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有聞仲種得出這麽酸的橘子。

  ??“這兩年的橘子結得愈發好了。”聞仲突然走到律令身邊，雙手撐著欄杆望向遠方。

  ??“天尊。”律令表現得出奇沉靜，“皓翁在時常叫人去打理，主要還是光照不太好。”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聞仲吟道，“為何事態隻會比最糟糕的預料還要糟糕？”

  ??“但是，天尊你不還是回來了嗎？”律令的眼神中充滿希望，凝望著聞仲。

  ??“是的，我早就該回來了，興許...興許還能見他們...見他們一麵...”說到此處，聞仲又哽咽起來。

  ??“天尊你身體好些了嗎？”律令猜想能不動聲色進入紫雲上禦府的聞仲一定是曾經那個法力通天的聞仲。

  ??“好多了。有如來的舍利調愈劍傷，不會再被反噬了。”聞仲回答道。

  ??律令點了點頭，看了眼天邊，又偏回頭看著聞仲：“天尊，帶我走吧，臣真的...真的很累了...”律令眼眶濕紅，就連他這樣子的大男子漢都禁不住歲月的摧殘，在整個北極偽裝讓他真正疲憊了。

  ??聞仲點了點頭，“老二呢？”

  ??“北極天獄。”

  ??“你想我帶你走哪裏去呢？”

  ??“天涯海角，臣願為天尊足下犬。”律令說，“臣便就這樣跟隨天尊一輩子罷。”

  ??聞仲笑了，像律令這樣子的胸襟和膽謀當皇帝都不過，自己何德何能有資格讓他當自己的足下犬。“小律，再忍一忍。”

  ??律令道：“天尊，臣恐忍不了幾時了，近日紫微屢臨小武德殿，天河水軍、紫龍軍、北天大營、金牛衛、星辰營北極羽林禁衛等蠢蠢欲動，恐要起事。”

  ??“我知道。”聞仲道，“我就是要讓你留在北極關注紫微動向，太濁似乎也將起事。”

  ??“太濁，他不是...”

  ??“小律，那老狐狸老謀深算竟腐蝕勾陳充當其爪牙，從老三大鬧武德殿到雷部被撤就是其在背後運作。雷部群仙撤離，我又被革了職震宮無神靈鎮守已然名存實亡，我料定近日他們會密謀破壞最後的乾宮，順手取走東皇鍾。”

  ??“勾陳大帝...臣早就覺著他有端倪，每每到緊要關頭他就會落井下石，但他對天尊你還是有幾分真心偏袒的。”

  ??“也許是因為我和太濁的關係罷。”聞仲道，“小律你要留在北極密切關注紫微，不要害怕我自然會暗中保護你和老二，至於貪狼那個十惡不赦的惡賊...”

  ??“不需天尊出手！”律令道，“天尊隻需要專心對付紫微、勾陳這些碩鼠，那幾個鬥君自有臣等收拾，為死難的弟兄報仇雪恨。”

  ??“嗯。”聞仲欣慰笑了，如果那幾十個潑皮有律令半分沉著，也不至於遭厄。如果能找到天道之力扭轉乾坤或許他們終於還有見麵的機會，隻是那時候彼此都不知道罷了。

  ??聞仲和律令便以黃橘為暗號，以聞仲通天法眼為基礎時刻掌握北極的動向。

  ??說起勾陳，既然來都來了不妨去看看他，人之不忍就是明明最信任的哥哥卻背叛自己，當初知道勾陳身份時自己隻是一介白衣，現在功複如初聞仲也能端端正正找勾陳談談了。

  ??聞仲走之前又與律令交代了二三，讓他在北極安生潛伏，聞仲對律令道：“小律，你且稍忍數日，事後我許你幸福圓滿。”

  ??說罷聞仲飛身前去赤霄。

  ??勾陳這幾日一邊忙著和北極聯絡軍務一邊私下整頓自己的兵馬，這時候他正在自己的書房中清點死士名冊，共計有九萬三千餘人，勾陳準備讓紫微先攻進中天，等到兵禍延綿忠君之黨和紫微鏖戰兩敗俱傷之時再率軍後發製人。

  ??忽然勾陳覺得背後乍涼，恐有人施法偷窺，“大膽！何人膽敢偷窺老夫？”

