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大殿上跪成一片，靜靜等聞仲緩過氣來。

  ??“天尊，張天君醒了。”劉霖跑來告訴聞仲，可以看見他滿頭的大汗。

  ??聞仲從台上下來，指著雷神叫他們繼續跪著。“老三怎樣了？”

  ??劉霖搖頭道：“他娘的北極那群龜兒子，張天君起碼挨了幾百下雷鞭，身上被灌了南疆陰屍毒蟲，就是煉丹用的那東西。”

  ??“陰屍毒蟲？”

  ??“起碼用了一壺。”劉霖道，“太多了刮都刮不完，有些深入骨髓，越用藥越往裏鑽。”

  ??“那怎麽辦？”

  ??“天尊，隻有找燃燈佛祖借菩提缽盂，用其盛辰時之朝露可以洗盡毒蟲。”

  ??聞仲問：“道家沒有此類法器嗎？”

  ??“有...在...在宇宙殿...”

  ??在宇宙殿不就得去求北極麽？聞仲點了點頭，懂劉霖的意思，冷笑了一下，現如今自己道家不敢求反而要去求佛門。

  ??讓聞仲去求佛門，豈非天大的笑話，豈不聞當年他的一句話讓整個佛門如履薄冰，昔日他視佛門為宿敵，他會去求佛門？

  ??張節躺在榻上，原本誰都不想見，但聽劉霖說是聞仲，他便許了。

  ??“老三，睡了嗎？”聞仲輕聲細語，他並沒有責怪張節的意思，他知道他也隻是受害者。

  ??“沒...天尊。”

  ??“我來看看你，好些了未。”聞仲道。

  ??“嗯。”

  ??聞仲看著張節光禿禿的頭，臉上爬滿蛆蟲般的印記，心裏萬分疼痛，想自己的張天君也是雷部最俊的雷神啊，“怎麽會想著去北極呢？”

  ??張節不敢回話，窩在被子裏蓋著頭，然後又鑽出來回答聞仲：“為了...為了子鳶，貪狼...欺負她。”

  ??“哦...貪狼欺負她。對的，你做的對，我雷部從不會教外人欺負。”聞仲怕張節想不開，安慰他道。

  ??張節問：“皓翁...怎麽樣了，迷迷...迷迷糊糊聽見他...”

  ??“皓翁沒事，受了陽君一劍，你知道的皓翁哪裏在乎那一劍。”聞仲說著眼淚又快掉下來，但他終於忍住道，“倒是你，皓翁很擔心你，你要好生修養遵照劉霖囑咐按時用藥，身上的毒蟲不要擔心，我去給你找解毒的法器。”

  ??“天尊...”張節又躲在被子裏哭了起來，原來雷部的男的有淚從不輕彈，就怕傷心。

  ??聞仲想讓張節一個人靜一靜，輕輕掩上門，去聽雨堂取了古琴，又轉去仁化宮了。夜黑風高，聞仲親自掌了燈，在湖畔的亭子裏彈琴，琴聲寂寥，宛若悲歌。聞仲知道在這雷府之中有一人可以聽見這琴聲，可以聽懂這琴聲。

  ??“回來了？”

  ??“嗯。”

  ??子鳶沒化妝，一副蒼白憔悴的臉，像是剛哭過，不過不打緊她的眼淚並不值錢。“皓翁...怎麽了？”

  ??“死了。”說起皓翁死了，聞仲崩不住笑了笑，他的情緒已經魔怔了。

  ??子鳶把自己關了一天，她不敢見人，“他們也是，為何偏要去鬧事，我又不敢出手相幫...現在有甚麽我能幫忙的嗎？”

  ??聞仲冷笑，笑子鳶越來越虛偽，“那我是要謝謝你了？”聞仲站起來一巴掌扇到子鳶臉上，這一輩子他第一次打的女人是子鳶，最後一次打的女人還是子鳶。“鄧忠的傷是紫電劍毒罷？張節去北極是因為天樞子欺負你，他想幫你出頭，天樞子能欺負你嗎？天魔使君？為什麽？為什麽要如此處心積慮地挑起雷部和北極的大戰，難道那該死的太濁和勾陳還不善罷甘休嗎！”

  ??子鳶捂著臉，聞仲一巴掌把她扇懵了，“我...你...我做甚麽了？我...”

  ??“你做了什麽難道還不敢承認嗎？”

  ??子鳶笑了，用手背敷了敷火辣辣的臉，“我的天尊，怎麽啦？沒吃飯嗎？這巴掌可比濟南城外一掌輕多了。”

  ??子鳶一句嘲諷讓聞仲覺得她已進入無可救藥了。

  ??“是，是我挑撥唆使張節去北極，我就是知道辛環陶容會去鬧，我就是知道要死人，可惜怎麽就皓翁死了。”

  ??“嫌死得少了嗎？”聞仲走近一步，嚇得子鳶後退一步，他已經快被子鳶氣得吐血，“我花了五百年讓你感受到雷部的溫暖，太濁隻花了二十年就讓你變得忘恩負義。”

  ??“不是的。”子鳶道，“是我花了五百年擁有的一切在二十年間就被全部奪走了，我一無所有，還需要甚麽情誼？”

  ??“是墨兒嗎？是我嗎？如果是那你為何要傷害他們呢？”聞仲道，“張節，喜歡你五百年，對你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懷；鄧忠，你病時是他去采藥；辛環，你哭時是他送你寵物；陶容，是他背著我偷偷帶你下凡去逛元宵的花燈節；皓翁把你當女兒，教你讀書寫字...還有...”

  ??“別說了...別說了...”子鳶哭道，“你別說了，我能怎麽辦？勾陳命我挑撥雷部和北極，我單以為隻是鬧一鬧，我怎麽知道會有這樣子的後果？”

  ??“嗯，我就不該隱瞞你的身份，就不該對你保留絲毫的信任。”聞仲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不但是皓翁的死，更有此後北極的清算，他知道後果，但他再也沒有偏袒門人的能力了。

  ??“是，如果你有當年的法力，你一定會第一個打死我罷？”子鳶嚐試著問，全三界都以為最後一滴鮫人淚被紫微毀了，實則就在她手中。

  ??聞仲沒理會，他認為這隻是無端的假設沒有意義，也對現實無益。“你走吧，離開雷部，不要再傷害他了。”

  ??子鳶笑笑，“趕我走。我能去哪裏呢？”

  ??“你可以回青陵觀，可以回月滿樓，你可以當魔頭、當妓女，都與我無關。此生我做的最後悔的事就是路過清源時救了你。”

  ??聞仲的話一句比一句鋒利，最狠心不過拿回憶當刀刺進子鳶心裏，“好，聞仲，你用天雷寶鑒買斷了我們的關係，我接受。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值得你後悔的事情絕不止是救了我。”

  ??“什麽意思？”

  ??子鳶道：“你以為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正確的嗎？你以為你自己很成功？聞天尊泰山七劍降太濁？在我眼裏你不過一敗塗地。你保護玄邪，讓他變成一個瘋狂的魔聖；你留太濁法身，可你不知道他的實力到底有多深；你為了林墨雪政變妥協，讓紫微徹底控製三界，這些都是你優柔寡斷，愛恨不決的後果。”

  ??“我愛恨不決？我優柔寡斷？”

  ??“你要趕我走，好，我走。”子鳶對聞仲道，“但我絕對會讓你後悔。”

  ??聞仲一驚怕子鳶做出傻事，但是他攔不住。當務之急是要去西方靈山燃燈古寺去找燃燈佛祖借菩提缽盂救張節性命，於是聞仲在簡單收拾行裝後騎著墨麒麟去往靈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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