但是不是太招搖了點。”

  聶力爭說：“誰知道那人有沒有同夥的，現在世道這麽不安全，誰知道啊。”

  老聶家的人讚同的點點頭，比起露臉，老命重要多了。

  芽芽跑進屋裏頭，帶好帽子，又裹上在京都防風沙的麵巾，就露出來個個滴溜溜的眼睛，問大家，“這樣是不是好一點？”

  有文化小腦袋瓜子就是轉得快，田淑珍說：“我跟英子，竇眉一人上手一個，一天就能弄好。”

  頭套還保溫，回來流掉毛線還能再用。

  聶老太發話了：“那去一個就成。”

  大夥心想也是啊，反正都是一家人，一個人去領了回來就是了。

  芽芽舉著小手，“我想去。”

  聶老太說：“那英子陪著芽芽去。”

  在老聶家，出了村就是遠門了，向來是不讓芽芽一個人跑太遠的。

  蔣文英尋思行吧，就這麽幹，對葛天放道：“我們家就這麽決定了。”

  葛天放：感情我就是個幹活跑腿的。

  而且他還沒處說去，誰讓家婆娘跟蔣文英好得像是穿一條褲子的，他還能幹哈，當然就是去給人跑腿啊。

  不過他到縣城裏一問，現在裝一部電話要四千多塊錢，上頭發那一點錢頂多算個零頭，就灰溜溜的回了村打消了念頭，還是給村裏整一台拖拉機吧。

  到省城去，蔣文英還是比較激動和積極的，前天晚上特意洗了頭。

  一大早的，蔣文英在母雞剛啼叫時就搖醒了閨女。

  芽芽一瞧小鬧鍾還早呢。

  “你這孩子，做什麽事都得趕早，早比晚好。”蔣文英把芽芽從被子裏挖出來，早就準備好的熱毛巾往人臉上一陣招呼，讓人坐定了不許再倒下，這才去倒水，邊問：

  “都收拾好了？”

  沒聽見回音，扭頭看閨女跟遊魂似的頂著頭雞窩頭呆滯的坐在那緩緩的點頭。

  芽芽帶的是一包奶片兒，一瓶聶海生上供銷社買的橘子味的汽水，一包蘇玉芝給的，那紅紙包著的，四四方方的米糕。

  這哪裏成啊，飲料能解渴？奶片能飽肚子？

  幸虧她也準備了一份。

  “水壺，饅頭，幹豆腐，大蔥，辣椒醬，還有一塊腐乳。”

  “媽，放不下”

  蔣文英給了一個我能沒想到的眼神麽，從桌子底下把這一次聶超勇回來時帶著的雙肩包給拎了出來。

  “媽就知道，找給你準備好了”

  芽芽慢吞吞的穿衣服，瞧著滿屋子亂走，風風火火的媽，心想隨意吧，縱容媽媽也是愛媽媽的表現。

  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