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台那邊宣布成品褲得不多，已經排了一早上的人心有不甘。

  ??這批貨雖然是常見的勞動布，但看針腳走得多好，還省去了裁縫費，肯定是機器弄的。

  ??買布料的機會多，買成品褲的機會少！

  ??今年買不到，恐怕明年，後年，再往後幾年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還井然有序的人群秩序大亂，騷動的湧到櫃台。

  ??蔣文英像老僧入定一樣死死的卡在櫃台前。

  ??小紅子連外圍圈都沒擠進去，就看見妹妹的腦袋晃了晃，在最裏麵買完褲子的那一位挪出來的一刹那擠了進去。

  ??蔣文英半邊身子互助了一塊褲子，另一頭被一個女人抓著。

  ??她自認為力氣不小了，對方也鉚足了力氣，咬得腮幫子都鼓出來了。

  ??“大姐，這花色不適合你，放棄吧，給我。”莊顏死死的拽著布料不撒手。

  ??蔣文英叉著個馬步，咬牙切齒的，“小姑娘，合不合適不用你說，嬸心裏有數。”

  ??芽芽冒出來個頭，把褲子往蔣文英那邊扯。

  ??兩雙眼睛對視，莊顏吃驚得多看了蔣文英幾眼，這是聶衛平的家裏人？

  ??她一分神，力氣就有點不夠用了，急得喉嚨都生痰了。

  ??“鬆手，不鬆手一口痰吐你臉上”莊顏嗷嗷叫。

  ??蔣文英不止得跟莊顏搶褲子，還得當著四麵八方的擁擠，也有點力不從心，眼看都快握不住褲了。

  ??“芽芽，把咱家的褲子給搶回來。”

  ??最後一聲吼，蔣文英被擠了出去。

  ??莊顏剛麵露得意，腳上一痛。

  ??她的小白鞋啊！莊顏又氣又急，手上的褲子哧溜一聲被拿走了。

  ??小紅子在外麵急得團團轉，忽然看見幺妹的頭冒了出來。

  ??頭發亂了，臉蛋髒了，半截身子已經出來了，腳丫子還卡在裏麵。

  ??她把人扯出來，腳丫子是出來了，鞋子卻留在了裏頭。

  ??芽芽急眼了，把褲子往小紅子身上一裹，重新殺入包圍圈，用肩頂，用頭鑽，靠著身高的優勢，又是用手扣又是掐的，總算摸到了失去的那一雙鞋，重新拽了回來。

  ??蔣文英誇了一句好閨女，抱著褲子又衝進櫃台去結賬。

  ??半個多小時後，母女三站在了供銷社外麵呼吸新鮮空氣。

  ??小紅子到黑省尋親見過不少流民，她覺得親媽和妹妹此時的形象差不多那味了。

  ??莊顏一瘸一拐的走出來，氣得要哭了。

  ??母女三咧嘴笑得十分燦爛，一直摸著褲子，直叫著布料真好，真好啊，鬆緊帶的褲頭也特別的好，簡直挑不出一點不好。

  ??她們隻是出來喘口氣，還得買毛毯的。

  ??把收入和支出加加減減，再要買毛毯的話，明年一整年家裏不能出需要用錢的大事，否則一定周轉不開。

  ??“不買了，讓你哥帶家裏的棉被去，明年開春咱們家多種綠豆，到時候再買。”

  ??蔣文英拉著閨女走得極快，就怕回頭瞧見了該不舍了。

  ??聶海生要去外地，衣服就不自己做了，蔣文英拉人打聽到了裁縫店。

  ??上門給人做衣裳，中午主人家包吃，一天兩塊錢的工錢。

  ??如果放在裁縫家裏做，一天八毛錢。

  ??芽芽溜達出來。

  ??鎮子就幾條路，芽芽眼熟得很，一拐彎就跑進一家比較小的供銷社，問人家收不收山藥。

  ??從綠豆到黃薑，她已經深刻認識到食物不僅的經濟價值。

  ??重點是，如果要山藥的話，她可以帶著哥哥們去挖，暫時用不到錢錢！

  ??供銷社不收，芽芽失落的走了出去，直到聞見了一股炒芝麻味。

  ??芝麻味是從文明藥店裏傳出來的，也就一小破房吧，大小都沒有十平方米。

  ??她跑進去問看報紙的櫃員收不收山藥。

  ??山藥能入藥呢、

  ??櫃員擺擺手，拉開一個木頭櫃子，“我們有。”

  ??櫃子比較高，芽芽還踮著腳尖看了幾眼，“肯定不夠的吧，山藥能強健脾胃，促進食欲，能治療腹瀉、水腫、嘔吐、小兒多痰或四肢逆冷，連尿頻都能治，用途那麽多，肯定是常用藥，你們這一點肯定不夠的。”

  ??年紀小居然還能對山藥的搖醒如數家珍，好大一部分人都不知道山藥能吃，更別提山藥的藥性了，對方放下報紙從櫃台後走出來。

  ??“山藥都是輔助藥，一副藥也就配合一二兩，再說現在多是吃西藥見效快，我們存貨夠的。”

  ??芽芽很是惋惜，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

  ??對方覺得芽芽很有意思，他真的是頭一回碰見有人來國營藥店推銷藥的，要不是個小孩子，他還真不敢講那麽多，投機倒把不是開玩笑的。

  ??“而且，藥店要的不是新鮮的山藥，而是曬幹的山藥幹。”

  ??看到芽芽一副覺得問題不大的表情，櫃員說：“比如我們常用的光山藥，一來得選粗大的毛山藥，清水洗幹淨加熱，拿棉被蓋好保持濕潤悶透，然後揉成圓圓的圓柱狀，曬幹打光。”

  ??櫃員指了指外頭呼嘯的寒風，“明白吧。”

  ??看看到又有人來買藥，芽芽溜達著出了門。

  ??芽芽剛回到裁縫鋪就碰上了講好價錢準備離開的蔣文英。

  ??路過供銷社的時候，蔣文英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門裏，眼神心有不甘。

  ??“媽，買吧，一條毯子可以用些年呢。”

  ??芽芽的話再本來就搖擺不定的蔣文英心裏更是強心劑，她腦子一熱就帶著閨女往裏麵走。

  ??今天本來就是奔著扯布料，買毯子，蔣文英有意識的就多帶了錢，再加上葛家媳婦和田淑珍也給了錢托著帶一點東西，老大家給聶老太寄的錢也到了，東湊西湊的剛好夠。

  ??上一回那麽一大筆支出還是盤下大房家

  ??“閨女們”蔣文英抱著厚重的毯子，喃喃自語，“媽的心咋那麽痛呢。”

  ??“媽，沒事兒，吃一頓肉就好了。”芽芽說

  ??麵香味從四麵八方裏鑽進鼻孔裏，小紅子吸溜著口水懂事說：“媽，我不餓。”

  ??“我有錢”芽芽從兜兜裏掏錢。

  ??肉絲麵一毛二加二倆糧票，白皮麵三倆糧票八分錢，炸醬麵三倆糧票一毛五一碗。

  ??剛花了一筆巨款，蔣文英不僅不想再花錢，而且還想把閨女的錢給扣過來

  ??“回去後，媽給你們做肉吃”

  ??交豬後得的肉都醃上了，想到吃進嘴裏的滋味，連麵條都不香了，兩人一致認為還是回家吃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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