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慌亂的宣撫司
作者:破賊校尉      更新:2021-11-02 13:18      字數:2729
  消息似乎傳得很快,不一會,前後二十艘船都知道了這個消息。然後整個宣撫司就跟炸了窩的螞蟻一樣。

  最先亂的是廣安王的座船,他接到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即叫船調頭。

  身邊的那些內侍也跟著起哄,像一群暈了頭的麻雀,大呼小叫。有的叫船調頭,有的尖聲叫喊著要叫地方派兵來保護。他們的咋咋呼呼,把慌亂從這艘座船蔓延到廣安王專屬的幾艘船上。

  有醒目的屬官隨從們連忙勸住廣安王,指天指地地發誓,嵊縣在浙東,離宿遷還有一兩千裏。叛軍全殲了勇衛右軍沒錯,可他們也飛不過來這江淮。

  接著護衛的禁軍營官帶著兵圍了過來,終於讓廣安王安靜下來。

  想到自己的失態,在宣撫司上下近千人麵前出了醜,丟了麵子,惱羞成怒的他下令把幾個剛才叫得最凶的內侍,用皮鞭狠狠地抽,抽得死去活來。

  看著那幾個內侍血肉模糊的樣子,廣安王就像是喝了一劑安神清心湯,迅速平複下來。然後派人把李浩、趙禹霖等副手下屬們請來。

  “博翰公,趙翰林,勇衛右軍大敗,浙江戰事變壞了。你們說說,本王該怎麽辦?”廣安王問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嗯,就是待會跟父皇上折子時,該怎麽寫?”

  眾人一時無語,目光都盯著李浩身上。

  大家都是清流詞臣,吟詩作對,道德文章,或者尋錯找茬,參劾罵人,個頂個都是高手。

  偏偏遇到這種軍務上的混濁事,就有些棘手。心眼轉得快的,忙著在腦子裏翻書,以及過往的奏折裏,想找一找相近的事例,照著發揮一下。

  其餘的人,不由自主地看向李浩。

  與他其名的昱明公,那叫一個能打。你被人吹捧被當代文聖,應該還要略勝一籌才對。

  李浩大風大浪見得多,今天這情景,對他來說小場麵。

  他坐在那裏,深吟一會,然後捋著胡須胸有成竹地說道:“勇衛右軍吃敗仗,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嗯,什麽個意思?前線吃了個大敗仗,兩萬精銳死傷殆盡,對於主持平叛的宣撫司,居然還是好事?

  大家目光炯炯,包括廣安王在內,都在精神抖擻地傾聽,想看看博翰公到底是如何化腐朽為神奇的。

  “王爺和宣撫司還未到江寧就任,這是事實。諸位,王爺和宣撫司可曾向浙東前線發過一紙命令嗎?”

  大家沒有答話,李浩也不需要眾人答話。

  “沒有!”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所以嵊縣大敗,是勇衛右軍統軍之人,以及臨敵指揮的右都督府,在沒有接到宣撫司指令時,察情不明,過於輕敵,結果為賊所趁,造成此大敗。王爺和宣撫司要做的...”

  李浩說到這裏,語氣一頓,轉向廣安王,臉上的表情在告訴他。王爺,我講到重點了,待會給京裏寫奏折,應該這麽說。

  “就是立即遣員奔赴丹徒,垂谘右都督萬遵祥。他這個仗到底是怎麽打的!沒有宣撫司的指令,他怎麽就擅自輕動,給了叛賊可趁之機!必須呈上一份條陳來,深挖原因,引以為戒。”

  聽完李浩的話,眾人深以為然,紛紛在心裏叫好,恨不起集體起立鼓掌。

  果真是名士大儒,這一手指東打西,果真厲害。大家也領悟到李浩對宣撫司以後工作方針的定調。

  沒事少下軍務有關的指令,到了真正當管的的時候再管,平時大家忙著賺錢最要緊。

  仗讓右都督府和江南藩司去打,打贏了首功宣撫司是跑不掉。打輸了,鍋全是他們的,宣撫司轉進自如。

  實在是妙啊,太妙了!

