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否在意黃飛虎怒而離席，還是一片神仙的牽強附議，紫微好歹是硌著屁股坐上了大天尊的位子，大天尊銜、加九錫，再加上執掌三清符籙他與天帝之間就差個玉帝形式上的揖讓諭了。會後，玉青真王即刻回南極銘刻紫微大天尊神位，造冊存檔，各府院司卷宗、奏折但凡未蓋印者皆更換紫微稱謂。

  ??才教內侍分批送走了幾百位神仙，每個神仙走時紫微都備了大禮，就連西方的如來、菩薩等也受了諸如琉璃、硨磲、珍珠等寶物。

  ??打掃完元宸殿，轉眼間又剩下紫微一家人，天狼星君是最後送西方遠客走的，正往大殿門檻兒裏邁。

  ??“都好送了罷？”紫微坐在禦座上笑得合不攏嘴，端著爵杯自飲自吟。

  ??“回陛下，微臣直送了燃燈佛祖等眾兩百裏方才掉頭回來。”天狼道。

  ??“好！”

  ??“隻是佛祖問起微臣他家教主去了凡間快大半年日子也不見回靈山，不知道陛下降了什麽旨意竟教佛陀忘了家哩！”

  ??紫微亦皺眉道：“本來是叫佛陀下界伏妖，拖了這麽久寡人都快忘了。”

  ??“啟奏陛下！”敖順道，“該不會是出了什麽差池罷？”

  ??“如來出手，當是穩妥。”紫微道，“不如再著神仙下界瞧瞧情況？”

  ??忽然一縱金光直闖進上禦府，眾神兵阻攔不及，隻見那神人披頭散發，不發一言直說要見太禦紫微大帝。紫微教人引來，竟然是北不周山倉頡大神。

  ??倉頡麵見紫微後，未作多言，隻將他君主的封箋密折呈上。折言：

  ??人帝公孫軒轅見過太禦紫微大帝、見過八部諸天神佛。九月二十四，老臣奉女媧娘娘法旨前往天柱峰下朝陽洞聽經。乃至事中，有龍化妖孽自稱玄邪血洗不周山，折天柱而群傷大神，二聖為止天地傾覆以身化柱。二十五，臣等敗退，龍魔竊取神器天地玄黃玲瓏塔。臣泣血書淚，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望陛下速調神兵捉拿妖邪，奪回寶物。

  ??軒轅筆

  ??紫微閱後沉思良久，他居然扣住了這封密信，沒有公諸於眾，然後教天狼星君擬旨。

  ??奉太上原始通天敕命

  ??紫微大天尊詔曰：已偵得逃魔玄邪蹤跡露於汴梁，速命東嶽大帝領泰山十八路神仙前往捉拿，另命天樞星君提調昊天塔，率三台四相、北極四聖掠陣；再命李天王、蘇天王各領本家神將助威。

  ??三界的風起雲湧好像都聚合在了謫歸山這原本清靜的地方，趁介睚火燒武當山太濁隻在青陵觀中賦閑了幾日，便又駕起神光去了驪山。介睚縱火焚了武當山融了金頂銅殿，又率軍屠殺了山中無數道士、隱士然後將屍體全拋進丹江口，其狀之慘不可言語。“功成”後介睚便急著要往太濁處稟報，以抵他在廣宸天之過，想著自己師尊在謫歸山，介睚也就祭起寶扇去了。一時空間虛化扭曲，乃是九黎青玉扇的緣故，介睚從武當山那頭跳進去，眨眼間就從謫歸山這頭跳出來，此前太濁提醒過他謫歸山有佛門高手遊蕩故而介睚行於山中多是小心翼翼。尋摸著蜿蜒幽徑，介睚三兩拐來到青陵觀門前，既不稽首也不問詢一副天王地虎樣兒大搖大擺走進去。天王殿裏本有幾個搖鈴敲磬的道士，但見介睚一副青麵長臉、烏紗半遮，滾龍筒袍，不見手足，行頭端是駭人故不敢招惹。

  ??介睚剛進轉過天王殿，還是太濁寵愛的那個小道士攔住介睚。小道士端著比自己高的掃帚，先行了個禮再恭敬道：“哇！好高呀！施主哪裏人呀，怎得這般打扮？”

  ??介睚臉一橫道：“你這小道長莫管，快告訴我你師叔在哪兒？”

  ??“哪個師叔呀？”

  ??“太濁師叔。”

  ??小道士撓撓後腦勺，想了想說：“太濁師叔前幾日說外出一二天，這幾日我也沒見著師叔的人影兒！”

  ??“哦，那可如何是好呀...”介睚搖著扇子，忽然想起太濁平日裏嘴巴裏常念叨個小侄兒，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白白胖胖的小道長？於是介睚彎著腰扭著小道士的臉說，“嘿，小道長，你與你太濁師叔是否親近得緊也？”

  ??小道士杵著掃把道：“當然哩！觀裏就太濁師叔最疼我了。”

  ??“哦...該不會是師尊私生子罷？”介睚又捏了捏小道士的臉，惹得人家直翻白眼嫌棄。

  ??“誰的私生子呀？放肆。”太濁背著手從天王殿繞進來，黑著副臉。

  ??介睚一見太濁連忙起身，接是點頭哈腰道：“弟子胡諏，師尊恕罪！”

  ??“太濁師叔回來啦！”小道士先行道家的禮，然後飛上前抱著太濁索要禮物，“師叔又給小留屏帶了什麽好耍的東西呢？”

  ??“哈哈！”太濁被小道士撓得癢癢，戲弄了小道士一番後從袖子裏掏出坨黃絹，打開一看竟是棵要死不活的青草。

  ??小道士撚起青草，一臉嫌棄，撅著嘴巴。

  ??“不喜歡？”太濁問。

  ??“嗯！”