  ??“兄長，臣弟都站了半個時辰了，你才覺著。”聞仲悠悠從屏風背後走出來，窗外的白光將他的身影投在山水條屏上顯得偉岸。

  ??勾陳看不見聞仲的三花神光，這時他知道子鳶始終還是瞞著他們讓聞仲恢複了絕世的法力。“你來此做甚？”勾陳忙背著手把機密文書藏進袖子裏。

  ??“來看看你。”聞仲笑了笑

  ??“僅僅是看看嗎？”

  ??“那不然？”

  ??勾陳哼了哼，“哥哥走到今天確是逼不得已，如果你要報君恩取我性命，那就動手吧。”

  ??“不必了。”聞仲道，“我一介草民何敢對天皇大帝不敬？”

  ??勾陳見聞仲心平氣和，也緩緩道：“三界已然凋如喪秋，就讓太濁重新塑造出一個三界吧，昔日盛唐李氏有玄武弑親、大宋趙家有陳橋兵變，其實誰在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有一個如你所願的盛世。”

  ??“盛世？”聞仲已然不再想辯駁，“太濁治下的盛世？你覺得他能當好道祖嗎？”

  ??“他不能當好嗎？李聃無為尚且可以，他為何就不可以？”勾陳依舊倔強道，“你當大天帝都不行嗎？”

  ??聞仲搖頭，如果真的讓太濁重塑三界，那該是一個多浮誇的世界，至於甚麽大天帝，他也著實沒興趣。“我看你的信裏說十一月中旬就要起兵了？”

  ??“是。紫微在十一月上旬起兵，我壓他十日以收漁利。”勾陳直言不諱，他知道現在什麽都瞞不住聞仲，“怎麽？你要如何插手？”

  ??兩人似乎就像在推演沙盤。

  ??“插手？”聞仲不禁哂笑，他笑勾陳到現在忌諱自己，“不插手了，再不插手了。”

  ??勾陳點了點頭，不管聞仲所說是真是假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勾陳也不想多解釋自己離經叛道的緣由，仍然稱呼聞仲為“仲弟”。勾陳道：“鴻蒙太極陣啟動時除了太濁設立的避劫區以外萬物皆滅。”

  ??“嗯？所以然？”

  ??勾陳注視著聞仲的眼睛道：“謫歸山方圓六十裏是避劫區，你到時候帶上...帶上你盡可能想帶上的人。”

  ??聞仲道：“看來你們對乾宮和南天門是誌在必得了。”

  ??“仲弟，時至今日本就該結束了。”

  ??“照這麽說你是要弑君嗎？”

  ??“如果玉帝執意要孤守乾宮的話，況且不一定是我來動手。”勾陳的意思很明白，他們已經把紫微完完全全設計進了圈套，現在權力欲望膨脹的紫微恨不得提刀立刻殺進中天。

  ??聞仲隻嗯了句，勾陳擔心如果聞仲為了玉帝插手，那事情將會變得很混亂、很膠著。

  ??“對了，仲弟你見過黑龍嗎？近年來？”

  ??聞仲忙打掩道：“黑龍？哦哦哦...玄邪我都快忘了他是條應龍。沒見過，好多年沒見過了。”

  ??勾陳沒說什麽，隻是嗯了嗯，如果現在玄邪願意幫他們那才是如虎添翼、萬無一失。聞仲突然想起一件事，關於紫微在十一月上旬起兵的事，勾陳沒有無極觀微、太濁喪失法力，至少前些日子試探他應該是這樣子，那勾陳如何提前知道北極最高機密？“你怎麽知道北極在十一月上旬起兵這種準確時日？”

  ??勾陳頓了下，然後笑了：“難道離經叛道隱忍在天庭的赤霄兵家子弟就老夫一人嗎？”

  ??聞仲若有所思，以他的大觀微看下已然知曉緣由。“厲害厲害，三界被你們安排得明明白白。”聞仲辭別前依舊以君臣之禮向勾陳打了一躬，兩千年如此，不差這最後一回隻怕下次見麵就沒有這般獨處時的溫柔了，“老哥，我祝你大業有成。”

  ??聞仲的話又像是嘲諷，但又流露真情，勾陳也拿捏不準，他最後對聞仲道：“仲弟，來日歲月願我們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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