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二，北極動兵在即，三軍六營及各神衛已經在北天大營匯集。按照以往的慣例凡動兵革必要先到三清殿焚香祭拜，以告知三清此乃興仁義之師，不管三清歸元到底是甚麽情況，紫微都必須要興師動眾地去祭拜一番，正好他父親和弟弟的靈位也在北極三清殿。

  ??初二晚，律令收到了聞仲傳來的書信，文言：“使君見信如晤，勾陳已知紫微動兵日辰，其屯兵於赤霄欲後壓十日起兵坐收戰後漁利，赤霄至中天較北極至中天遲五日兵程，若君謀使北極滯兵十五日，則二軍交於萬仞山。另我已將紫微叛亂告知諸大神，是日大神等亦有所行動。”

  ??於是在十一月初三早辰時初，紫微大帝沐浴更衣親率眾臣千萬三清殿稽首拜見三清。巳時禮畢紫微率眾臣萬壽宮看茶。

  ??“啟稟陛下，玉帝禪位書、陛下及位詔書請陛下過目。”

  ??“啟稟陛下，真王率軍在天河渡口駐紮，三日後可會師。”

  ??“啟稟陛下...”

  ??計劃緊鑼密鼓，密報頻傳。

  ??紫微突然問左右：“赤霄天有無消息？”

  ??“赤霄尚無動靜。”白蘇回道。

  ??天狼奏曰：“勾陳大帝行事謹慎恐已秘密動兵也，陛下隻消待與天皇合兵於中天，共襄盛舉。”

  ??“好...那...”

  ??不等紫微下話，律令突然來報：“啟奏陛下...三清殿...三清殿失火了！”

  ??“甚？”

  ??律令道：“不知甚緣由穹頂的九疊琉璃燈塔落了下來，燈油撒了一地，火勢瞬間就起來了。”

  ??“恐怕是昨晚添的燈油太滿，壓塌了燈塔。”白蘇估摸著是這樣。

  ??律令忙附和道：“恐怕是這樣子。”

  ??紫微皺著眉，火燒三清殿不是好兆頭，“現大殿如何？”

  ??“稟陛下，火已經被避火罩扣滅了，但是三清金像遭到了損毀。”

  ??三清像是黃金打造，遇火自然化開，紫微心裏忐忑不安，吩咐下去道：“火速打理三清殿，修複三清金身寶像。”

  ??“是。”律令接令後遲遲未動。

  ??“律天師還有何事耶？”

  ??“回陛下，恕臣直言。自古大事之期屢有兆像以示吉凶，今三清殿失火恐非吉兆臣鬥膽懇請陛下緩兵十五日，待大殿修繕畢再動兵不遲。”

  ??天狼冷笑道：“兵者大事，豈可朝令夕改？天師莫要胡言以亂君心。”

  ??律令斜看了天狼一眼，現如今他們是明麵上的同僚暗地裏卻在較量，天狼亦知如果拖延半月則要打亂勾陳的計劃，故出兵時辰是萬萬不能更改。

  ??天狼看了紫微一眼，見其猶豫，不禁慌張，連忙勸諫道：“陛下，十一月初四乃是您與天皇、真王一同商定的，萬不能因這區區火災而更改了時辰呀！”

  ??“陽君以為如何？”紫微征詢。

  ??白蘇不敢摻言，於是道：“但憑陛下做主。”

  ??天狼繼續曰：“況且赤霄路遠，天皇必定提前動兵，我們若滯兵半月，天皇先到中天豈不尷尬？”

  ??律令笑了，沒想到天狼一世聰明竟會說出這等話，於是律令忙接過話來：“陛下，天皇先到中天，於陛下而言不也正是極好的事情嗎？”

  ??紫微和律令對眼，然後彼此一笑，誰不想有個馬前卒當先掃清道路？誰不想有個背鍋漢擔起首亂的罪名？紫微一想這把火實在是燒得太及時了，簡直是燒到了自己心坎兒裏。

  ??紫微正缺一個滯兵的借口，他哪裏知道勾陳也正好滯兵十五日？

  ??“陛下？陛下？您斷不能失信於天皇呀！您這樣...”天狼匍匐於殿下苦口婆心勸說紫微放棄更改時辰的想法，他也知道要是北極方麵真的遲滯發兵半月，兩隻大軍很有可能在萬仞山一帶撞上。

  ??“放肆！朕這樣怎麽了？”紫微道，“你似乎還是很在意你的老上君啊？”

  ??天狼不敢再多說。紫微的語氣你不知道哪一句裏透著殺氣。

  ??“陽君，傳令各軍緩兵十五日，於十九動兵。”紫微頒令道。

  ??“諾。”白蘇照旨辦事。

  ??“天狼，這段時間你也別到處走動了就去監修三清殿，修好了再隨朕去中天。”紫微語氣陰沉，有命令的意味。

  ??大事將成，紫微也恐怕不太待見天狼了，畢竟他知道紫微太多的秘密了。

  ??“諾...”