  ??太濁蹲下來說：“小子，這是師叔從驪山采回來的，是棵仙草！你要好好栽培它，再與它許下願望便能實現！”

  ??小道士一聽這青草有這般魔力，又笑嗬嗬，將它捧在手心裏。聽太濁說完，小道士一骨碌跑了，要去尋個陶盆按太濁的話將它好好栽種起來。

  ??等小道士跑開，太濁的臉又嚴肅起來，陰沉沉道：“兌宮收拾完了？”

  ??“回稟師尊，已然收於囊中。”

  ??“嗯，為師亦平了驪山，八宮已下其半也。”太濁引介睚樹下石桌椅處續話。

  ??介睚聞言，追問道：“師尊拿下了驪山老母的巽宮？”

  ??“嗯。”

  ??“師尊果然神武。取此屬道家命門如探囊取物。”

  ??“確實不費力氣。”太濁似乎沒多大高興，“我去了靈風洞，驪山老母早已殉道，隻教她童兒留了口信給我。”

  ??“哦？她童子留了甚口信與師尊？”

  ??“驪山老母怕與我大戰神力毀壞了秦始皇陵故自隕也，再者勸我收手，與我說天道在此。哼！好啊，李聃的門人都有骨氣得很呐！”太濁搖搖頭，一時間也被自己晚輩弄糊塗了。

  ??介睚多是瞧出了太濁心事，故好言岔開話道：“師尊莫自擾也，倒是晚輩來時發現...發現這山裏神光濃鬱，怕是？”

  ??太濁撇著嘴，“天庭要找那黑龍麻煩了，事端恐就在這幾日，我已經發符文召赤靈兒前來，你也就不要走了，就在此住兩日。”

  ??“謹遵師命。”

  ??太濁領著介睚往小胡子監觀那裏登了記，然後饒了他間體麵的客房。太濁也一如既往的拾起掃帚去掃三清大殿外的院子，仿佛那地上的落葉永遠到不完。連去了二三日，介睚礙於太濁而不敢走動，隻窩在客房裏修習魔功，終於悶得發慌出門閑逛去了。介睚牛高馬大的身子一身烏青籠袍，擦肩的道士們都是回避著走的，直到玉皇大帝的偏殿，介睚剛路過門口就碰上才將做完功課的老觀主，一不防，被撞了個趔趄。這老觀主百歲高齡本來就神神叨叨，撞著了人也沒覺著，嘴巴裏仍舊念著莫名其妙的經文。

  ??“道長！你撞著我了。”介睚橫著臉。

  ??老觀主頭也不抬，一步一頓恍若身無旁人一樣走了。

  ??“嘿？這老道士！忒不講理！”介睚心想，“得，想走？我讓你走個夠！”介睚隨即賣弄神通，用九黎青玉扇營造空間結界，一頭連在自己跟前，也就是老觀主隻要穿過漩渦就又回到介睚麵前。但見漩渦起，可奇怪耶！這就連絕仙劍都能轉移的結界卻奈何不了這個老道士，老觀主就那麽直端端地無視了九黎青玉扇造出的漩渦。“這...我...”介睚正奈何不得老道士時一隻海東青忽然飛進青陵觀，當空盤旋一周後落在了介睚肩頭，這原來是大護法給太濁傳信兒來了。

  ??介睚一時間也無暇去理老觀主，取了海東青足上的條子，尋太濁去了。介睚乃至庭院，直覺著這裏有著別樣的安詳和寧靜，太濁不常打掃這裏的落葉，滿地的枯黃也為這兒增了幾分冬日別樣的意境，正是暖陽和煦撒了一地淡淡的金黃、亦是微風瑟瑟，略帶幾分寒意。太濁今天換了身素白的廣袖漢袍，挽了個素髻，盤坐抱手、目光淡然，正靜靜地教他的小師侄彈琴。

  ??介睚駐足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站在老遠呼了一句：“師尊。”

  ??“嗯。”太濁喏了個字。

  ??“大護法從天庭遞來密信也。”

  ??“放哪兒吧，待會兒我自過目。”

  ??“遵旨。”

  ??介睚躡手躡腳，將紙條放下，又用茶杯蓋兒壓著。他看了正在癡迷練琴的小道士，又望了望太濁兩眼，“師...”，本欲再與太濁說幾句終又放棄了，對太濁躬身做了個揖後悄悄退出了庭院。

  ??今日多是讓介睚耳目一新，許是久不曾踏足這般祥和的庭院，又或許是從未見過太濁身披一件白袍，總之他覺得自己的師尊似乎有一些小小的改變了。昨夜下了一場大雨，幹了一年的中原在這少雨的冬日反而迎來了豐沛的雨水，不曉得是不是昆侖山雪水融化給東方帶來了充足的水汽。

  ??“木葉蕭蕭下，枝頭愈見疏；屋瓦奏鼓樂，樓簷落珍珠。”太濁二樓憑欄獨吟，觀景聞聲故有此句。

  ??“寫雨而不見雨，師尊頗有樂府之風。”介睚走進，先就是一番文雅的奉承。

  ??“凡間陋室，汝可還住得習慣？”

  ??“習慣習慣。”介睚同望烏雲密布的天際道，“想曾經在川南，我與族人以雜木作架、以亂石砌牆，亦是舒適。”

  ??“嗯。”太濁突然想起什麽，“對了待雨稍歇，你去城中抓兩幅風寒藥，侄兒他病了。”

  ??“嗯？”

  ??“老踢被子...”

  ??介睚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區區風寒傷病，待弟子小使手段，師弟定可痊愈。”

  ??太濁撇了介睚一眼：“不可，我不希望他與甚麽鬼怪神佛有何牽連。”

  ??介睚領了旨，竄上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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