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聶家新修的洗澡房是個板間，就是把大房的一間房子用模板隔出來一部分，按個木樓梯，下麵可以用，平時女孩子們洗澡就在樓上。

  ??木桶聶三牛已經做出來了，雖然沒有刷清漆，但打磨得很光滑。

  ??幾個堂兄弟琢磨著，還有啥能改進的沒。

  ??芽芽背著手溜達了一圈，開腔了，大致就是要弄一個石質大花灑連著石管和大水箱，隻要把調好的熱水倒進水箱裏，溫水就會透過水管和花灑像雨一樣撒下來。

  ??城裏有些人住在筒子樓，連廚房都得共用，洗澡去澡堂，她聽說的。

  ??堂兄弟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奢侈一把。

  ??不過他們說了還不算，得家裏大人點頭。

  ??最近芽芽在家裏享受的可是太上皇一樣的待遇，一進屋就躺老太太懷裏，雙腿擱在蔣文英懷裏。

  ??聶老太摟著她，時不時撥一顆姑娘果送她嘴巴裏。

  ??炕頭太熱，手裏的蒲扇輕輕搖著給芽芽扇風，她一說要進城裏澡堂，老太太樂嗬嗬的就答應了。

  ??當然，她自己不願意去，就是覺得花錢去洗澡過不去心裏那一道坎。

  ??聽蔣文英要去，聶老太心疼錢，說：“一把年紀了還瞎胡鬧，今天洗明天不就髒了啊。”

  ??蔣文英笑眯眯的說：“那不得有個大人帶著。”

  ??聶老太還是覺得兒媳婦沒有大人樣，剛要開口就被芽芽纏上了，她想下炕走，大黃叼走了鞋子。

  ??聶老太還能咋的，隻能祈禱去澡堂不要太貴。

  ??合作互助把聶三牛夫妻兩也纏得沒辦法，一合計去就去一次吧。

  ??田淑珍害怕錢帶不夠，隔天悄咪咪的問妯娌，帶四塊錢，行嗎？

  ??“多帶一點總沒錯。”蔣文英也說。

  ??老太太摸著口袋出來了，她也在貼身的口袋裏揣了幾塊錢。

  ??不知道洗一次澡多少錢的老聶家各自拽著貼己錢出發了。

  ??他們走路去的，到澡堂一打聽，價格是每個人0.26元，如果是不泡澡直接洗，洗完立刻走人那就每個人0.1元。

  ??芽芽從小荷包裏掏出來一遝鋼鏰，“我要請大人們洗澡。”

  ??她剛來老聶家時帶的小荷包早就爛成布條條了，新的這一個是兩年前小紅子拿布頭縫的，裏頭有兩層布，頭一層布被她扣出來了一個洞。

  ??芽芽彎腰把夾層的小鋼鏰取出來。

  ??蔣文英擺手：去去去去

  ??閨女的錢不就是她的錢麽，拿她的錢請客沒意思。

  ??雖然這麽說，但她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由於對價格預估太高，所以兩毛六一個人，大夥竟然覺得還挺便宜，隻有聶三牛和田淑珍還是心疼錢，不泡澡隻洗澡、

  ??領了號碼牌，因為她們是第一波客人，所以不用等位直接進了澡堂子。

  ??進澡堂先進大廳，裏麵放著幾排床鋪，每兩個床鋪中間都有衣櫃，蘇玉春讓兩個小外甥女脫了衣服放櫃子裏。

  ??脫了衣服就可以去澡堂，有池浴和淋雨，芽芽直奔小池，燙得一哆嗦，嚇得不敢再碰，窩在溫度最適合的大池水。

  ??小紅子拐了怪芽芽的手臂，讓她瞧城裏人。

  ??蜂花牌的洗發精，梳子，香皂、毛巾、搓澡巾、換洗的衣物都有。

  ??相較之下他們就簡單多了，一塊肥皂洗所有！

  ??進了澡堂子，先熱乎乎的泡上一頓，感受毛孔舒張的快樂。

  ??他們從小都是在冰冷的河水裏洗澡，第一次享受熱乎乎的大澡堂，剛開始很拘謹，慢慢的就放開了膽子，玩得很開心。

  ??隔邊男浴，聶超勇殺豬一樣的喊出聲。

  ??女浴這邊忙問怎麽了，聶三牛隔空說給侄子搓背呢，搓出來一堆皸！

  ??女孩子趕緊，泡好澡搓得渾身紅彤彤的，像煮熟的蝦子，搓完後一身爽利，再去淋浴。

  ??芽芽說的浴器，大夥都不會用，負責搓澡的大嬸走過來，讓她們踩著地上一鐵質的踏板，一踩頭上的噴頭就會自從出水，鬆開腳後自動關閉。

  ??這一通澡洗了快一個小時，陸陸續續也有人進了澡堂，從門口一個大搪瓷桶中抓一個滾燙的熱毛巾擦幹淨身體，這澡就洗完了。

  ??前腳一回村，聶老太後腳就出了門。

  ??身為石頭村唯一一個上過澡堂的老太太，她能不讓那些個老姐妹瞧一瞧，聽兩句舒坦話麽，這兩毛六的錢才不算白花啊。

  ??堂兄弟幾個花了幾天，把家裏的洗澡房弄得跟澡堂的澡堂差不多，芽芽說的花灑也弄出來了。

  ??聶衛平到廠子裏弄了點水泥沙子灰色抹斜了地板，花灑的水斜著由打通的竹館流到後麵菜地裏。

  ??大年初八剛過的一天，葛天放又扯著嗓子在老聶家牆外喊。

  ??“英子，海生，在不在。”

  ??等人開門的時候，葛天放背著手握著煙槍仰著頭。

  ??旁邊公社的小領導跟孫子一樣笑容滿麵。

  ??門一開，葛天放打趣說：“趕緊請我們進去坐一坐吧，不是好事，公社幹部不會跑一趟。”

  ??老聶家接待領導都疲軟了，鎮長和市裏的記者都接待過，已經不是井底之蛙了，井然有序的把公社領導迎進了院子裏。

  ??這個公社領導是頭一回來，環顧了一圈後沒看見報紙上笑得露虎牙的小姑娘，頗有點遺憾的問：“那個用土豆皮的小姑娘，叫...芽芽對吧，不在家。”

  ??“在的啊，午睡著呢。”

  ??葛天放用眼神詢問，是不是把人喊起來接待一下公社領導？

  ??老聶家的人裝沒懂，眼神一飄就過去了。

  ??聶海生挺身而出，有什麽事跟他說吧。

  ??來人笑，他這一次來不是因為芽芽，而是通知一個叫聶海生的青年，他申請的飛行員已經通過，公社接到了電報。

  ??政審的時候，發現聶二牛還是北大荒光榮犧牲人員，家裏三代貧下中農，一清二白的背景再好不過了。

  ??芽芽的消息一傳到公社裏，領導拍案當然就給過了，這是一家金鳳凰啊。

  ??“也算你運氣好，組織看重你妹妹這個人才，給咱們公社增加榮譽。”巴拉巴拉一陣子，公社幹部說：“今天通知你去縣城先體檢。”

  ??完事了，公社幹部瞧了眼一臉蒙圈的老聶家，問：“你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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