  ??飛鳥盡、良弓藏。天狼聰明人，看著紫微的眼神，他也應該明白些什麽了。天狼反看了律令一眼，心裏由衷佩服這種正人君子竟然還有這般精密的謀略。

  ??律令憑借自己的智謀成功讓紫微延緩發兵，而且還將天狼支去修三清殿，正是一石二鳥。

  ??一切安排就緒，接下來就是聞仲出場了。

  ??昨夜子時正，大軍開拔紫微也不是非得要大打出手，弄這麽大陣仗無非就是想嚇唬嚇唬反對他的仙家。紫雲府從未有如此的清靜，幾十座宮閣殿宇像是睡著了一般，忍受著拋棄。好在三清殿還在施工，才不致讓這府院死寂。

  ??甭說北極那是真闊，這離不開凡間信眾幾千年豐實的供奉，就說要那修築三清金身的黃金隨便就從府庫裏抽調來幾百萬兩；楠木、紫檀更是不缺，隨工匠揮霍。

  ??“端是闊也，想當年雷部雷霆大殿屋頂漏了，也不過是拿泥瓦將就敷上。”

  ??聲音從大殿外傳來。

  ??“律令？你沒走嗎？”天狼批著麻衣，捋著袖子腰上插著明細賬目，正指使匠作司君辦差。

  ??這位北極智囊，現在倒像個賬房先生。

  ??“走哪兒？”大軍昨夜走了，律令終於得以放浪形骸披著頭發，光腳在紫雲府裏散步了。

  ??“隨軍啊？”天狼笑道，“你不追著紫微的步子，等他封賞時你可攆不上咯！”

  ??“他能不能入主中天尚是疑問，你們的算計不也還沒消停嗎？說不定坐在靈霄殿裏的是你家勾陳大帝呢？”

  ??天狼複冷笑，“管他誰坐反正不是我坐，我能做的也做了，現在想來寧願在這裏修一輩子殿宇。”工匠都走了，唯獨剩下律令和天狼二人在三清殿外欄杆邊。

  ??天狼和律令說了許多話，反正都是充當著黑白棋子，躲躲藏藏這麽久，時至今日倒不需要掩飾了，兩個人坦誠地聊了聊。

  ??“你早當如此，天狼子。”聞仲從內閣走出來，穿了一身緊束裝，窄袖口上係了腕帶，紮了一根皮腰帶，腰帶上別著八荒六合鏡，去了天尊服但未減他一絲英氣。

  ??看來是要打架的模樣。

  ??“天尊。”

  ??“聞天尊？”天狼看聞仲，雖有幾分膽怯畏懼，但尚是端正行了臣禮，想自己也該遭清算了。

  ??聞仲道：“你欲報勾陳君恩，斷不該隨他反叛。”

  ??“赤霄兵禍非我家帝君全罪，玉帝亦有咎也，但玉帝重懲兵部如此是非不分何以為君？”

  ??“自古臣不議君。天狼，就算是玉帝有負於爾等，爾等就要拉上整個三界陪葬嗎？”聞仲道，“你難道就忘了也有無數同門力諫，為你們擔保？”

  ??“我知曉。”天狼拱手對聞仲深深鞠了一躬，“臣銘記天尊跪保兵部之恩。但既然跟了帝君走上了這條路，也便隻有一條道走到黑了。”

  ??聞仲歎氣，搖了搖頭。在這場災禍裏，有太多的神君半推半就，陷入了泥沼；就像一杯毒酒，喝了一口發現不對勁，想著反正已然中毒，索性就一直喝下去了。

  ??律令問道：“天尊，大軍已離塞一日，天尊有何安排？臣又能做些什麽？”

  ??“不必再做什麽了，去你想去的地方罷，等所有事罷我們會再見麵的。”

  ??“臣又能去哪兒呢？”似乎離開了聞仲律令再找不見人生之意義了。

  ??“雲瓶山的臘梅花快開了罷！”聞仲看著律令，“我給趙小雨解釋了，她說她要你當麵給他解釋。”

  ??律令拱手謝了自己的天尊，在如此風雨飄搖的時候，還能幫自己給趙萱解釋誤會，有了聞仲的解釋，趙萱一定會相信自己，而自己的隱忍都是值得的。

  ??天狼在一旁笑了笑暗以為律令和趙萱還多般配，“問君何所憶？雲瓶山中雨。若臣有這般柔情，也不必成天想些陰謀詭計了。聞天尊，紫微大帝白玉之盟是臣慫恿，當年北海龍王陷害應龍玄邪一案亦是臣在背後謀劃，請斬臣以慰枉死英靈。”天狼別無所求，但求一死。

  ??“你想死？”

  ??“請天尊成全。”天狼道，“不留屍身，不留魂魄，不入輪回，獨往鴻蒙謝罪。”

  ??“不必了。”聞仲轉身欲走，“死者眾矣，若死能解決問題，我願先行。”

  ??天庭不缺鮮血渲染，隻需拭目以待。

  ??天狼跪在地終於懺悔道：“天尊，帝君已知南天門和東皇鍾之間轉化的秘密；而且，昨日發兵前我諫言紫微大帝先大軍一步到紫宸殿逼宮，玉帝恐危在旦夕。”

  ??“什麽？”聞仲狂驚，“紫微竟然不親率大軍？天狼，你害死玉帝了！”說完聞仲升起一道狂雷，火速追往中天。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