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立刻追問，“片呢？”

  這年頭跑片員都配備一個綠色的掛兜，拷貝好的片子就放在掛兜裏，騎自行車給人送去。

  “你要不攔著，我已經取到了”王勝意裝出跳腳，“耽誤了時間，現在到下一場可是十分鍾都不到，我要送不到就得開天窗，人民群眾就得罵死我！”

  脫身後，王勝意狂奔到附近的公共電話亭，先給京都急診科打電話。

  芽芽還沒有回來。

  他心髒狂跳，又給大學打電話。

  門衛老頭估摸聽話筒那邊聲音都帶著顫抖，沒多久就把李敬修喊來。

  “什麽事？”李敬修問：“電影票？回去給你？”

  啪嗒一聲，電話掛了。

  王勝意沒命朝有站台的地方狂奔。

  腳上那雙解放鞋本來就要破不破，愣是被大腳趾頭頂出了一個破洞。

  胡同四通八達，一輛從胡同口騎出來的自行車把王勝意撞得翻了個大跟頭。

  他站起來晃了晃裝蒙圈的腦袋，穩了穩身體後繼續跑。

  終於跑到站台才想起來身上的錢全買了預售的電影票。

  到芽芽在的地方票價是一毛五分錢，王勝意溜達到一群年輕人身邊，抽出一張電影票。

  票四毛錢買的，現在隻花一毛五分錢就可以買到。

  人家看他長得凶，又怕有詐，沒人敢要。

  王勝意一咬牙把兜裏二十張電影票全拿了出來，喊：“一毛五分錢，我就是想要一毛五分錢！、”

  幾個學生怯怯的上前，把零錢票子遞過去後又快速縮回手。

  王勝意把票給那幾個學生，跑著上了公交車。

  左腳解放鞋的腳底沒跟上，落在了站台外，後頭一陣哄笑、

  王勝意脫了右腳的鞋朝笑得最大聲的人臉上砸去。

  車子到目的地的時候，王勝意瞧見廣場上一圈人蹲著。

  他光腳丫子跑到警察麵前，把人弄得後退一步，大喝讓他站住。

  “同誌..同誌”王勝意啞著嗓音，眼神快速的掃著被製服著蹲在地上的票販子，嘴裏叨叨：“都是我的主意...”

  餘光掃見看熱鬧的人群裏，某個白白胖胖的人正揣著手，手裏拽著十幾張電影票。

  “到底怎麽回事”幹警厲聲問，看著眼眼前打著赤腳，忍不住道：“你頭上流血，知道嗎？”

  王勝意隨意抹了一把額頭，抹下一臉的血來，他才想起來剛才在車站別人避之不及的樣子。

  此時的模樣，確實像個瘋子。

  芽芽瞧見他了，正跑過來。、

  王勝意咧嘴笑了，笑容那叫一個舒暢，樂嗬說：“沒事，就想說句您辛苦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慘烈成這樣、

  被車撞到時蹭破了一大塊頭皮，大腳趾不知道磕到哪，指甲蓋整個翻了過來。

  芽芽趕緊拽人上醫院去。

  “不痛，當時真的一點也不痛”王勝意大大咧咧的由著護士消毒，看著桌子上一疊電影票。

  芽芽剛到電影院就恰好救了個被硬糖膈住的小孩，湊巧那孩子還是電影院經理家的孩子，人家送了一遝子票。

  王勝意想不通，為什麽有的人做什麽事都順風順水，哪怕是掙錢都顯得那麽輕鬆。

  芽芽說：“怕我被抓，居然那麽賣力？”

  王勝意瞅著指甲蓋整個被剪掉，說：“你要被抓，你家裏人不得撓死我，不等你那三個哥哥來，李敬修先把我吃了。”

  消毒水一上，王勝意沒忍住，痛得齜出聲。

  隔壁吼得比他還大聲。

  一男的跑去池塘野泳，不知道誰往河裏丟了仙人掌，送過來的時候屁股蛋像一坨刺蝟。

  隔壁殺豬一樣的喊聲，他再喊沒什麽意思，齜牙咧嘴說“得算我便宜點”

  芽芽也不含糊，“可以，下回你再來就是老顧客，打八折”

  隔壁小護士聽得咯咯笑，被仙人掌紮的哥們喊得更是撕心裂肺、

  護士長喜滋滋的走進急診室

  “好消息，咱們科室的好消息。”護士長笑眯眯的看著芽芽，“正主也在呢，芽芽要去別的可是輪調了，而且上次跟二院，四院的比賽裏，她還是第一名。”

  接著又笑眯眯的給芽芽一個表格，“芽芽填一下，等會要交到人事科去。”

  這年頭國有單位職工分幹部編製和工人編製，幹部編製歸納人事局，工人編製歸勞動局管，這就是為什麽中專比讀高中更加吃香的原因。

  讀了中專，就是默認鎖定了幹部身份，以後檔案歸屬都不一樣。

  芽芽是京都醫院唯一編製外人員，走的流程還有點不同。

  不過現在‘唯一編製外’人員中的‘唯一’兩個字，不是低人一等，而是整個醫院特殊的存在！

  整個科室熱鬧了起來、

  正在給患者拔刺的小護士立刻說：“那咱們科室是不是得出去外頭吃一頓去？”

  路過的實習生隻好感慨了一下。

  他們的起跑線其實比芽芽都高，可是一轉眼的功夫，人家芽芽都在醫院聞名了，一轉眼都要去輪換科室了。

  當下的就業係統表明了沒大意外的話，他們職業生涯的根就落在這裏了、。

  有了根，就有了安身立命去拚搏的動力。

  這年頭的醫科雖然是二年製，但成為獨當一麵的一醫生花費甚久，還要當好幾年的住院醫生，在各個科室輪調，人家還在讀高中連單位都找好了，羨慕不來了。

  替芽芽高興的時候，同時也隱隱失落，果然有些人就是有吃醫生飯的天賦。

  不過冷靜想想，這也是芽芽該的。

  如果之前爆炸案她沒有出色表現，如果沒有仔細排查，發現了產婦食管破裂，如果沒有過硬的本領，就是想替人接妊娠闌尾炎的手術，在老專家麵前大放異彩都沒有機會。

  柯醫生也回到了辦公室，看到大夥熱熱鬧鬧的，就知道大夥已經都知道了，他還帶來另外一個消息，芽芽即將先到骨科一陣子。

  大夥都在，晚上從科室經費裏出了點錢去吃飯。

  改革開放後價格漸漸雙軌，上飯店吃飯貴上點了

  雞肉味的燒餅，六毛錢一個。

  溜肉段，一塊八分錢

  木須肉，一塊錢

  肉冒拉皮一盤，五毛錢

  涼拌菜一盤四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