  還沒等大家來得及把潮水一般的敬仰諂詞奉上,李浩卻話鋒一轉。

  “前線吃了敗仗,宣撫司總得有幾分責任。”

  輕飄飄一句話,讓眾人心裏跟明鏡似的。

  前方吃敗仗,宣撫司的責任再怎麽洗脫,還是洗不幹淨的。但是李浩先把一大部分責任乾坤大挪移,丟給了右都督府。宣撫司的頭上的責任,也就比虱子大那麽一點點了。

  “皇上和朝廷把重任托付給王爺,交給我們,自當旁無責貸。現在前線出了大事,我們就該放下一切無關緊要的事務,星夜兼程,立即赴江寧就任。發號施令,統領全局,爭取早日靖平亂事,以盡王事。”

  廣安王一聽李浩把所有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更重要的是把前線敗仗的責任推得幹幹淨淨,心中不由大定。

  猛然間想起前些日子的那一夜,在沛縣漢高祖故裏肆意妄為,痛快狂飲,心頭一動,一拍大腿,指著李浩興奮地嚷嚷著。

  “李愛卿,你真是本王的蕭何張良!”

  這話一說,船艙裏一片寂靜。

  叫臣子愛卿,隻有君王才有這個資格。如果你是太子,算是半個君,這麽叫也可以。王爺,你是把自己當成了太子呢還是那個啥?

  還有蕭何張良這個比喻,正常地說,沒有什麽大問題。

  但是在座的都是尋字摘句幾十年的人物,一個字結合不同的上下文,能給你揣摩出十幾種不同的意思來。

  廣安王的一句無心之語,讓這些人心裏起了波瀾。王爺,你帶著我們這些蕭何張良幹什麽?做漢高祖嗎?

  漢高祖可是艱苦創業,建立新朝。王爺,你到底啥個意思,讓我們很是心慌啊。

  一幹人等心裏就跟爬進了十幾隻耗子,慌不落地又不敢說出來。

  李浩掃了一圈,一眼就把眾人的心思都看透了。

  他心裏忍不住在嘀咕,你們好歹都是進士翰林出身,能不能把心思都花在正道上,不要老是去琢磨這些彎彎繞繞!

  能不能想出幾條定邦良計來,讓老夫的壓力也小一些!

  他咳嗽了一聲,繼續指點江山。

  “還有,現在已經是江淮地界。這裏的布政使是楊良玉,可不是好相與的。把你們手下人都好生管起來,要是讓楊良玉抓到把柄,他可是會翻臉來抓人的。”

  “他一個藩司還敢來我們宣撫...”

  這人的話還沒說完,被李浩凶狠的目光給瞪了回去。

  “幹得那些醃臢事,不用我說,大家心裏都有數。明社的人做事,跟其他人不同。他們不僅會殺人,還會誅心!”

  李浩淩厲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掃了一圈,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

  “到時候這些破事擺到桌麵上去,都察院參劾不算,《京華時報》、《明理報》、《文報》再把你們,那些狗奴才的主子們,扒拉出來晾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月十遍地來回用鞋底打著臉麵。你們覺得無所謂,王爺和我丟不起這張臉!”

  說罷,他轉向廣安王,恭聲道:“王爺,你一日不被立為儲君,都不可掉以輕心。”

  聽了這句話,廣安王還隻是略懂,其餘的人都明白話裏的意思。

  就算廣安王領兵平定了叛亂,也還隻是半步太子,怎麽的都還是差半步嘛。

  而且現在還隻是奉旨宣撫的時候,前半步都還沒走完。要是被人抓住這些把柄大肆攻擊,萬一翻了盤,大家豈不是要一起唱涼州詞?

  嚴令之下,宣撫司的那些自認為是“半步太子”駕前蒼鷹的蒼蠅們,終於有所收斂。雖然不可能完全禁止,但是不敢在明目張膽進行。

  一行人的趕路速度也加快了,不一日就趕到了淮安城。

  楊瑾派人送來請帖,宴請廣安王、李浩以的下宣撫司諸位。

  廣安王在楊瑾做順天府尹時,府裏惡奴被他抓過幾回,非死即流配。甚至還鬧到皇上那裏,吃了幾次掛落,居然有些怕這位。

  於是就稱病不去。

  李浩是真心不想去,也找了托詞,然後拜托趙禹霖代表全宣撫司人,去赴了江淮藩司的夜宴。

  等到一行人跑到江都,出了江淮地界,離江寧又近在咫尺,憋著的那口氣終於透出來,頓時覺得天高海闊,鳥飛魚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